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下来?你指……”
“我数到三,叫小鬼准备,我只能维持三至四秒。”
果陀没再说话,右眼瞳孔的五芒星图案再现。
“模拟邪眼“近神之眼”准备发动……模拟选择:时流之眼。”
同一时间,贤人石裂开的口子又扩大了,火人的火焰更盛了,五片火翅伸展至近三米长,下一刻,火之羽翼毫无秩序的舞动起来,有如一个发怒的莽汉持刀往四周横挥直扫。
女人随着几名看热闹的不怕死少年,逐渐靠近现场。
空中涌来阵阵热浪,飘来的火羽毛不住制造无数小火灾。
怎么办?要怎么办?虽然下定决心,但……
女人想起自己留在家中的“宝物”,心中再度犹豫。
前方的少年忽地发出惊呼声。
什么?
须臾,一片巨大的火翅毫无预警的朝众人挥击而至。
银凌海往横一跳,避过一片挥来的火翅,同时借用路旁的汽车、围栏等杂物作掩护,左闪右跃,以“之”字路线逼近对手。
有机会!对方的火翅膀攻击威力、速度和回复时间都更快强了,不过反而完全没了准头,这样……
两片火翅一前一后袭来,青年往斜上方一跳闪避,双手利爪冒出,如壁虎般“挂在”墙上。
脑海中传来雯妮莎的心电感应讯息:果陀在半秒后会令时间慢下来。
“时流之眼发动……局部空间坐标辖免:银凌海。”
远处传来果陀的声音,下一刻,身旁所有东西都变成慢镜头动作——虽然比起自己曾使用的“原装”邪眼,“慢镜头”速度要慢上许多。
乱舞的五片火焰羽翼当然也慢了下来。
很好,黄金机会!
青年把握时间,如蜘蛛人般,四肢沿墙壁高速爬行,好避过另一片“慢击”而来的火翅,瞬间已来到对方斜上方约两米处。只要踏在墙壁上借力,往左下一扑,就可来个成功的突袭。
吸血鬼正待双脚一蹬发力,整个人却忽地愣住。
一片火翅膀正往右方一辆车子劈去,车后方则立着几名一脸惊惶的市民,而且当中还有……那张脸孔……
不……怎可能……那人是……
抢夺贤人石或是救人,一瞬间二择其一的选择题。
“吼!”
在极短的时间内,理智还在发呆状态,感情已经抢了身体主控权。
青年瞬间改变用力的方向,如炮弹般弹出,挡在众人前方。
“喔。”远处的果陀忽痛哼了一声,眼眶上下方如陶器般冒出裂痕,后方脖子处也浮现出某个古怪的符号。
时流之眼效果解除,时间回复正常。
火翅膀当然按原来轨迹运动,一瞬间,净化之焰把银凌海整个人吞没。
“笨驴!”雯妮莎惊恐的大喊一声,正欲冲前,却被果陀一把牢牢抓着。
“放开我!”
“冷静一点。”
果陀转头望向青年倒下的方向,以及那群因他而获救的人。
“果然如此吗,不过还真……”
无数消防车的警笛声此时才传来,数十道脚步声由远而近。
“没办法了,走。”
银凌海只觉眼前漆黑一片,整个人就如浮在太空中般。
带我飞往月亮吧,让我在星星……
是歌声?很熟悉,有种……啊,全身很热,很烫,我是死去了吗?
对了,我有成功救了那个人吗……
某道声音响起,模糊又断断续续。
谢谢你,陌生的先生……
我现在能做的不多……
总之,我会阻止……
另外一道厚实的男性嗓音传来。
“太太,让开!”
“……”
“已确保气管畅通……是的,伤者为男性,年龄约二十,全身大面积烧伤……请准备……喂,坚持下去啊,小伙子,快到医院啦……”
很累……不行,我要睡了……
银凌海再次失去意识。
“喂,坚持下去啊,先生,喂……”
“妈妈咪啦,这次局长铁定要上吊——在他先吊死其它人之后。”力齐尔看着狼籍一片的火场,道。
“唔。”莫凡点点头,又拍拍后脑,刚才目睹那“炽天使”的纵火及消失情境,令他的理智还处于震撼状态。
“对了,伙计,你认为那是什么鬼东西……啊,对了,还有那救了人、全身着火的青年……”
“力齐尔,你留在现场帮忙,别让其它人在鉴证组到达前弄乱现场,我先到医院看看。”
“医院?你有朋友刚才受伤了吗?”
“不,是……是陌生人,我想。”
中央公园,毕士达喷泉附近的某株树下。
“喵的!”雯妮莎咆哮了一声,向一旁的果陀怒道:“当时为什么阻止我?”
“别问些你自己也知道答案的问题——我指冷静下来的你。”果陀摇摇头,方才脸上的裂痕已经消失,她再道:“我的欺瞒魔法已经失效,而且你没看到大批警察、消防员什么的出现吗?而且……”
长老顿了顿,指关节因用力紧握而发白,毫不退让的瞪回去,也恼怒道:“而且要生气的应该是我,是我这个委托人啊!刚才明明可以解决这件事的,那小鬼却在最重要关头失准?”
“……”
“嗄……”
双方边喘气边僵持了几分钟,呼吸开始平缓过来,而冷静和理智也开始占上风。
“好吧,我们都发过脾气了,先冷静下来吧。”果陀拿出怀表,表面已经显示出十点半的时间,她再道:“没时间了,接下来的行动,你有什么建议?”
“先到警……不,是医院处,笨驴应该被当成一般伤者,而他的生命之火还没熄灭——我和他有心灵连系所以我知道,之后……”
“你要来个冷水澡吗?拜托,女吸血鬼,别浪费时间,小鬼……不,银先生已经死了,又或者离死不远了。”
“吼!”
