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无政府主义者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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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无政府主义者的爱情- 第6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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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住地了吧?而后得知我清晨连包也没顾得上拿就出去了的事情,想着或许我留了纸条,于是再次环顾了房间。然后终于知道我没留下任何痕迹,于是心的一隅里感到一阵空虚。但是尽可能快一点把那份空虚之感清除掉吧。尽管我使姜兄感到了空虚,但这并不说明我自己疏忽了姜兄昨天一整天给予我的关怀。现在我想再次表示衷心的感谢。事实上今天凌晨我本打算写一封书信之类的东西,但我根本没有办法写出来。我即将要写的是为我们所谈的话题做一个结论,哪怕是暂定性的。但是以我当时落魄的心情根本做不到这一点。这么看来,在某种意义上现在我所写的这封信说不定会成为一个句号。不过,现在我无法确认自己有没有勇气把这封信寄给姜兄。就算因为这封信到不了姜兄手中,于是姜兄始终无法清除与我相关的空虚感,使得我们之间留下什么误会之类,我也想以那样的方式掀开我们对话的一角。不过至少在这一瞬间我想郑重地与姜兄道个别。    
    再见。


融化的盐,腐烂的生姜 下正是此刻,以及此处(1)

    为了在一侧墙的正中钉一个钉子,张号角耳朵上别着一支半长的铅笔,长时间地用卷尺量长度、算距离,上下椅子,终于得以在白墙上点下一个黑点。他把椅子推向旁边,后退几步,盯了一会儿那个点。它有着仿佛小蚂蚁一样的身形,在他继续凝望着的当儿挤出视线的缝隙,开始细微地蠕动。眼看它要消失在墙里面,他拿着台子上的锤子与钉子走到墙前,把钉子准确地放在那小小的蚂蚁身上开始用锤子砸。片刻之后,他就把大大的水泥钉几乎全部钉进墙里了。他从椅子上下来,后退到比刚刚稍微再远一点的位置,以稍微颤动的目光望着    
    这次与刚才不一样顽强地与墙粘着在一起的,那泛着金属光泽的圆而光滑的表面。    
    正要拿起椅子转身的一瞬间,他停止了胳膊与腰部的动作,然后一本正经地趋近死死盯着那个钉着钉子的地方。刚才他用铅笔在墙上表示的那小点现在去了哪儿呢?他在那个点上用锤子钉入了钉子,弄出被铁灌满的一个窟窿,但是他没办法认为那个点已完全消失。那么那个点究竟跑到哪儿去了呢?还有,刚才从他手掌上的汗意,在钢与钢的碰撞中结结实实感受到的那种肌肉组织的紧张,包括些许的兴奋等等都消失得无影无踪。难道它们也溶进那个点里一起消失了吗?还是成了为锐利的钉子尖的一部分呢?进一步想,他自己在那一瞬间,充其量也不过是宽大的水泥墙上似有似无的、用铅笔标出的一个小点而已,那么他的现在与这里又会去往哪里呢?不用想什么未来,每一瞬间的他去往哪里了呢?在如此空然地像密密麻麻的齿轮一样转动的世界上,他应该立足何处,在哪一块土地上垂下他的影子呢?能否哪怕是极其短暂地因自己的影子而感到某种清凉呢?    
