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的灯是亮着的吗?”
大泽点点头。
如果电灯不是亮着的话,大泽应该就看不清那残酷的一幕了。松冈的脑海中浮现出他赶赴现场时房间里灯火通明的情景,想必两名受害人是为了增加刺激的气氛,才将所有的灯都打开的吧?
这种做法虽然时有所闻,但只要一想到受害者的其中一人是饭店的员工,松冈就觉得事有蹊跷,更何况房间的门居然没有上锁……对于这些疑点,松冈百思不得其解。思绪受阻,他只得把注意力转移到替大泽司监视之职的服务生身上。伸江由于出血过多,目前仍在加护病房疗养,院方禁止任何人与其会面。
松冈召集了所有案发当天晚上值班的服务生,让大泽一一辨认,结果找出了一个名叫岛野的人。
“你是否曾受大泽之托监视1211号房间?”
“是的,我实在很抱歉。不过我要声明,我不是贪图大泽的钱,我是看他可怜才帮他的。”
岛野低着头说道,但口吻却满不在乎。
“你收了他多少钱?”
“5000元。”
“泄漏客人的秘密有违职业道德,你知道吗?”
“对不起。”
岛野再度垂下头来。他的面貌俊美清秀,饭店服务生的工作似乎屈就了他。经过打听,松冈才知道这个饭店的员工无不具备良好的学历,即使像服务生这种基层工作,也几乎都网罗了大学或夜大毕业生担任。
这真是个大学生泛滥的时代啊!
在侦讯的过程中松冈暗自思量,不禁对自己只具有高中学历感到自卑,说不定眼前这位服务生也是出自某所一流大学的高材生呢!
“你亲眼看到吉山进入1211号房的吗?”
“是的,当时我真是大吃一惊,没想到课长平日这么严谨,居然……”“那是几点钟的事?”
“1点30分,我看过手表。”
“门是里面的人开的,还是吉山自己用钥匙开的?”
“我确定是里面的人开的,因为课长手上没有复制的钥匙。”
“你是在吉山走进1211号房之后才通报大泽的?”
“是的。”
“请你说出确定的时间。”
“课长在1点30分进入1211号房,我等了一会儿,确定他不会走出房间之后才通知大泽,我想大概是在1点50分左右吧!”
岛野的陈述和大泽被警卫逮捕的时间,以及吉山的死亡时间完全吻合。松冈点点头,改变了询问的方向。
“吉山进人房间后,你没有发现房门是半开的吗?”
“我没有特地走到房门前,所以没有发现。”
“你既然没有走到房门前,又怎么能看清吉山是不是走进1211号房呢?”
岛野突然间呆若木鸡,但随即又恢复了高深莫测的神情,说道:“我当服务生这么久了,大致上看得出来房间的位置。”
“你当服务生多久了?”
“三年。”
“你是站在哪里监视1211号房的?”
“电梯前厅。”
“电梯前厅和1211号房的距离相当远,你根本无法看清房门上的号码。再说,吉山的房间就是隔壁的1212号房,你站在电梯前厅,可能根本搞不清楚他究竟是进了哪个房间吧!”
“我,我是根据职业上的本能判断的。”
岛野开始变得有些语无伦次。但他立刻又恢复了镇定,坚称完全是根据职业上的本能判断吉山当时已进入1211号房。松冈拿他无可奈何,因为一个资深服务生若表示自己可以根据位置判断房间号码,这在情理上也是说得通的。
“你不认为吉山是走错了房间吗?”
“我不认为。如果他走错房间的话,照理应该用自己的钥匙打开门才对。”
“你揭发了自己上司的不正当行为。”
“我不这么想。我承认收受大泽的金钱是不对的,但我认为我不应该放过一个非法侵入女房客房间的坏人,即使他是自己的上司,我也都一视同仁。”
“吉山是非法侵入的吗?房门不是里面的人开的吗?”
“或许他的行为在法律上并无不妥,但是一个饭店的员工居然在夜间进入女房客的房里,以饭店的观点来看,他的行为就是‘非法侵入’。”
“你不容许课长的非法行为,但却认同大泽进入1211号房的行为,这又是为了什么?”
松冈以嘲讽的口吻问道,但岛野却一点也不退缩。他非但完全恢复了镇定,脸上甚至挂着一抹满不在乎的微笑,说道:“我并没有认同啊!我只是把一个男人进入大泽太太房间的事实通报给大泽知道而已。课长进入房间之后,我并不知道房门是半开着的,而且大泽手上也没有钥匙,所以我认为就算他想进去也是进不去的。再说,一个做丈夫的走进太太订的房间,你能说他的行为是非法的吗?如果这也算非法行为的话,每个做丈夫的不是都要被扫地出门了吗?”
岛野回答得有条不紊、头头是道。松冈心想,这个男人说不定在大学时读的就是法学院。
虽然松冈觉得岛野的态度还是有些疑点,但却不能再加以为难。因为凶嫌已经被捕,而且也坦承了罪行,警方还能再多说些什么呢?
