蜃楼没趣的哼了一声,半转过身,从衣袋中拿出一本笔记本和笔,边露出思索的表情,边涂涂画画起来。
铁伊没好气的转向少女,怀疑的道:“爱罗妮,就如你刚才说的,每次一有“颜色”的地点出现,开膛手就会出现吧?”
“嗯。”
“但我不明白,开膛手这一连串行动到底在干什么?他……”四武道。
“哇哈哈!说到这个,博学强记的我已大致猜到了,”蜃楼见机不可失,马上转过头来,兴奋的打断四武,道:“爱罗妮你说过,在那哲学之蛋上的碎片上看到一个三角形符号吧,对吧?对吧?”
“嗯,是的,那……”
蜃楼再道:“炼金术师平常记载事件或是施法时,会单一或合并地使用记号、象征、寓意、比喻和符号等,而其中最常用的就是由几何图案和线条组合成的记号,比如三元素系统的水银、盐和硫磺,比如水银的符号就是由上方一个半圆、中间一个圆形,再加上下方的十字组成,可以解释成力量再向上进化……”
“蜃楼,长话短说!”众人同声道。
“好吧好吧,”蜃楼啧了一声,却仍不悔改把笔记本某一页翻开,边向众人展示边道:“这些就是其中某些记号的样式。”(如下页)
看到众人一副愣住的样子,蜃楼一脸极度满足的表情,连珠炮道:“除了这些简单的记号外,炼金术师还喜欢用图画或形象式的比喻,比如太阳花代表红色的炼金药液、飞鸟或羽毛表示大气元素、灰色的狼表示锑等。这很有趣,涉及符号学上的符意和符指,大家还不明白的话,我再用下一页的草图……”
“我们完全明白了,老师。”在场的吸血鬼和神圣骑士再次十分齐心的道:“请说重点吧。”
“对不起,我刚才一时……乱了。”终于冷静过来的威廉,深呼吸了一下,尴尬的继续讨论道:“那……那些炼金符号就如我刚才所讲般。另外,除了直接比喻,比如用火炎表示火元素等外。炼金术师也会单一或合并地使用记号、象征、寓意、比喻和符号等。”
此时他略微犹豫的停顿了一下,才道:“……从前两次开膛手的行动推断,他已打破了火元素和……嗯,象征土元素之岩石这两个哲学之蛋,那么他还要找寻和破坏剩下的两个……嗯,代表风元素和水元素的哲学之蛋。”
“那么说,我们还有两次机会阻止开膛手。”雪莉咬了咬牙,道:“这次我一定不会让他再在我眼前溜掉!”
“唔。”银凌海只轻轻点点头,思索着。
“因此,在当神圣骑士之外,还兼职写奇幻推理小说的我——蜃楼的推论是,”蜃楼像是喝醉酒般,脸色红润的道:“开膛手不以杀死当时碍事的雪莉为第一优先,而是着力于破坏那哲学之蛋,在那炼金容器内,一定有对他来说十分重要的事。
“再配合现在出现的“过去实体化”场景,他一定是想找寻这些哲学之蛋,再一一加以破坏——虽然我不知道破坏是为了什么。但正如我上一部小说中引用……”
“咳咳咳……”大伙儿突然喉咙痒了起来。
“OK,OK,现在灰界没有解除,证明开膛手的“破坏哲学之蛋”行动还没完结,再配合我刚才所讲的炼金符号理论推测,一定有复数以上的哲学之蛋存在。而根据四元素系统,最大可能是共有四个。之后的哲学之蛋,应该分别有代表土元素的符号或象征物,比如它是一片石片什么的,风元素就是一阵风……
“啊,不不,有时炼金术师用的象征方法是抽象的,要靠联想力,所以可能是一头雀鸟状的摆设什么的,又例如……”
“咳咳咳。”
“好好,你们别瞪着我,因此结论很简单,开膛手还要破坏余下数目不明的哲学之蛋才行,我们只要留意和伦敦塔时般,突然变成正常颜色的地点就成。”
沉默。
再沉默。
“凭这样单一的线索推敲出这么一大堆东西?”众人中不知谁人悄声说。
“真的很牵强呢。”众人中不知谁人回答。
“感觉上很先入为主。”
“难怪他写的推理小说没销路。”
“对对。”
蜃楼呜咽一声,转身蹲在墙角旁,以手指画圈圈。
铁伊没理会对方,假咳一声,向众人道:“好吧,我们先假设蜃楼的推论是对的,开膛手的目标是那些什么蛋的,反过来说,在那些什么“过去地点”重现前,他也不会有什么行动,大家同意吧?”
爱罗妮和四武点头,黑猫则半眯起双目,像是想什么,至于蜃楼……没有人在意。
“现在还有时间,我们先休息一会,等治疗药百分之百被身体吸收,好回复最佳状态,”铁伊道:“再移动到近河岸处,待在灰界的中心区域附近。一有什么异动,我们可以马上对应,总胜过之前般,零散的和开膛手在玩躲猫猫。”
“等等,”爱罗妮立时道:“我想问一件事。”
房间内传来威廉有节奏的呢喃声,长老正独处着,集中精神施行肢体再生法术。
守在房门外的雪莉,看了看倚在窗旁监视的侦探,想了一会,犹豫的道:“喂,阿海。”
“嗯?”
“其实,你……你是怎么想这个灰界,还有开膛手的?”