    在毫无商量余地地萦绕于脑海的恐怖思绪的旋涡之中,他无力地垂下了手。锤子在击中他左膝盖的同时,脱离了手心的把握,划着半圆,沉甸甸地掉在了地上。他被那瞬间而集中的疼痛所纠缠所唤醒,毫不容易才从茫然中摆脱出来,多少真实地感受到自己的存在。他以疼痛的膝盖活在当下,全身的支点偏向左膝凝固在那里。    
    凝固的瞬间也停止了它的步伐。他忘记了是什么原因让他以不甚乐意的心情坐上了朋友的车,打量着被灰尘弄得脏兮兮的车窗玻璃一角粘着的辣椒沫。锤子敲在膝盖上的疼痛就像钉子或锤子在薄而宽的铁板上留下的尖细回音和颤动一样,仍然控制着他浑身的神经系统。他坐在窗边,在驶向目的地的过程中,一直努力不再把头转向起初偶然发现的那块血红的辣椒面上。但是与他有意识的努力相反,无论何时只要他一转头,那块辣椒沫就在几乎要贴着他下巴的位置上。他拼命努力不去注意那块辣椒沫,但随着车身的颠簸身体的摇晃,连注意力也摇晃起来,以至他忍不住不断地转头去注视它。    
    来回转头的过程重复了一段时间,那个点的引力也随之越来越强大,在那单纯的动作中,他感到自己整个的存在一点一点地被吸进了那块红点中。他终于忍无可忍,用力转过身,开始用指甲刮玻璃上的红点。但是他的手指甲在玻璃上突然滑落,那个点纹丝不动,他没想到那个点其实粘在车窗玻璃的外面。确认这一事实的刹那间,他因感到无地自容而涨红了脸,别过头去。他无法漠视它的存在,却又对它束手无策。    
    他拿起锤子揉着膝盖,舒展了一下身体。但在那拐着弯、拖着长长的尾巴逐渐消失的疼痛中,他感觉在那颗眼前乱晃的红点变得更加触目。终于他还是被卷了进去,凝固成刚刚消失在锤头与钉子尖上的墙上的那一点。就这样,一切都结束了,他把自己钉在了墙上。就这样,他被自己的手捆绑住了,紧接着另一枚钉子瞄准了他萎缩的身体。在空中挥舞着的锤头的圆断面,在他眼前无限扩大后挥向他。那一瞬间,虽然钉子穿过他的身体再把他钉进墙壁里,但他并没有感到任何痛苦。也许是痛苦与钉子一起被钉进了他的身体里。如今吞噬掉那份痛苦的他,可以抬起与那钉子一样的眼神望向对面的墙壁了。    
    片刻之后,膝盖的疼痛完全消失了,他感到自己从此刻起可以用更为娴熟的姿势更加自信地挥着锤子到处钉钉子。不,从现在起,他更应该尽自己所能给周围的一切钉进钉子。在束手无策地散在他身边的那无数痛苦之点上,在无可奈何地放置在那儿的无数疼痛的核心上,让自己变成笔直而结实的小钉子“”砸进去,就这样清除掉那些个点,那些个核心,仅在墙壁上留一个窟窿。那才是他能让自己站住的、可以获得哪怕只能容下自己影子位置的唯一方法。就是说,不能不深切地感受到存在的空洞感,不用那份空洞感推翻空洞的生活,去克服存在的界限。果真能在现实中做到这一点,那么从此之后,他是否可以站在某个地方将不再成为任何问题,而他那微不足道的影子将更加微不足道。    
    他盯了半天墙上的钉子,终于还是放弃在那里挂一个画框的想法。片刻之后他正了正身体,从衣柜里拿出一件大衣披在肩上,而后习惯性地在将要出门之际用两手拉紧大衣腰带,使劲绑在一起。随着腰带的收紧,下腹和腰部感到了压迫感,他意识到自己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开始喜欢上了那种有腰带的衣服。他尤其喜欢带着头巾一样的帽子、脖领周围有绳子的运动服。他把扣子一直扣到脖子下面,使劲缩着脖子,推开又低又窄的门走到门外。    
    张号角碰见久违的高中同学的那天晚上,恰巧在某宾馆有辞旧晚会兼同窗年会。


融化的盐,腐烂的生姜 下正是此刻,以及此处(2)

