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宫外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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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宫外史- 第4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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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场,便有疑问,恭王便说:“你们瞻仰了遗体没有?”    
    “瞻仰了。‘西边’特为叫太监揭开覆面的白绢,看上去倒是面目如生。”    
    “那当然看不出什么!整一夜的工夫,还不都料理得干干净净?”恭王想了想问,“到底是怎么得的病呢?”    
    宝NFDA1向窗下左右一望,压低了声音说:“据说是长春宫的一盘克食上的毛病!”    
    恭王色变,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地,好半天才问了句:“那又是为了什么?”    
    “有个消息,”宝NFDA1的声音越低,“不多几天以前,‘东边’到了长春宫,太监宫女都给撵了开去,两人聊了好半天。到临了,‘东边’取出一张纸来,在蜡烛火上烧掉了。打那一天起,‘西边’就像上了心事,可是,谁也没有想到,弄到头来,出了这么一件大事!”    
    “气数!唉!”恭王黯然长叹,“以后办事更难了。”    
    “也别想得那么多,先得让眼前这一段,安安稳稳过去了再说。六爷,我再说一句:你可千万沉着!‘递牌子’吧,先请了安再说。”    
    “难!”恭王摇摇头,“‘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外头不知道会有些什么离奇古怪的流言?也难怪,”他又自语似的说,“本来就是件离奇古怪的事嘛!”


第二部分 灯下焚诏第69节 小臣窥NFEA9

    六天以后,慈宁宫出了件离奇古怪的事。    
    慈宁宫是大行皇太后金匮安奉之地。一日三次上祭,喇嘛唪经,皇帝奠酒,由恭理丧仪大臣轮班照料。这天午奠,是NFDA3王、恭王、宝NFDA1和翁同NFDA2在场,当然也还有“内廷行走”的官员在当差。    
    不管是多大的官儿,在慈宁宫这样尊严的地方,当着“礼绝百僚”的亲王的面,都是哈腰垂手,毕恭毕敬的样子,却独有一名年轻官员背着手,仰着头,随意散步似的,踏上慈宁宫的台阶,见到的人,无不诧异,亦无不厌恶。    
    “站住!”恭王喝问,“你是什么人?”    
    那人略微停了一下,看一看恭王,扭过头去不理,依然负手闲行,顾盼自如。    
    “问你话!”恭王的声音提高了,“你是哪个衙门的?”    
    问到他的衙门,他越发神气了,斜睨着恭王,矜持地微露笑意,意思仿佛在说,你也配问我的衙门?    
    恭王大怒,“混账东西!”他戟指骂道,“替我滚下去!”    
    这一下,那人才有些着慌,站住脚一望,发觉有五六条汉子,恭王的护卫来撵,急忙三脚两步下了台阶,往慈宁宫边门直奔。    
    “去查!是什么人,这么荒唐!”    
    等查了回来,才知道问到他的衙门,为何那样得意?他的衙门最清贵:翰林院。他自己就是翰林,翰林院编修唐景NFDD9。    
    “还是翰林?真正岂有此理!”恭王问道,“哪位知道这个人?”    
    翁同NFDA2知有其人,但不甚了解他的家世,便答了句:“佩公知道,唐景NFDD9是佩公的门生。”    
    于是将在殿内察看祭品的宝NFDA1找了来问,才知道唐家三兄弟,广西灌阳人,都是翰林出身。老大叫唐景崧,咸丰十一年的解元,同治四年点了庶吉士,那一科会试,宝NFDA1是副考官。光绪三年会试,宝NFDA1则是正考官,唐景NFDD9就中在这一科。还有个老二叫唐景崇,则是同治十年的翰林。    
    “荒谬绝伦,非严参不可!”恭王即时找礼部的司官,吩咐具折参奏。    
    宝NFDA1不响,出了这样荒唐的门生,自觉老脸无光,不便替唐景NFDD9讲话。其余的人,事不干己,又逢恭王盛怒,当然亦不会为唐景NFDD9讲好话。    
    但翰林院的人,却不是这么想法,尤其是最好出风头的张之洞,邀了脾气很戆直的詹事府少詹事朱NFDD8然,守在慈宁宫门口,等翁同NFDA2散出来,拉到一旁,大办交涉。    
    “此人何罪?”张之洞说,“他如果不来行礼,又如之奈何?而况慈宁宫的中门还未开,不算行礼的时候,就没有失仪的罪过可言。老世叔,你得主持公道。”    
    “是不是因为他冒犯了恭王?”朱NFDD8然接口说道,“大家都是缟素,没有朝珠补褂宝石顶,可以识别。岂不闻不知者不罪?”    
