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最后看见她是什么样的情况?”
“她在上楼。”
“她有没有说过要见什么人?或者乘车兜风?或者——
或者——有约会?”上校使用通俗词语有点吃力。
巴特利特摇摇头。
“没对我说。”他看上去非常沮丧。“只是把我打发走了。”
“她的表情怎么样?她看上去是不是焦急不安,心不在焉,心里有事?”
乔治·巴特利特想想,然后摇摇头。
“好像有点厌烦,我刚才说过她打哈欠,别的没什么。”
梅尔切特上校说:
“你做了些什么,巴特利特先生?”
“嗯?”
“鲁比·基思离开你以后,你干什么啦?”
乔治·巴特利特睁大眼睛看着他。
“让我想想——我做了什么?”
“我们在等你的回答。”
“是,是——当然。回忆起来非常困难,是不是?让我想想。如果我进酒吧喝一杯
大概不会奇怪。”
“你进酒吧喝酒了吗?”
“没错,我的确喝了酒,不过不像是那个时候。你们知道吗?我好像出去过,出去
透透气。九月份了还这么闷热,外面不错。没错,我想起来了,我在外面散了一会儿步,
然后进来喝了一杯,之后又回到舞厅。没什么可做的。我注意到——她叫什么——乔西
——又开始跳舞了。和那个网球先生。她已经休病假了——脚跟扭了或者是别的什么原
因。”
“这说明你是午夜回来的。你是想说你在外面逗留了一个多小时?”
“你知道,我喝了一杯。我当时在——我在想事。”
这句话比任何一句更让人觉得可信。
梅尔切特上校厉声问:
“你在想什么?”
“哦,我不知道。想事情。”巴特利特先生含糊地说。
“你有辆车?巴特利特先生?”“哦,是的,我有辆车。”
“车在哪里?在饭店的停车场吗?”
“不,车在院子里。瞧,当时我可能想出去兜风。”
“也许你真的出去兜风了?”
“没——没有。我发誓没有。”
“你难道没有带基恩小姐出去兜风?”
“喂,我说,你是什么意思?我没有——我发誓我没有。
听我说,是真的。”
“谢谢你,巴特利特先生。我看眼下没什么事了。眼下。”
梅尔切特上校又着重地说了一遍。
他们走了,巴特利特先生望着他们的背影,痴呆的脸上露出惊恐的滑稽可笑的表情。
“没有头脑的小蠢驴,”梅尔切特上校说,“或者不是?”
哈珀警监摇摇头。
他说:“我们要走的路还很长。”
)
第六章
1
夜班行李员和酒吧的男服务员都无能为力。那个夜班行李员记得午夜刚过时他给基
恩小姐的房间打过电话,可是没有人接。他没有注意到巴特利特先生进出饭店。由于夜
色好,有很多先生女士进出饭店,而且过道两头和大厅都有边门。他确信基恩小姐没有
走大门出去。假如她从二层她的房间出来,旁边就有一段楼梯,过道的尽头有扇门,通
向外面的阳台。她可以轻而易举不被察觉地从这扇门溜出去。这扇门要等到跳舞结束后
在凌晨两点钟才关。
酒吧男服务员记得头天晚上巴特利特先生来过,但说不准是什么时间。他想大约是
午夜时分。他记得巴特利特先生当时靠墙坐着,神情忧郁。他不知道他在那里呆了多久。
当时还有许多饭店外的人进出酒吧。虽然他注意到了巴待利特先生,但无论如何也记不
起是什么时间了。
2
他们刚走出酒吧,一个约莫九岁的小男孩迎了上来。他兴奋地说:
“嗨,你们是侦探吗?我叫彼得·卡莫迪,为鲁比的事打电话向警察报警的杰弗逊
先生是我爷爷。你们是从伦敦警察厅来的吗?我和你们说句话行吗?”
梅尔切特上校正要敷衍一下,这时哈珀警监和蔼可亲地说:
“没关系,孩子。我猜你肯定对这件事感兴趣?”
“一点没错。你喜欢看侦探小说吗?我喜欢。我都读过,而且我还有多萝西·塞耶
斯、阿加莎·克里斯蒂、迪克森·卡尔和H.C.贝利的亲笔签名。报纸会登这起谋杀案
吗?”
“会登的。”哈珀警监严肃地说。
“瞧,下个星期我就要返校了。我要把我知道的有关她的一切都告诉他们——我真
的和她很熟。”
“你觉得她怎么样,嗯?”
彼得想想。
“唔,我不太喜欢她。我觉得她是个傻丫头。妈妈和叔叔也不怎么喜欢她。只有爷
爷。对啦,爷爷想见你们,爱德华兹在找你们。”哈珀警监轻声鼓励说:
“这么说你妈妈和你叔叔都不太喜欢鲁比·基恩?为什么呢?”
“哦,我不知道。她老爱搀和。他们也不喜欢爷爷对她那样大惊小怪。我想,”彼
得高兴地说,“她死了他们一定很高兴。”
哈珀警监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他说:“你听见他们——
嗯——这样说的?”
“不完全是。我听马克叔叔说:‘好,但是太恐怖了’,马克叔叔还说假装悲伤没
有用。”
在场的几位先生交换了一下眼色。这时一个脸部刮得光洁、穿着整齐的蓝色哗叭服
的男人走了过来。
“对不起,先生们。我是杰弗逊先生的贴身男仆。他醒了,派我来找你们。他急于
要见你们。”
他们又回到了康韦·杰弗逊的套间。起居室里,阿德莱德·杰弗逊正在和一位身材
高大、紧张不安的男人说话,后者神经质地在房间里来回走动,接着突然转身面向进来
的人。
“哦,真高兴你们来了。我的岳父一直要求见你们。他已经醒了。你们尽可能让他
安静,好吗?他的身体不太好。
这件事没使他倒下真是个奇迹。”
哈珀说:
“没想到他的身体这么糟。”
“他自己也不知道。”马克·加斯克尔说,“他的心脏有问题。医生曾警告过艾迪
不能让他太兴奋或吃惊,这多少有点暗示死亡随时都有可能发生,是不是?艾迪?”
