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那阿福抽搐了一下,人终于不支倒地。
骆寒这一击“九幻虚弧”在阿福身边划了一个大圈,剑尖却向孙子系打去。他这时剑上光华转盛,已经露出剑中之剑,那一黄一白两团“金玉梭”却在他身后似长了眼睛一般袭来。
孙子系便开始在躲,但骆寒剑锋何等凌厉,他闪到柱后,剑就已到了柱后,闪到窗边,剑也已到了窗边。袁寒亭遥掷的“金玉梭”却也离骆寒背心不足两尺,缇骑都尉卢胜道两只匕首也紧追夹击,看来胜负只在一刻之间。
店中诸人都站起身来,无奈大多都插不进手。只见孙子系被逼无奈,忽然喝道:“二公子,发力。”他自己一咬牙,伸出双手直向骆寒剑上夹去,骆寒并不退避,一任他夹住,但剑势不停,孙子系依旧在退,他也依旧在进,剑尖却向孙子系胸口五寸、三寸、两寸……他这一剑就算刺中孙子系,也必然无暇脱身,因为剑锋会被孙子系拼死夹住,他只怕难逃身后要命的“金玉梭”了。
孙子系竟是打算以一命换他一命。
孙子系忽一咬牙,就要和他拚一拚。他这一次退向那根粗木柱子,背一靠上,双手倾力一夹,叫道:“二公子,炸!”要抢在骆寒刺中自己前先用“金玉梭”炸死他,最不济也是两败俱伤。可他脸色却突然变了,只觉手中一空,骆寒前刺的力也忽然空了,剑是已被自己双掌夹住。骆寒却用另一只手一按木柱,持剑的手又从孙子系夹住的剑锋中抽出一柄剑来,只见他人已贴地倒掠而出,返身疾刺袁寒亭,他这柄剑中剑之中竟然还夹着有剑!孙子系只能眼望着手中剑衣,眼看着“金玉梭”飞来,耳中听到“轰”的一声,知道那是金玉梭在自己胸前炸开了。
袁寒亭其实也想收手,但“金玉梭”向来能发不能收。骆寒虽躲得快,左腿衣裤上也依旧被那“金玉梭”炸了一个洞,隐有血迹,只怕也受了伤。袁寒亭惊愕已极,他从没想到有人会在他“金玉梭”之下逃生。就在他一愕之际,骆寒已一剑刺入他左腕,然后右腕,然后左踝,然后右踝,连伤了他四脉。袁寒亭当即颓然倒地,骆寒身子也忽停了下来,猛地一转,几乎与疾追而至的缇骑都尉卢胜道碰了个面对面。骆寒冷冷道:“你想怎样?”
卢胜道一寒,握匕首的手一软,骆寒一柄短剑就已刺入他心脏里,这回却是慢慢的。
店中诸人实不能相信这实力悬殊的一战竟以对方三死一伤收场。而骆寒已坐回椅上,冷冷看着门外铁骑:“你们想怎么样?”
铁骑人虽多,却已说不出话来,只听骆寒冷冷道:“袁寒亭的手筋脚筋都被我挑断了,只要一年之内他不再出手动武,倒也死不了残疾不了,你们是想带他走吗?”
铁骑中掌旗的一咬牙,知道再战无益,当下最要紧的是护走袁老大的兄弟,冷声道:“是。”
骆寒:“那此时不走,还等何时?”
铁骑中人一愣,如蒙大赦一般。掌旗的一挥手,便有两人去扶已昏厥过去的袁寒亭,另两人扶起阿福,各人上马,便欲退去。
忽闻骆寒道:“且慢。”
铁骑中人一惊,正不知他要如何。却听骆寒道:“那镖银你们不要了吗?”
掌旗的一回头,只好说:“兄弟艺不如人,那银子少侠先留着吧,日后等我袁老大再来和你商办。我们小人物,做不得主的。”
骆寒却怅然道:“你们还是拿回去吧,我伤了袁寒亭,不好意思,镖银算向你们袁老大致个歉。”众铁骑望着他,看他似乎不像在说谎,江湖上无人不忌惮袁老大的,他这么说也可以理解。但他真这么幼稚?以为杀了七个缇骑都尉,重创阿福,借刀杀了袁老大爱徒孙子系,犹其是重创了袁老大的兄弟袁寒亭后,只要退回镖银,袁老大就会不再追究了?
