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是你认识的“岱莉雅”。”老人道:“所以,那个岱莉雅,你爱过的她,曾和你在一起的她,其实根本未曾真正存在过。”
“砰!”雯妮莎整个人被击飞,落在靠墙的观光升降机内。
“吼!”重新装上双拳的机械人偶破开机门,追杀而至。整座升降机也摇晃起来。
“贱人!”人偶胸前的数字由85%突然跳至100%,巨人的金属身体猛然不住胀大。“绞死、碎尸、压成肉酱,你要哪一种死法?”
“我比较偏好自然老死。”
“我撕碎你!”人偶双手高举,像个打算燃烧的“大”字,然后它……或是他,发现自己被挤住了。就如在铁罐头内发胀的酵母面团,又或在升降机内再变大的金属人偶。
“什么?”
对手瞬间动弹不能,雯妮莎马上前冲,然后猛力一脚踢向人偶的鼠蹊部位。
机械人偶像是抖了一下,然后静止不动。
静。
安静。
然后,远方警卫室传来某种似惨叫的声音。
更贴切的形容会是:先把几颗鸡蛋放进布袋内,再用钉上无数铁钉的木板上狠狠一甩,再一甩,然后复以高跟鞋猛踏,所发出的那种声音。
机械人偶跪倒,缓缓消失。
“这是我临时想到的Plan D,如何?”雯妮莎吐了好大一口气,脱力般倒在升降机地板上,“拜托,这种人偶操作魔法,是用作侦察敌情,干危险工作一类,灵魂同步不会超过某个范围。百分之百的感觉完全共通,和真人在现场,有什么大差别?”
“咿呀……”升降机上方忽传出金属摩擦的怪声。
“什……”
“啪。”升降机高速往下跌。
“砰!”
银凌海一拍桌面,整张桌子立时寸寸粉碎,但各茶具却诡异的浮在空中。他想说些什么,比如记忆所及的所有粗话,但身体,包括嘴巴,都只是不住发抖,气得发抖。
老学者从空中众茶具中拿起茶杯,喝了一口,再默默看着对方。
“所以……嗄……那五芒星杀人事件……还有之后……都是你安排的?”
“我一开始不就说过吗?”老人苦笑摇头。
“别把我看得如此神,勉强来说,用岱……用灵魂封印是我唯一一次干涉,接下来我把一切都交给随机数决定,我把命运,“岱莉雅的诞生及成长”,或许还有世界的未来都交由随机数决定。我让虚空——又或是你们说的神来掷骰子。”
“不可能,这一切又怎可能如此巧……”银凌海的身体渐平静下来,除了他的右手。
“巧合?这东西不存在,历史及世界的未来都是由人的集体意志构成。小伙子,没有某个人开枪,也会有另外一个人因踏到香蕉皮,而变成一次世界大战的导火线。你回到过去杀死希特勒,也会冒出一个和他相似的野心家,二次大战照样爆发。
“即使岱莉雅没遇上你,没选择在哥特大学就职,没扯上五芒星杀阵事件,该发生的事还是会发生,或许推迟几年,或许更早。我没有干涉,而事情就演变成现在这模样,你觉得不能接受,或许你可以这样想……”
他站起来,手指动动,茶具消失,只剩下浮空的砂糖山和沙漏。
“命运是由无数选择累积而成,某人要坚持正义、某人恋爱、某人怀念爱女、某人不帮助其它人,等等诸如此类,有如骨牌效应般,集体的自由意志汇集,成了这将要毁灭的未来,重点是一切皆为自由意志,是你们自已掷的骰子。”
“……”
“面对现实吧,我承认……嗯,逃亡的零七号和人相恋,冒着身体崩溃的风险生下了你——“小女孩之子”,然后你遇上岱莉雅,二人相恋,后来你又卷入杀人事件,成为了吸血鬼……”
他手点一下砂糖山,所有方块立时粉碎,“甚至岱莉雅残存的意识仍在,“神力”微薄的她,也不住间接影响各种事情,好令你更有利一点……嗯,比如诅咒之狼原来出现的时间等。这些都是我原先估计之外,但……
“是的,一切很戏剧化,但这又如何?只要人类一日还是这样笨,这回归混沌的未来还是跑不掉,有没有你以及其它一切,结果也只会差不多。”
“荒、荒……谬!”
“或者说,你做的一切,其实都没大意义,该发生的还是会发生。”
“……该发生?”青年忽像是头上灯泡亮起,掀起对方衣领,“对了,那现在呢?你总可以干点什么吧?比如阻止这魔法阵运作……”
“很遗憾我不能。”老人的身体开始半透明化,令青年的双手突然落空,“诸神混乱最初发动时,我的生命已贡献予这魔法,现在我本人剩下的时间也不多了。”
“什么?老……老伯,老天,你到底为什么要帮愚者?”
“我没有帮谁,我只在帮自己。而原因只有一个:我老了。”
“什么?”
警戒中的爱罗妮张大嘴巴,被窗外的景象吓了一跳。本来越来越浓的灰雾忽地开始消散,果冻及少女型怪物再次变成半透明状,复完全消失。
“魔法……被破解了吗?”
“恐怕不是的。”身后大门处传来一道陌生的女声,同一时间,女骑士已持剑在手,护在昏迷的玛波前方,剑尖遥指来者。
在赤发少女面前的是名约三十来岁,一双宝蓝色凤目,气质优雅的女子。喘了口气,脸上尽是劳累,像是刚完成三项铁人赛。
“阁下是谁?”