    翁同NFDA2知道这件事很麻烦。恭王也有礼贤下士的名声,这十几年来,经过许多大风大浪,磨得火气已平,难得有疾言厉色,而这一天盛怒不息,是动了真气,只怕很难有人能将它压了下去。    
    不过,从沈桂芬一死,他隐然以继承衣钵,为南派魁首自命。事实上王文韶虽在枢廷,并不为士林所重,环顾朝班,能与李鸿藻成南北对峙之局,相与周旋的,亦确有舍我其谁之感。因此,他不能率直拒绝。    
    他并不喜欢张之洞,觉得他沽名钓誉,外清流而内热中,亦可以说是外风雅而内庸俗。当然,这也因为张之洞是李鸿藻一系的第一大将,天生敌对的缘故。但惟其如此,他反不能不接受张之洞的要求,因为这是表现“宰相度量”的一个机会。    
    “我知道了。”他没有把握,所以语言很淡,“我尽力就是。”    
    翁同NFDA2确是尽了力,先向NFDA3王进言,说是公论不以唐景NFDD9为失仪,新进不知宫内规矩,而且服饰上分辨不出尊卑,亦不是敢有意藐视亲王,可否免参?    
    “很难。”NFDA3王大摇其头,“我也跟我们老六说过,不必多事。不过他有他的看法,认为非严参不可。”    
    “喔,”翁同NFDA2问道,“六爷的看法如何?”    
    “你也可以想得到的,外面谣言一定很多。他认为姓唐的决不是无意,而是有意想闯进去看看。其实,这会儿还看得到什么?不过姓唐的其心可诛而已。”    
    “其心可诛”四个字,最难辩解。翁同NFDA2便换了个说法:“惟其有谣言,不宜横生枝节,反引起格外的猜疑。”    
    “不然。惟其有谣言,不能不严参,好让大家知道顾忌。”    
    “这是杀鸡骇猴的手法。有此作用,更难挽回,”但当然不能就此罢手,“不知道六爷以何名义奏劾?”他问。    
    “这还没有定。也许是他一个人出面,也许恭理丧仪八个人合词具奏,回头还得商量。”    
    “合词具奏,未免太重视其事了。”翁同NFDA2说,“能免还是免了吧。五爷一言九鼎,总要仰仗大力斡旋。”    
    “回头再说好了。”    
    到了四点钟,该是申祭的时候,宝NFDA1和李鸿藻从军机处相偕而来,一见翁同NFDA2,异口同声地说:“不行!”    
    这就是说,恭王执意要参。翁同NFDA2心想,连李鸿藻都无法回护,自己尽了这番心力,也可告无罪了。但反过来看,正因为李鸿藻无能为力,自己就便不应该放手,倒要让那班后进看看,谁是爱士重士,肯替他们说话的?    
    因此,他便很注意劾奏的“折底”。底稿是礼部的司官所拟,送到恭王面前,他略看一看,便伸手要笔。    
    一见这动作,翁同NFDA2赶紧走了过去。只见恭王将事由上“误上慈宁官台阶”的“误”字圈掉,奋笔改了一个“擅”字。    
    这一字的出入甚大,翁同NFDA2便劝说:“六爷,是擅是误?请再斟酌。”    
    恭王怫然搁笔,“你当时不也在场?”他带着责问的盛气,“如果不是擅上,何以那样子目空一切?”    
    “他散馆不久,不大懂规矩。”    
    “翰林是读书人,读书人不懂规矩,什么人才懂规矩?”    