店中人也是一愣,众缇骑想:不赶走镖车只怕又要惹这魔头发怒,虽然雨夜路不好走,那时反而不好,先应着他再说。便一声不响地去起那镖。
镖局中人见秦稳不出声,便也都不出声。只听骆寒有些疲倦地缓缓道:“只是,镖师的东西给人家留下,有什么不服的,等你们袁老大来跟我说话。”
《乱世英雄传》第二卷走镖生涯浑是梦 横江天堑令人忧(一)
天色破晓,这风风雨雨的一夜总算过去了。外面虽还阴着,雨总算停了,这一夜对于谁来讲都未免显得太长了些。将近天亮的时候,众人都伏在桌上睡了一小会儿,镖局那浓眉大眼的小伙子最先醒了,他把几扇纸窗全打开,后门也敞开,一股清冷的空气直扑进来,灭去了烟油味,众人一哆嗦,都猛觉精神一凛。金和尚最是高兴,破着嗓子笑道:“老子真没想到还能看到今天的日头!”仿佛这条命并不是他的,拣回来就像占了多大的便宜。
耿苍怀天一蒙蒙亮就与沈放三娘道别而去,分手时一句话也没说,静了半晌,他仰头喝尽了一杯酒,沈放和三娘便知分手在即了,也各饮一杯,以为惜别之意。耿苍怀抱许小六走出店门,把浑身一抖,似是一夜的困倦便一抖而落,他不沿大路,却顺着田间小路走了。
骆寒在缇骑走后也走了,他给镖局中人另付了一笔酬银,便骑着他那头疲瘦的骆驼遥遥而去,众人也不知他向哪里去,也没人好问的。却是王木本为这镖银而来,不甘心就眼看着它这么被缇骑带走,缇骑一走他就暗暗跟了下去。
要说最黯然的当数镖局一干人,这趟镖白吃了一番苦,可走得丢得都不明不白,众伙计都憋了一肚子气。秦稳一晚上就像老了不少,他召集众人,分给一个人一个包裹,勉强笑道:“我本打算借着这趟镖走完,直接卷铺盖回乡养老,跟龙爷子也说了,我这支分局就算散了吧……没想会弄成这样,但虽说有些不清不白,但毕竟是镖主把东西送人的,跟你我无干,这镖也就算送到了。咱们大伙儿也就此道别吧。你们还年轻,有得奔,我老了,回老家养老去罢。”
那些伙计也无话可说,情重的便红了眼睛,一个个跪在地上冲秦稳磕了个头,然后便南北东西各奔前程了。不一会儿也就走得干净,只剩秦稳和那浓眉大眼的小伙子,他们行李多,除了铺盖箱笼,还有临安带来的的一些精巧玩艺,看来是打算回家养老哄小孙子的。
秦稳向店家买了两辆旧独轮车,店家死活只收一半的钱,——他们这条路上走惯的,是老主顾了。两人把东西捆好,便冲众人抱抱拳,上路了。
焦泗隐叹了口气道:“‘瓦罐难免井上破’,镖行逢十抽一,这趟镖想来油水不少,这老秦就失在一个贪字上了。”那边杜淮山也颇有感慨,冲金和尚道:“怎么样,是不是跟我们老头子到淮上去?”
金和尚无拘无束惯了,正待皱眉,杜淮山笑道:“和尚怕了,他原来只敢杀宋兵,不敢杀金狗的。那也难怪,金狗本是不易杀的。”
金和尚大怒,骂道:“哪个怕了,随你老头子去就随你老头子去了!”一转念,忽怒道:“和尚就姓金,你一口一个‘金狗’,不是把我也骂了进去?”
旁人都不由好笑,杜淮山笑道:“是小老儿失言了。”
正说着,却见王木从外面走回,一脸苍白,他昨夜是缇骑赶着镖车走后便跟了下去,想来对那趟镖尚未死心,金和尚问道:“如何?”