“勇敢的女骑士,吾乃卡珊德拉,”女子勉力保持礼节,“为中立者、历史观察者的一员,”她苦笑一下,“同时是个为侵入结界而用毕大部分魔力,很累的人。”
“别走近——有失礼处我会事后请罪,现在请马上退后。”爱罗妮小心翼翼。
“不要紧的,爱罗妮,是盟友。”女骑士背后传来一道苍老女声。
“大人,”爱罗妮立时喜道:“你醒来了?”
“我活了很久,比普通人久,而我这个身体已很旧了。当然,还有不少方法可以延长“使用期限”,我甚至可以考虑变成你的同族,但这其实没有意义。”
老人摇头,“纵使你的肉体长生不死,但只要是人,精神就无可避免的会衰老,会死去。你会发现令你兴奋、令你关心的动力逐渐消失,你对以往执着的东西失去热情,开始觉得什么也没所谓,这就是不可逆的精神衰老,最后是精神死亡——
“身为吸血鬼的你应该明白,或是需要明白。”
“……”
“长生不死,只是人的精神困在神的外壳中,是场悲剧……嗯,总之我发现了自己的精神正步向……衰老及死亡。”老人脸上忽闪过一阵古怪的表情,像吃了以为是糖果的酸梅。
“而这个是我在“死亡”前,看到自己造的神完全成长的好机会,我不想放过,就是……就是如此,没其它原因。”
银凌海像是想到什么,静静看着对方神情变化。
“小伙子,你要明白,有些人如我,会明白精神衰老、死亡只是自己的问题,会在死前挣扎。但有些人会认为这是世界的错,是其它人的错,而他们的挣扎方式有时很糟糕。”
“呃?你是指愚……”
老人打断对方,“我时间不多了。小伙子,整个魔法系统的核心,就是黑暗女神及贤人石,所有外部能量都会集结在该处,而他们就如华人的太极图案般,二者互相共鸣混合,到最高峰时,能量会先收缩,然后再……砰的一声扩张。”
“……”
“到时黑暗女神,又或混沌之始会完全重现……以我估计,世界应不会被全毁,但所有秩序和法则都会被扭曲,很多只在神话或噩梦出现的生物也会现身,而人类,最少三分之二的人类,就不会再需要担心明天午餐吃什么。”
青年下意识的开始扯头发,或是想扯掉自己的头。
“不过这是魔法阵、结界等一切完美的情况,现下这魔法却有三个不足处:首先,因为你们在炽天使事件中阻止贤人石完成,令这贤人石并不完整,再加上……
“嗯,第二,光明势力等已开始察觉了愚者的行动,令他要仓促发动诸神混乱,是以整个系统本身、魔力吸收等其实均极不稳定。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灵魂封印”岱莉雅仍残存。”
老学者随之简要告诉青年,市内接下来会出现的异象及反击方法,再道:“另外,如果你能活用你的新邪眼和那半块与你融成一体的贤人石——就是炽天使事件中,那中立者长老为救你而放进你体内的——你的胜算会高一点,或者说,比较可能有胜算。”
“嗯,我知道我可连续使用邪眼……”
“你还没弄懂,新邪眼和体内贤人石已成一体,而威力强是强,”老人摇摇头,“但二者原都是不完整、未完成的试作品,你之前用过而立时有痛楚吧?
“那就是副作用,而正确的使用方法,说容易是容易、说难是难,就好像使用岱……她刚才寄托给你的模拟诅咒匕首一样。”
“你是说,要舍弃一切杂念,”银凌海眉心打结,想起炽天使事件时,使用正版诅咒匕首的经验。“全心全意的想……毁灭对手?”
“原理彼此近似。每个人都有保护自己的本能,特别是身上传来痛楚的时候,但你要以意志力战胜这个,把所有灵魂和意志投进去,就能完全发挥贤人石的威力。”
他忽假咳一声,再故意放慢声音:“情况就如蜡烛,你想发出更强的光,烛身本身就需燃烧得更厉害,明白吗?”
“我明白了……”青年沉默了一会,看着眼前的老人,想起对方以往的说话,以往的表现,还有想起自己认识的所有人类。
“谢谢你,老伯……还有,我认为你不是什么精神衰老,只是……某种精神升华。”
“这回我没有听懂。”
“如果如你之前说的,那你基本不会、也不需要告诉我这么多事,所以……”银凌海看着W·W·,不,是沃尔夫·亚门,“老伯,岱莉雅在你眼中,现在的你眼中,就真的只是一个实验项目?一个好用的工具?你真的……从没后悔过?”
瞬间,老人的脖子似粗了,他想说点什么,最后还是把怒火吞回肚里,至于发怒的对象就只有上天和他自己知道。
“你想说什么?”他喘气,像头受伤垂死的斗牛,“还是你想我否定自己过去的所有人生,一切对学问的努力,以及自己的一切价值观?”
“我想说,矛盾的意思是更多的可能性,有这种心情和想法的人,精神仍然年轻。”
老人愣了一下,然后苦笑了一下,小声的再笑了一下,“嘿,年轻人的笑话我听不懂。”他再看看已差不多流尽的沙漏,“对了,你的朋友很努力,有一根柱子刚被毁了,魔力增幅也会受影响,你的胜算会更大一点……啊,等等……”
他闭上眼睛旋又睁开,“她现在情况有点不妙。”
“什么?”
“来吧,”沃尔夫·亚门晃晃肩,一道门凭空出现:“在我意识跟“诸神混乱”融成一体前,我还勉强可以干些小把戏。”
“嗯,辛苦你了。”坐在沙发上的玛波摸摸爱罗妮的头,再转向卡珊德拉:“你终于来了。”
“是的,花了这么多工夫才勉强突破结界,”卡珊德拉继续擦汗,从背包中拿出一个铜盒子,“而且说服中立者长老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