“唔,这个计划很大胆而且疯狂,”青年沉吟了一会,道:“表面上他有很大的优势,但当中不可确定的因素太多,感觉上有种孤注一掷的感觉,比如……”
“我不是说这个。”雪莉有点没好气的道:“我们闯进这结界前,阿嘉莎大人曾说过这结……不,这“世界”和开膛手的内心连动,是其内心反映。那就是说,他眼中的世界是灰色的,人类以及其它活物,在他眼中都只是虚无的影子,没有存在感。”
“……”
她顿了顿,双目焦点移向他身旁的窗户外,彷佛不是和眼前的男子而是和灰雾对话般,道:“世上只有自己是彩色的,其余的人都不存在,是黑白的,是灰色的影子。那么到底自己是众人中的怪物,还是一个待在怪物群中的人?”
“对不起,但我认为你想太多了,”青年抓抓后脑,道:“我明白你的意思,我和你们神圣骑士是有……一些大部分普通人没有的能力,但……”
“所以我才不明白你在想什么,”雪莉打断道:“你一直在干的事,对付为恶的黑暗生物什么的。但你是吸血鬼,是怪物——不要紧,其实我也差不多。
“你知道吗?血族的寿命很长,你终有一天会发现身旁认识你的人和你有联结的人都死了,这世上只剩下你一个,孤独的存在。你是个没有历史的生物……和我一样。”
银凌海想了一会,再道:“对不起,我不明白。”
雪莉愣了一下,像是意识到自己表露出感情,忙半转过头去,好一会才道:“对……对不起,我一时激动了,可能是这灰界的影响……我的意思是……嗯,你知道我们“野兔骑士”是什么吧?阿嘉莎大人应该说过我们的性质吧。”
“嗯,你们是专负责危险任务的精锐部队……对吧?”
“精锐部队?真是荣幸。但阿海,我们野兔骑士其实就只是“野兔”,连马也不是。和那些世袭,有传承的“贵族”骑士世家不同,我们始终是“平民”,是没有历史传承的战士。我们不过是必要时可牺牲的炮灰部队,未来是一片灰暗……不,我们是囚徒,就如斗兽场上的角斗士,无论输赢,命运其实都在观众手中。”
青年想起罗马时期的斗兽场,当时角斗士即使得胜,只要表现不能令观众满意——透过姆指向上竖的手势,象征脖子上插着一把剑,同样会被处死。
雪莉瞬间像是哭又像是发怒,再道:“总之,你不觉得和开膛手战斗,有种互相残杀的怪异感觉——怪物间的互相残杀,你不觉得吗?吸血鬼侦探?”
“我……”
呢喃声结束,威廉的声音传来:“我的法术完成了。”
骑士团长老的声音彷佛把女骑士拉回现实,后者忙道:“这……刚才……对不起,我刚才的说话请你忘了吧,我只是一时……以为找到和自己相同的人……总之,请别向其它人提起我刚才说的事,我诚恳的拜托你。”
“嗯,请放心,我不是大嘴巴。”
“铁伊,你说什么?”爱罗妮听到对方的响应,近乎大吼道。
“我相信你的听力很好,我是说,下一步行动是全力赶往哲学之蛋出现的地方,阻止开膛手,”短发女子道:“这是最优先——也是唯一的任务。”
“但,爸爸他,也许我们可以先……”
“我们不可以。你自己告诉我们天火将会在日出时降临,万能药又用完了,我们没有时间和资源浪费。”
“但……但是……”
“我不知道浮士德长老私自行动的动机,也没兴趣深究,事有轻重缓急。总之,我不会协助你找寻他——或许哲学之蛋出现时他会赶来,总之你可以找其它人,但不包括我。”铁伊索性闭上眼睛,集中精神回复体力。
少女望向其余二人,两人古怪的没有说话,蜃楼歪了一下脖子,却仍旧沉默。
银凌海站在窗外,默默看着远处,在灰雾中只剩下大约轮廓的伦敦桥。
身后响起一拐一拐的脚步声,青年这才察觉到而回头,对方是威廉。
自己的感应能力愈来愈弱了吗?吸血鬼心忖,再看看对方已经再生的足部和附带的衣服鞋子,道:“威廉先生,你的脚已完全没事了吗?”
“我正努力促进它的血液循环——在这结界下,令它再生竟然消耗了我近三分之一的法力,我要经济一点。”威廉顿了顿,道:“雪莉呢?”
“我们方才商量过,乘这段休息时间,她待在另一边的制高点处,以便第一时间察觉下一个哲学之蛋的出现。”
“嗯,”威廉点点头,道:“一路上,爱罗妮一定给你脸色看吧。”
“呃……完全没有这回事,她相当亲切。”
“你是个绅士,可惜演技不好,而且我很清楚我女儿,爱罗妮的母亲,即我的妻子,来自普通的法国南部农家,她天生有特别的能力……其实也并非什么了不起的异能,只是可预测明天会否下雨,寻找失物等。”
“……”
中年人顿了顿,道:“有一次,一名孩子在附近废弃矿坑走失了,她冒性命危险,完全发挥自己能力,准确指出孩子位置,令孩子获救。大家虽然很感激她,但之后的目光却逐渐改变,最后甚至把各种祸事都推……总之,她被逼离开家乡,来到英国,我也是在那时遇上她。”
说到这个,威廉竟老脸一红,道:“啊,我扯远了,总之,她心中一直介怀,最后郁郁而终,这事对我女儿的人生观有很大影响。”
“威廉先生……”
“天,我又扯远了,每次一提到这笨女儿我就……总之,经过之前和怪物交手,嗯,虽然我不想承认,但我真的不擅长战斗,即场反应和应变甚至比不上一个见习骑士。
“如果把所有能力单纯数值化的话,最高的当然是我,但我肯定,在实战中死得最快最早的一定是我。”
“威廉先生,请放心,我……”
长老挥手阻止青年再说下去,道:“所以我有一件东西,想拜托你交给爱罗妮——要是有个万一。”他顿了顿,从怀中掏出一条项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