王木苦笑了下,道:“走了一个多时辰,快到平陵时,他们又有几骑接应,绝对没咱们份了。”
众人脸上也一片黯然,看来杜焦二人与王木倒是早约好的,一起来打这趟镖的主意。他们原就负责为淮上义军筹措粮草,江湖中人,劫镖盗货也属正常。却见王木忽然脸上一笑,道:“你们猜我跟着跟着后来又看见谁了?”
众人奇道:“谁?”
王木笑道:“还是那姓骆的小哥儿。我跟着那队车走,一路上就没听见缇骑的人吭出一句话——也是,他们出道这些年,只怕还从没吃过这么大的亏。将近平陵的时候,我看见有几骑迎上来,知道袁老二受伤后,都大为吃惊,有人便飞马去向袁老大报信去了。没想这时,骆寒不知怎么那么快,一忽儿就追上来了。缇骑中人吓得脸都白了,摆开阵势准备拼。没想骆寒说:‘走得这么慢,是不是车子太多了?’他下了骆驼就把最后一辆车上的两个卫士打掉了,叫车夫也滚下去,抢了那辆车又掉头回来,一句话也没多说,那批人想追又不敢追,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那么走了。他们那副熊样,看得人真叫痛快!
“我就奇怪,骆寒先把六七车银子弃于不顾,怎么又去抢回一车来?他做事当真反复无常,实在难测其意。我认得那辆车,是最小的一辆,原来我打探过,里面只有两箱银子。不知他是不是忽然觉得钱不够花了?就又去要回来点儿。我看缇骑护得严密,马上又要到他们的地盘了,不比这里,劫到手可以马上渡江,所以我便赶回来了。这批银子,咱们是没戏了。”
说着,他就望向淮泗二老,二老对视一眼,叹了口气。王木叹道:“淮北易先生那儿,真的已经揭不开锅了吗?”
淮泗二老点点头。王木就轻声一叹:“这些年,也真难为他怎么撑下来。唉,是我没用,他交待下来的事情又没办好。”说罢,恨恨道:“谁想到半途岔出这么多事来,如果还在镖局手中,倒还可以动手。”
淮泗二老摇摇头,劝道:“算了,你也别太自责,在秦稳手里,也不是那么好动的。只望易先生……能再撑两个月吧!”
金和尚却没听到他们说什么,独自在盘算些事儿,想着想着自乐自怒,一会儿忽一拍大腿,骂道:“这趟镖真个邪门,叫和尚险些白丢了命,究竟连银子毛也没见一根。”
没想杜焦二人听他说“连银子毛也没看见一根”时,神色忽然一动,互相看了一眼,隐隐想到有什么不对。店中人多,他们没再多说,只又坐了一时,一行人也便上路了。王木见那瞎老头祖孙俩可怜,无地容身,便把他们也带上了。
《乱世英雄传》第二卷走镖生涯浑是梦 横江天堑令人忧(二)
沈放与三娘讲究些,擦脸漱口然后叫了两碗面吃了,才又上了他们青骡小驴儿,向前赶路。好在雨适时停了,虽知路上定不好走,但就算趟泥涉水,也绝不能在这小店留了。
他们有牲口,走得快些,有两顿饭的工夫就看见前面秦稳与王木两拨人了。一路上这三起人便遥遥相望。也算同过一番患难的,彼此望见便笑了一笑。偏秦稳和那小伙子两个人不大会推独轮车,歪歪斜斜,一路走得好慢。
沈放叹道:“被朝廷逼得亡命江湖的人原来形形色色,什么人都有,倒是我这书生是最无用之人,万卷之书,三寸之翰,从此抛却,倒要妻子来费心照料了。”
他这里正感慨着,忽听得身后一阵铃响,三娘回头望去,却见是骆寒赶着马车在路上行来,远远地落在后面,一路上的铃声显得就越发清脆。他连车上镖旗都不拔掉,跟着的那匹骆驼也不用拴,自跟在车旁慢慢地走,看他的意思,倒是不急。
一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