杰弗逊夫人点点头。她说:
“他能保持这个样子真让人难以相信。”
梅尔切特面无表情地说:
“谋杀可不是让人镇定的事。我们会尽力小心的。”
他边说边审视马克·加斯克尔。他不怎么喜欢这个家伙。一张鲁莽、肆元忌惮、鹰
一般的脸,是那种我行我素、讨女人喜欢的男人。
“但不是我可以信任的那种人。”梅尔切特上校自忖。
肆元忌惮——这就是他。
是那类对什么事都无所顾忌的家伙。
3
在俯瞰大海的那间大卧室里,康韦·杰弗逊靠宙坐在轮椅上。
任何人一走进他在的屋里就能感觉到这个男人的力量和磁性。强烈的伤痛仿佛把他
破碎的身体里的活力变得更集中更强烈。
他的头部很好看,红色的头发略微灰白。晒得黝黑的脸膛粗犷有力,眼睛蓝得让人
吃惊。在他身上看不见虚弱病痛。脸上深深的纹路显出的是饱经风霜,不是懦弱,这是
一位决不向命运低头的男人。
他说:“我很高兴你们来了。”同时敏锐地看着对方。他对梅尔切特说:“你就是
拉德福郡的警察局长?很好。你是哈珀警监?坐吧。你们身旁的桌上有香烟。”
他们谢过他后坐下。梅尔切特说:
“杰弗逊先生,我听说您对死了的那个女孩感兴趣?”
一丝扭曲的笑意掠过那张沧桑的脸庞。
“是的——他们肯定都告诉你们了!喏,这不是秘密。我的家人对你们讲了多少?”
他一边问一边飞快地扫视众人。
答话的是梅尔切特。
“杰弗逊夫人只告诉我们说那女孩的絮叨让你感兴趣并且她处于某种被保护人的位
置,别的什么都没有说。我们和加斯克尔先生只说了几句话。”
康韦·杰弗逊笑了。
“艾迪是个谨慎的孩子,上帝保佑她。马克可能直言快语一些。梅尔切特,我想我
最好把一些事实详细地告诉你们。这对你们了解我的态度很重要。首先,有必要追述我
生命中的一大悲剧。八年前,在一次飞机失事中,我失去了妻子、儿子和女儿。从那以
后我像是一个失去了自己一半的人——我这里说的不是身体的残疾:我是一个家庭观念
很强的人。我的儿媳和女婿对我一直都很好。他们竭尽全力来替代我的骨肉。但是我意
识到——特别是最近,他们毕竟有他们自己的生活。
“所以你们必须明白,实际上我是一个孤独的人。我喜欢年轻人。我欣赏他们。有
一两次我曾想过收养一个女孩或男孩。最近一个月我和死去的这个女孩关系非常好。她
绝对自然——非常天真。她经常谈她的生活和经历——童话剧,巡回演出团,儿时和爸
爸妈妈住在廉价的寓所。和我知道的生活完全不同!她从不抱怨,从不感觉不幸。她是
一个不做作、不抱怨、并且勤奋的孩子,她没有被宠坏,非常可爱。她也许算不上淑女,
但是,谢天谢地,也不庸俗,也不——用不好听的话说,是‘贵夫人似的装腔作势’。
“我越来越喜欢鲁比。先生们,我决定正式收养她。她将通过法律成为我的女儿。
我希望这些能说明我为什么关心她以及在听到她无故失踪后所采取的行动。”
静默片刻后,哈珀警监用不带感情因而不会触犯任何人的语气问:“我可以问一下
您女婿和儿媳对此事的态度吗?”
杰弗逊立刻回答:
“他们能说什么?也许他们不太喜欢这个主意。这种事会引起偏见。但是他们表现
得非常好——是的,非常好。瞧,他们并不依赖我。我儿子弗兰克结婚时,我把我的财
产分了一半给他。我的观点是,不要让你的孩子等到你死以后再继承财产。他们年轻的
时候需要钱,而不是中年时候。同样,当我女儿罗莎蒙德坚持要和一个穷光蛋结婚时,
我也给了她一大笔钱。她死后这笔钱转给了她丈夫。所以,你们看,从经济的角度来讲,
这件事就简单了。”
“我明白了,杰弗逊先生。”哈珀警监说。
但从他的语气听出他多少有点保留。康韦·杰弗逊立即察觉出来。
“难道你不这样看吗?”
“这个我说不好,先生。但以我的经验看,家人并不总是表现得很明智。”
“我想你是对的,警监。但是你一定记得,严格地说,加斯克尔先生和杰弗逊夫人
不是我的家人。他们和我没有血缘关系。”
“当然,这有些不同。”警监承认。
有一刹那康韦·杰弗逊的眼睛闪闪发光。他说:“但这并不是说他们就不认为我是
个老傻瓜2一般人都会这么想。
但我不是傻瓜。我看人很准。只要给予教育和点拔,鲁比·基思在任何地方都可以
就坐。”
梅尔切特说:
“恐伯我们太鲁莽和好打听,不过,要弄清楚所有的事实非常重要。你计划为这个
女孩提供一切——就是说,在她身上投资,不过你还没有这样做g巴?”
杰弗逊说:
“我明白你是什么意思——是否有人可能从这女孩的死中受益?没有。正式收养的
法律程序正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