“再细细检查一遍,然后出发,老伙计。别忘了,你们每天都要到我们圣路易岛的新总部来看看。再说,你现在先别走,等我们上了汽车再离开不迟。”
这时克拉拉经不起拉乌尔的催促,匆匆收拾停当。她戴好帽子,抓住他的双手。
“有什么事?”他问。
“能向我发誓吗,这奥尔加……?”
“怎么!你还在想她啊?”拉乌尔笑道。
“想一想……”
“可我向你保证,这是个老婶婶,有遗产给……”
“你刚才告诉我是一个老表姐。”
“她既是我婶婶,又是我表姐。她的继父娶的第三任太太,是我姨爹的妹妹。”
她嫣然一笑,伸手堵住他的嘴。
“亲爱的,别撒谎了。其实,我对这事不在乎。我嫉妒的只有一个人。”
“库维尔?我向你保证,我对他的友情……”
“住嘴吧……别笑……”她央求说,“你很清楚我指的是谁。”
他一把把她搂在胸前。
“你在嫉妒你自己。你在嫉妒你的影子。”
“你说得对,我的影子。只是这个影子表情不同,眼睛更温柔……”
“你的眼睛最温柔。”拉乌尔动情地吻她,“那么情意绵绵的眼睛……”
“流了太多伤心泪的眼睛。”
“还没笑够的眼睛。你缺少的,就是欢笑。我会让你学会怎么欢笑的。”
“再说一句话。你知道昂托尼娜为什么不说出来,让他们错了两天?”
“不知道。”
“因为她担心说出什么事,可能对你不利。”
“为什么要担心这点呢?”
“因为她爱你。”
他一听此话,欢喜地跳起舞来。
“啊!你真好,告诉我这个消息!你真以为她爱我吗?你要我有什么办法,我是不可抵挡的!昂托尼娜爱我。奥尔加爱我。佐佐特爱我。库维尔爱我。戈热莱爱我。”
他把她抱起来,往楼梯口走去,忽然又停住了:
“电话!”
果然,离他们不远,电话铃声响了。
拉乌尔拿起听筒。是库维尔……库维尔气喘吁吁,语无伦次地说:
“戈热莱!……带有两个人……我一出门,就远远看见他们……他们在撬铁门……于是,我走进一家咖啡馆……”
拉乌尔挂上电话,木然站了三四秒钟。然后,他一把抱起克拉拉,扛在肩上。
“戈热莱。”他简短地说了声。
他背着人冲下楼梯。
走到前厅门口,他屏息听了听。外面鹅卵石地上,响起了脚步声。透过有铁栏杆护卫的毛玻璃,他看见好几条人影。他放下克拉拉,吩咐道:
“退到餐厅里。”
“走车库那边?”她问。
“不。他们包围了房子。他们不止进来三个人……三个人,我一口就吃了。”
他甚至连门闩都不插上。他一步步往后退,面对着门外试图撬开门的进攻者。
“我怕。”克拉拉说。
“人一怕,就会干傻事。想想你刺的那一刀。昂托尼娜就不怕,关在牢里也不开口。”
他又换了更温柔的口气说:
“你觉得害怕,我却相反,觉得好玩。你以为我把你找到了,又会让你落入那个莽夫蛮汉的手么?克拉拉,笑起来。你是在看戏哩。戏还挺滑稽哩。”
两扇门一下开了。戈热莱几大步就冲到餐厅门口,用手枪对着对手。
拉乌尔站在克拉拉前面,挡着她。
“举起手来!”戈热莱喝道,“不然我就开枪了。”
拉乌尔离他大约有五步远,冷笑道:
“你总是改不了!总是这一套愚蠢的办法。你以为你会对我开枪!对我拉乌尔!”
“对你亚森·罗平开枪。”戈热莱得意地说。
“哟,你知道我的名字了?”
“这么说你承认了?”
“贵族头衔,人们总是承认的。”
戈热莱又喝一声:
“举起手!快,不然我开枪了。”
“也朝克拉拉开枪?”
“她要在这儿,也朝她开。”
拉乌尔立即闪开。
“她在这儿,傻瓜。”
戈热莱的眼睛睁得溜圆,举枪的手臂落了下来。克拉拉!他刚还给德·埃勒蒙侯爵的金发小女子!这是可能的吗?……不,他立即认为这是不可能的。假如这真是克拉拉——这无疑就是克拉拉——那就应该得出结论,另一个女人……
“算了吧!”拉乌尔打趣道,“你着急了……再耐心等一下……啊唷!行了!……是啊,笨蛋,有两个……一个从她的村庄里来巴黎,你把她当作克拉拉,另一个……”
“是大个子保尔的情妇。”
“你怎么这样粗鲁!”拉乌尔回击道,“像可爱的佐佐特的丈夫吗?”
戈热莱恼羞成怒,命令手下说:
“把这家伙抓起来。你若动一下,我就打死你,混蛋!”
两个手下冲上来。拉乌尔一下蹦开,朝两人肚子上各踢了一脚,踢得他们连连后退。
“这就是我的手段!”拉乌尔叫道,“这叫铁腿双飞。”
这时响了一枪,不过戈热莱是朝空中打的,没有伤人。
拉乌尔哈哈大笑。
“你这一枪把我墙上的突饰打坏了!多么笨呐!你也太蠢了,不采取一点措施,就一头扎进来。我猜出发生什么事了。有人告诉你我住在什么地方,你就像牛看见了红色一样冲了过来。可怜的老朋友,你本应该带上二十个小伙子。”
“我要一百有一百,要一千有一千。”戈热莱咆哮道。他听到林荫大道那边传来汽车停车的声音,便扭过头去张望。
“太好了。”拉乌尔说,“我都开始厌烦了。”
“好吧,坏蛋,你彻底完了!”