    走出饭馆时他们理所当然地拽住他,而他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不去那样的场所,于是没犹豫多久,便跟在了他们身后。至于他对同窗会之类不感兴趣,非要说的话就是,对他而言,近百人带着同样的尾符在同一天、同一个地方聚会,而后又互相对照看起来没什么区别的尾符定好上下顺序,回想和谈论几乎已被遗忘的母校啊、故乡啊之类的话题,轻率且徒然地沸腾血液,这并不是什么舒心的事情。而他之所以没有多少犹豫地接受了他们邀约的原因是,与其抵抗他们醉意下的固执,不如干脆到久违的同窗会场里,一边感受某种氛围一边消磨时间。    
    不愧为最近以来在多个方面展示对外形象的高中同窗会,会场设在一家宾馆的宴会厅,主席台下面,和预期的一样摆着无数桌酒席,不计其数的人们围席而坐。好在已经告一段落,待者们一边收拾桌子上的碗碟,一边传递着饮料,看上去还不算过于乱七八糟。    
    当他们拎着放在入口处的折叠椅、挤进比他们年轻好多、因此也毫无印象的三四名学弟的酒桌旁坐下来时,看起来像主持人的男人走上了舞台。由于总上电视,他看起来有些面熟。他告诉大家晚餐到此结束,下一个节目是所有人都翘首以待的余兴以及幸运券抽奖活动,所有消化不良的人都可以上台。由于他的嘴离麦克风太近,而且几乎是喊着说话,所以不但回音大、而且满厅都是刺耳的噪音。张号角环顾四周,舞台旁边贴着一张大白纸,上面用极其花哨的笔法书写着会程安排,周围贴得满满的尽是汉字的文页:会计年度结算报告、年度支出预算、功劳牌、感谢牌、体育大会、最多参与奖授予等等。    
    主持人以突然变得富有活力的声音和身姿轮番把人们叫上舞台,厅内马上盈满欢歌笑语,混乱中酒席间的往来变得频繁。张号角的后辈们悄悄走开了,来了一帮面熟的同届朋友。他们笑容满面地互相握手,即使因为长时间没有见而忘掉了名字也不尴尬,或是不好意思,而是以更加温和自然的表情互相对望着。就在这时,张号角发现隔着两个人的座位上坐着甘泰圭。也许他原来坐在别的地方,趁张号角和朋友们打招呼之际,和往常一样悄悄地把自己夹进那个位置里。    
    他所知道的甘泰圭或是他对他的印象是一个不断转换、持续变化的过程。但是比较具体的东西并不是很多。所谓印象,细细想来也不过是一些皮毛而已。总之在高中毕业前后,他对小事情也往往表现得过于热衷,甚至琐碎的分歧也会激发他隐藏着敌意的目光,酒喝到一定程度便会莫名其妙地哭起来,而且常常是号啕大哭。这些独断的行为很容易给人留下自闭的印象。几年后他投身所谓的运动圈,对自己要求非常之严格,甚至过于有规律,而且比以前更加行动化。但是尽管他有着随时改变自己的意愿,却因为对现实的夸大的情绪反映总是与自尊心相互重叠在一起,所以不断处于矛盾状态之中。之后的一两年他在监狱中度过,出狱后的他可以用一句话来概括,就是成了慎重而热烈的辩论家。    
    期间,张号角曾经与他在酒桌上和办公室里有过三四次邂逅。他始终以其热切而真挚地演讲着什么的样子留在张号角的脑海中,因此对他没有多少了解的张号角只好妙称他为辩论家。现在,在如此久违的、如此热闹而繁杂的场合里,他向前倾斜上身,以深刻的表情对旁边的朋友们说着什么。那几位朋友要么把他的话当耳边风,要么嘴角挂着微笑不时地应付他两句他什么。尽管如此,甘泰圭始终非常自然地使用着其一贯的真挚而能有效地说服对方的表情和身体语言。张号角看着他,感到一种恐惧感传遍全身,不过他马上就找到了答案:甘泰圭不断变换着表情和身体,认真地想把自己的所思所想传递给对方。看着他那副样子,张号角联想到面对那些审问自己的家伙们时,为了让他们理解自己、进一步为了说服他们而切切地、甚至有些凄楚地努力着的情景。或许几年前的某一天,甘泰圭真的在某一密室里,为了努力地澄清自己,而不得不对那些为了听到他们想听到的答案而不惜动员一切手段的家伙们像那样说过话,而自那以后,他就不得不继续那样说话。在他说话的时候,从麦克风里传来的声音强烈地带来听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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