“吼个什么劲?该死,如果我想看猴戏,我会直接向你扔香蕉。这是有名的怪盗“暗夜女王”或是前血族第三刺客,应有的表现和思维能力吗?还是恋爱令人盲目?
“面对现实吧,你自己也知道净化之焰先天就是不死生物的克星,更何况直接被击中?没当场灰飞烟灭已是奇迹了。”
“……”
“我不知银先生可以支撑多久,即使让他吸血,他能否活下去也极成疑问,更岂论能回复作战能力。”
果陀顿了顿,看看神色阴晴不定的黑猫,摇摇头,再从袋中掏出一把匕首来。
匕首甚为残旧,锈迹斑斑而且多处崩缺,刃身则约成年人手掌长,成三角型双刃边,在刀柄末则是个圆球型闭上的眼睛装饰。
就在长老拉开匕鞘的同时,雯妮莎忽地打了个寒战,浑身的毛不由竖起。
果陀神态严肃的抚摸了刃柄上的文字,再道:“你现在是一头猫,可做的有限,所以我知道你想我帮忙,用幻惑之眼什么的潜入医院,但我的答案是“不”。
“你也知道,下一次是最后机会,我要被逼执行成功率较低的备用计划,所以更没半滴魔力可以浪费——特别是就算勉强救回也没有作战能力的人身上。”
黑猫沉默下来,似是拚命思索什么,好一会忽又道:“这柄……是诅咒匕首之一?”
“没错,这是混沌匕首,它可以消灭所有……不,大部分的“存在”,”果陀指指柄末的眼睛型柄头,道:“不过到我手上时,剩下的使用次数只余一次。”
“有这样厉害的工具,为什么刚才不拿出来?”黑猫微微咆哮了一声。
“你以为我不想?首先,我不擅长近身肉博战……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并非我不让银先生用,而是因为他根本不能使用。”
“不能使用?”
“记得我给他的“真灵义眼”吗?那义眼是显现宿主灵魂最深处的想象:对自己眼睛真实形态的认知——就银先生来说,那就是普通的眼睛。”
“那……那和使用匕首有什么关系?”
“因为我有两个心理学学位,所以我知道,他对自己的高道德标准显示了一种强烈自我压抑倾向。”
“……”
“好吧,我跟你说人话,你的血裔是个固执的人,从以往他的表现就知道了。即使经历了这么多事,他心底最根本的地方也还是在拒绝这些超越平常的、魔幻般的一切。
“他心中还强烈希望自己变回一个普通人,他灵魂的“根”,仍旧是拒绝吸血、拒绝杀戳、拒绝怪物——包括自己和他人。”
“……”
“我不理解你是真的不明白还是不愿面对。”
果陀把匕首塞回鞘内,道:“总之,这匕首的性质也近似那义眼,其力量来自使用者的真实意志,需要使用者全心全意,单纯百分之百的想毁灭眼前一切,简单来说是连心也要化成……完全的杀人鬼,只要有半滴犹豫或杂念,匕首马上成为废铁,连纸也割不破。”
“……”
“不用我说下去了吧?”果陀似冷笑般嘴巴微往上弯,道:“以侦探先生的行事思考方式,即使敌人,他也会同情。我要是让他用这匕首,可能让他死得更快,令事情更糟。而现在事实证明了我是对的,不是吗?”
果陀说罢,转过身后,望向前方喷泉上的天使雕像。时近黄昏,夕阳在雕像上洒下金光,瞬间彷佛令天使像燃烧起来。
长老再续道:“就是因为使用条件如此严苛,连我也没把握,不过现在只有行险一搏了。总之,雯妮莎,你要找银先生见他……最后一面就去吧,我对这些人类戏码没兴趣,也没时间。”
“我明白了……”黑猫见对方心意已决,深吸口气,像是赌徒把所有筹码一次下注般,再道:“对了,我没记错,果陀这名字是你自己改的吧?”
“唔?”
“果陀是来自爱尔兰剧作家山缪·贝克特所写的荒谬剧《等待果陀》吧。”雯妮莎忽地像上起西洋文学课般,道:“剧本共分两幕,而这个故事是说,有两个人在树下等待一个叫果陀的人,等了又等,却只接到“果陀今天不会来,明天才至”的讯息。
“而到了第二幕,二人完全重复上幕所做的一切,只是他们身体却已衰老退化,最后也只是等到一句“果陀明天会来”的讯息。
“整套两幕剧就如一个无止境的循环,人类在当中衰老腐朽,只怀抱连自己也解释不了的希望:“果陀的到来”。但是果陀这角色却永远不出现,彷佛就只躲在布幕后,嘲笑幕前的一切。”
长老的眼神瞬间冒出怪异的神色,她哼了一声,再道:“你要卖弄学问就省省吧,这个典故我比你更清楚。”
“一个人选择假名,往往受自己潜意识和过去经历影响,”雯妮莎静静看着对方,道:“所以“果陀”这名称是你在暗喻自己,又或是自己的愿望吗?历史观察者长老,又或者该叫你——人造武器:“小女孩”?”
第五回 说书人
圣人纪念医院,烧伤中心,深切治疗部。
莫凡隔着走廊的窗户,望向室内病床上的青年。
青年身体各处都包覆着药液纱布,外面再加上一层绷带,从绷带露出的少许缝隙,可以看到已经近乎烧焦的皮肤。
“医生,请问病人的情况怎么样?”莫凡转过头来,向身旁的医生问道。
“接近四度烧伤,非常不乐观,”医生——就是上次放水让莫凡诘问“腓力”的同一人,冷冷的道:“坦白说,他没有当场因为神经源性休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