无可奈何之佘,松冈只得释放了岛野。
五
吉山的尸体经法医解剖后,警方发现了一个意外的事实。虽然法医推断吉山的死亡时刻大致上和大泽犯案的时刻相吻合,但吉山的胃里却留有大量的安眠药。根据法医检验的结果,安眠药的数量相当多,但却不足以致死。
此外,两天后,大泽伸江在院方的同意下接受侦讯时,声称她根本不认识吉山这个人。松冈告诉她,她是在和吉山同床共寝时遭到砍杀的,她却死也不肯相信。
伸江为了证明自己的说法,不惜自揭隐私,表示她早在半年前就和某个推销员过从甚密,并屡次利用东洋大饭店,背着丈夫与之幽会。然而,不论警方如何盘问,她始终不愿说出这个推销员的姓名与来历。
根据伸江的说辞,当天是她先行抵达饭店,但对方却始终不曾出现,气愤之余她猛灌啤酒,不久后就睡着了,后来也不知道为了什么,她居然会和吉山躺在一张床上,并被大泽砍成重伤。
“吉山进入你的房间,你难道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松冈是在医生的陪伴下讯问伸江的。由于流血过多,伸江目前尚末脱离险境,因此讯问时间相当有限。
“一点感觉也没有。”
伸江无力地摇摇头。
“这就奇怪了,如果不是你开门的话,那门究竟是谁开的呢?
吉山并没有你房间的钥匙啊!”
“他是饭店的员工,如果真想弄到钥匙,其实也不是什么难事,真是可恶!”
“如果他身上真的有复制的钥匙,那么他极可能是走错房间了,因为他的房间就在紧邻的1212号房。但当他打开门的那一刹那,你应该察觉到才对。”
“由此可见,他是有预谋的。”
“但是,大泽太太,他和你睡在同一张床上哪!就算你睡得再怎么沉,总不可能连有个陌生男人睡在自己身边,也完全没有感觉吧?”
“可是,我真的没有发现啊!我是在感到腹部有火辣辣的感觉时才醒过来的,然后我看到大泽慌慌张张地逃出门外,警卫跟在他身后紧追,然后我又失去知觉了,我甚至没有注意到吉山这个人在床上。”
“我再请教你一个问题。你和吉山在被砍杀时,两人都几近于全裸,你在就寝时是不是那个样子?”
“不是,睡之前我穿着内衣裤和饭店的睡衣。只要想到当时的事我真是羞愧极了,恨不得死了算了。我想一定是吉川这个男人趁我熟睡之际,把我的衣服全部脱光的。”
“这么说,吉川侵入你的房间,并把你脱得一丝不挂,你竟然没有丝毫感觉,照睡不误!”
“事情真的是这样,我无可奈何啊!我可能是被下了安眠药了……”说到这里,伸江突然恍然大悟,不禁喊道:“没错!一定是吉山让我在不知不觉中服下安眠药。当天我在洗澡要入睡之前,曾向服务生点了一瓶啤酒,当时我就觉得奇怪,啤酒的昧道怎么会这么苦,现在回想起来,啤酒里一定被掺了安眠药,一定是这样,没错!”
“你很喜欢喝啤酒吗?”
“我洗过澡之后一定会喝一瓶。”
伸江的丈夫以及她那位黑市情人,是最可能知道她有这个习惯的两个人,然而,就算伸江的猜测无误,啤酒里真的被下了安眠药,这两个人却绝不可能有机会下手。
“但是,房间里找不到空的啤酒瓶子哪!”
松冈反驳道。
“一定是被吉山处理掉了。”
“可是,大泽太太……”
松冈的口吻犹如教训一个做错事的小孩。
“你知道吗?吉山也服食了安眠药!假如他真的企图对你非礼,让你服下安眠药,那为什么他自己也服食安眠药呢?啤酒瓶到底是谁收拾干净的呢?”
“我怎么知道呢?你不要用那种眼光看我嘛!我说的全部都是实话,都是实话啊!”
说着说着,伸江显得有些歇斯底里,医生赶紧宣布讯问最好告一段落。虽然心有不甘,但松冈却不得不走出加护病房。
后来松冈又经过一番调查,终于确信吉山和伸江之间完全没有瓜葛。
这么一来,若干不可思议的疑点便一一呈现出来。
第一,吉山是如何进人伸江的房间(1211号房的房门半开着,是吉山进入房间后的状态)?
第二,他为什么要走进伸江的房间?进人房间后为什么不把房门关好呢?
第三,伸江为什么没有发觉吉山的侵入呢?
第四,法医从吉山的胃部里检验出来的大量安眠药,究竟是吉山在哪里吞服的?警方在1211号的两个房间里,都没有发现安眠药的空瓶,如果吉山是在侵入前在其他地方吞服的,那么他侵入1211号房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第五,吉山与伸江被大泽砍杀时,两人几乎都是全裸,但吉山的尸体却没有任何性交过的痕迹,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第六,根据岛野的供述,吉山是在1点30分左右进入1211号房,但以吉山胃部里的安眠药数量来推算,当时吉山应已陷入昏睡状态,一个陷于昏睡状态的人,怎么可能闯进他人的房间,和一个陌生女人睡在同一张床上,并且把自己和对方的衣服全部脱光?
第七,房间里的电灯为什么是全部打开着的?
第八,伸江向柜台点的啤酒瓶子,究竟是谁拿走的?
能够解释以上诸多疑点的,只有一个可能——伸江与吉山分别被人下了安眠药,在安眠药效发作后,吉山又被移往伸江房里的床上。这个下药的人在把他们两人的衣服完全脱光之后,便把电灯打开,收拾好啤酒瓶,故意不将门完全关好,然后从容逃逸。
一旦大泽踏入这个精心布置的房间,必将不会善罢甘休。因此,严格来说,大泽并不是这桩凶杀案的真凶,他只不过是那个下药的人为了实现自己的阴谋所使用的工具罢叮松冈认为,纵观所有事情的经过,这个下药的人极可能是饭店里的员工。
必须再提审岛野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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