戈热莱想走出餐厅,去迎接援军。可是怪了,那张门自他进来以后就关上了,他怎么扭也扭不开锁。
“别白费力气了。”拉乌尔劝他,“门自动锁上了。这是实心门,有棺材板那么厚哩。”
他悄声对克拉拉说:
“当心,亲爱的,你看我怎么动作。”
房间右边本有一堵隔墙,后来拆掉了,两间房并成了一间,现在还剩一段墙垛子。拉乌尔跑到那一边。
戈热莱明白他耽误了时间,打算不惜一切挽回来,便大叫着,朝拉乌尔冲过来:
“杀死他!他想逃走!”
拉乌尔接了一只按钮。正当警察举枪瞄准之际,一道铁幕从天花板上齐刷刷地落下来,像一堵墙一样,把房间隔成两部分。与此同时,窗户的护窗板合上了。
“哎哟!”拉乌尔冷笑道,“断头台!戈热莱的脖子斩断了。再见吧,戈热莱。”
他从餐橱上拿起水瓶,倒了两杯水。
“喝吧,亲爱的。”
“我们走吧,逃吧。”克拉拉哀求道。
“你别走,克拉拉姑娘。”
他坚持让她把水喝下,自己也把杯中的水喝尽。他很平静,不慌不忙地说:
“那边,你听见了吗?他们像沙丁鱼一样,装在罐头盒子里。铁幕落下来后,所有的护窗板也关上了。电线也切断了。里面一团漆黑。外面的人攻不进去。里面的人却如坐监狱。咹!这机关巧不巧?”
她那模样儿根本提不起兴致。他吻她的嘴,又唤起了她的热情。
“现在,”他说,“给我们的,是野外,是自由,休息。老实人勤勤恳恳地劳动之后,是应该得到这些的。”
他走进一个小房问。那是配膳室。在配膳室和厨房之间,有一个壁橱。他打开橱门,里面有一道通往地下室的楼梯。他领克拉拉走下去。
“我得给你介绍一个办法,供你参考。”拉乌尔用交流学术观点的口气说,“一所设施齐全的房子应该有三个出口:一个正式出口,一个隐蔽的但还是可以看见的出口,这是应付警察的;第三个是隐蔽的看不见的出口,这是撤退时用的。这样,当戈热莱的手下监视车库的时候,我们就从地下钻出去。这事安排得妙不妙?这座小楼,是一个银行家卖给我的。”
他们在地下走了三分钟,又登上一座楼梯,来到一座门窗紧闭,没有家具的小房子。房子外面,是一条人来人往的街道。
街边停着一辆大型轿车,由库维尔看着。箱子提包都装上车了。拉乌尔最后吩咐了库维尔一些事情。
汽车立即启动了。
一个钟头以后,戈热莱满脸愧色,向局长汇报了行动结果。他们商定,向报界发布的消息不提亚森·罗平,如果不慎走露消息,他们就予以辟谣。
次日,戈热莱又充满信心地回来,报告说那金发女郎——不是克拉拉,而是被抓进来又放出去的姑娘——在侯爵家住了一夜,刚才与侯爵一同乘汽车出门了。
次日,他获悉两个旅行者到了沃尔尼城堡。根据可靠情报,城堡十五年来的主人让·德·埃勒蒙,通过一个外地人之手,在第二次拍卖中再度买下了城堡。根据人家描绘的身体特征,那外地人像是拉乌尔。
于是戈热莱和局长作出了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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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拉乌尔行动并且说话
“奥迪加尊长,”昂托尼娜说,“您对我说的话太客气了,可是……”
“别叫我奥迪加尊长,小姐。”
“您总不是要我叫您的小名吧?”她笑着问。
“您如果叫我小名,我将十分高兴。”他甜甜地说,“这表明您满足了我的愿望。”
“亲爱的先生,您的愿望,我既不可能这么快地满足,也不可能拒绝。我来了才四天,我们也刚刚了解。”
“小姐,您认为到什么时候才算了解够了,可以给我答复了呢?”
“四年?三年?这不算多吧?”
他做了个气恼的动作。他明白,这个美丽的小姐永远也不会答应他。对他来说,如果有这位妙人儿相伴,沃尔尼枯燥的生活会变得多么有趣呵。
谈话结束了。奥迪加先生神态庄严,有些愠怒,向昂托尼娜告辞,走出城堡。
昂托尼娜独自一人,在废墟上走了一圈,又在花园和树林里散步。她轻快地走着,嘴角微微上翘,浮现出平时那种微笑。她穿着新连衣裙,戴着宽边大草帽,一路上唱个不停,采着野花,准备送给德·埃勒蒙侯爵。
侯爵在平台边那条石凳上等她。他们喜欢坐在上面。他对她说:
“你真漂亮!看不到半点担惊受怕和憔悴的模样了。嗯!可是你什么苦头都吃过了。”
“教父,这些事别谈了。这都是陈谷子烂芝麻,我记不起来了。”
“那么,你觉得十分幸福?”
“十分幸福,教父,既然和您在一起……而且是在我喜欢的这座城堡里。”
“可这座城堡不属于我们了。我们明天就离开。”
“它属于您。我们不走。”
侯爵挪揄道:
“这么说,你仍然相信那个人?”
“比任何时候都相信。”
“可我不相信。”
“教父,您其实是相信的,不然您不会四次跟我说您不相信他。”
德·埃勒蒙交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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