    说完,恭王重新拾起笔来修改折底,不理人了。翁同NFDA2碰了个钉子,自觉难堪。但维护后辈的本心,也就在碰这个钉子之中,表露无遗,这样转着念头,便觉得这个钉子碰得也还值得。    
    结果,劾奏唐景NFDD9是由恭王单独出面,照例发交吏部议奏。这个罪名可大可小,看人而定,翰林、御史总比较占便宜,同时也顾忌着清流会抱不平,惹出麻烦,所以定了“罚停差使九个月”的处分,因为是“私罪”,不准抵消。翰林全靠各种“考差”滋润,唐景NFDD9在这一年内,就不用想派到任何差使,是比罚薪稍重的惩罚。    
    回到家,翁同NFDA2想想自己所碰的那个钉子,究竟不大舒服。以尚书之贵,师傅之尊,竟连一个字的主都做不动,传出去毕竟不好听。他也到底还有些读书人的脾气,想到“立朝有声”这句话,颇为懊悔,觉得当时应该据理力争才是。    
    因此,在内阁议大行皇太后尊谥的时候,他侃侃而谈,显得很有风骨。清朝仪制,皇太后的尊谥是十二个字,开头用“孝”,头一个字用“孝”,第十个字用“天”,最后一个字用“圣”是一成不变的。其余九个字中,在原有的徽号中保留四个,新拟的只有五个字,而以第二个最重要,内阁拟了两个字:钦、肃。    
    翁同NFDA2一看便摇头,大声说道:“‘贞’字是始封嘉名,‘安’字是二十年徽号,这两个字不可以改。”    
    大行皇太后最初封为贞嫔,这就是所谓“始封嘉名”。翁同NFDA2的意思,要用“孝贞”,而在以下的十个字中,还要保留穆宗最初所上徽号“慈安”的“安”字。但是内阁所拟的“钦”字,是有来头的。    
    “‘钦’字是恭王定的。”宝NFDA1说道,“还是用‘钦’字吧?”    
    这给了翁同NFDA2一个“立朝有声”的机会,“这岂是亲王所应该主议的?”他理直气壮地说。    
    拟谥是大学士之事。翁同NFDA2的话,使得宝NFDA1语塞。于是东阁大学士左宗棠,体仁阁大学士全庆,协办大学士灵桂和武英殿大学士宝NFDA1重新聚议。宝NFDA1仍旧要用“钦”字,却没有人附议,因为翁同NFDA2的话,是尊重大学士的职权,旁人尚且如此,自己岂可不尊不重?    
    就这相持不下之际,潘祖荫起而声援:“贞者正也!当时就含有正位中宫之意。而且是文宗所命,决不可更改。”    
    “说得有理。”左宗棠大为赞赏,“该用‘贞’字。”    
    内阁五相,以文华殿大学士李鸿章为首,他不在京里,便数左宗棠的资格最深,因此,他说“有理”便有理,决定开头四字用“孝贞慈安”。中间四个字又是翁同NFDA2的意见,说慈禧太后的徽号中亦有“端康昭庄”的定样,应该避免,建议用“裕庆和敬”,最后四个字则用“仪天佑圣”。大家同声称善,定议具奏。    
    惟一不以为然的是宝NFDA1,深深感到左宗棠对他是威胁。在军机处,左宗棠好发高论,话不投机,在内阁又压在他上面,而亲藩朝士,总以为左宗棠有大勋劳,将他捧得高高的,这更使宝NFDA1心里不舒服,觉得非将他排挤掉不可。    
    “左季高虚名盗世,肚子里一团茅草。”他对翁同NFDA2说,“我真懊悔做错了一件事。”    
    “怎么?”    
    “当初不该做那首诗送他。”宝NFDA1说道,“将来我印诗集,一定要拿那首诗删掉。”    
    翁同NFDA2不作声。在他看,左宗棠诚然名实不甚相符,而宝NFDA1也实在不能令人佩服。两虎相争,必有一伤,不如局外静观为妙。


第三部分 以医加官第70节 序

    慈禧太后虽在病中,思虑依然十分细密。中俄交涉告一段落,西北、东北,一时可保无事,她决意筹划海防,特召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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