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因为它不像日记,而是一堆摘录的模糊事实(如“每隔十五年,火星离我们就近些。1958年是较近的年份。”)、诗歌和文学作品的片段(如“人不可能成为遗世独立的岛屿”)以及从报纸和图书里摘下的只言片语。例如:
“我熟人很多,朋友却很少,而知己就更少。”
“听说市场上出现了一种新的老鼠药。极其有效,无味无臭,一吞下去就完全吸收,在尸体里找不到一点儿残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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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分
第二章(50)
作者 : 杜鲁门·卡波特
“如果要求你作演讲,你可以这样说:‘我原来准备对自己的生活说点什么,但我不记得了———我不认为我过去生活中有那么多人对我现在如此快乐负有直接责任。这是一个非常美妙的时刻,也是一个难得一遇的时刻,我当然是感激不尽,谢谢大家!’”
“在二月份的《人盯人》杂志上读到一篇有趣的文章:《我找到了钻石矿》。”
“一个享受着自由以及自由的好处的人很难意识到被剥夺了自由意味着什么。”
———厄尔·斯坦利·加德纳
“生命是什么?生命是夜晚萤火虫的荧光,是冬天里野牛的呼吸,是在草地上移动的一小片阴影,转瞬便消失在日落里。”
———黑脚印地安人首领克劳福特
最后一页是用红墨水写的,边线装饰着绿色的星星,编者希望以此强调它“对自己的重要性”。“生命是冬天里野牛的呼吸”,这准确地反映了他对生命的看法。为什么要焦虑?辛苦是为了什么?人类微不足道,只不过是一团薄雾,一片被黑暗所吞没的阴影而已。
但是,该死的,你的确感到焦虑,为旅馆主人的一纸警告而烦恼:“下午两点,房间到期。”
“迪克,你听见我说话了吗?”佩里说,“差不多一点了。”
迪克醒着;他再清醒不过了,因为他正在和伊内兹做爱。仿佛是在念玫瑰经①,迪克不停地问:“爽吗?宝贝儿,爽吗?”但是伊内兹抽着烟,不吭声。昨天晚上迪克把她带回房间,说她要在这儿过夜时,佩里虽然不情愿,但还是默许了。但是如果他们认为自己的行为刺激了佩里,或者对他而言是件“麻烦事”,那就错了。不过,佩里为伊内兹感到难过。她真是一个“傻孩子”———她真的相信迪克打算娶她,毫不知道迪克正准备在那天下午离开墨西哥。
“爽吗?宝贝儿,爽吗?”
佩里说:“看在上帝的份上,迪克你快点儿行吗?我们的房间两点钟就到期了。”
今天是星期六,圣诞节快到了,美茵大街上交通拥挤了起来。裹挟在车流中的杜威抬头看了看挂在街道上方的冬青树花环,那是装饰着纸铃铛的绿色节日花环,他想起来了,还没给妻子和儿子买礼物呢。他的头脑自动排斥那些与克拉特案件无关的问题。玛丽和许多朋友开始为他如此固执而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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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51)
作者 : 杜鲁门·卡波特
一位亲密的朋友,年轻的律师小克利福德·R·霍普曾坦率地说:“你知道自己怎样了吗?艾尔,你就没意识到你从不谈论别的事吗?”“哦,”杜威回答说,“我想的全是案子。也许就在我们谈话的时候,我就会想到以前没想到的东西,某个新的角度,也许你也会碰到类似的情况。该死的,克里夫,如果这件案子破不了,你觉得我的生活会变成什么样?从现在开始的若干年里,我将追踪所有线索,每次发生谋杀案,不管在什么地方,不管二者之间是多么不同,我都将介入、核查,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联系。但并非仅仅如此。真正的问题在于,我开始觉得我甚至比他们自己更了解赫伯和他的家人。他们一直萦绕在我心头。我猜我将永远如此,直到我知道真相为止。”
杜威对难题的执著已经导致了一种不常见的走神。就在那天早晨,玛丽还求他,求他别忘了……但他还是忘了。只是在摆脱了购物日的拥挤交通,驾车沿五号公路向霍尔科姆开来,经过I·E·戴尔医生的兽医院时,他才想起了妻子的话。“当然记得。”他妻子让他一定记得把那只家猫皮特接回来。皮特是只体重十五磅的虎纹公猫,在加登城可是个知名人物,以其好斗而知名,而这正是它住院的原因。在与一只拳师犬的恶斗中失败后,皮特不得不住院缝针、注射抗菌素。戴尔医生放开皮特,它坐到了主人汽车副驾驶的位置上,一路呜呜叫着来到了霍尔科姆。
侦探的目的地是河谷农场,但是他想暖暖身子;喝杯热咖啡;他在哈特曼咖啡馆前停了下来。
“你好,帅哥,”哈特曼夫人说,“想来点什么?”
“一杯咖啡就好,太太。”
她倒了一杯咖啡。“是我认错人了吗?还是你在减肥?”
“确实瘦了点儿。”事实上,在过去的三周里,杜威掉了二十磅肉。他的衣服好像是从一位魁梧的同事那里借来的,而他的脸,通常极少暴露他的职业,但现在看上去很不成样子;那是一张陷入神秘追求之中不可自拔的苦行僧的脸。
“你觉得怎么样?”
“很不错。”
“可你看起来糟透了。”
杜威无话可说。但他并不是堪萨斯州调查局探员中最糟的,邓茨、丘奇和奈更差。当然,他的身体比哈罗德·奈要好,后者正患流感,发着烧,但还是在尽职尽责地干。这四个疲倦的男人已经核查了大约七百条线索和流言。例如,杜威就花了两天的时间努力追踪那两个幻影般的墨西哥人,但徒劳无功,累得要命,保罗·赫尔姆先生发誓说那两个墨西哥人曾在谋杀案发生的那天傍晚拜访了克拉特先生。
“再来一杯,艾尔文?”
“谢谢太太,不要了。”
但她已经拿起了咖啡壶。“这杯是免费的,司法官,看看你的脸色,你需要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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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52)
作者 : 杜鲁门·卡波特
在角落里的一张桌子上,两位牧场工人一边喝着威士忌一边玩牌。其中一位站起来,走到杜威坐着的柜台旁,说道:“我们听说的那些事是真的吗?”
“那得看你听说的是什么。”
“就是你抓获的那个家伙。在克拉特家晃悠的那个家伙。就是他干的。我们就听到这些。”
“我想你们听错了,老伙计。”
虽然乔纳森·丹尼尔·艾德里安现在正因携带私藏武器而被关进了监狱,而且过去还因精神病被托皮卡州立医院关过一段时间,然而调查员们收集的资料表明,他和克拉特案的唯一联系就是他那令人不快的好奇心。
“噢,如果不是他,那你干吗不去抓真正的凶手呢?我有一大屋子女人,吓得不敢单独去浴室。”
杜威已经习惯了这样的谩骂;这是他日常工作的一部分。他一口喝完第二杯咖啡,叹了口气,笑了。
“浑蛋,我不是在开玩笑。我是认真的。你为什么不去抓凶手?我们交税养你们就是让你们去干这个的。”
“住口,你这个刻薄鬼,”哈特曼太太说,“我们都在同一条船上。艾尔文正在尽力。”
杜威向哈特曼太太眨了眨眼睛,“你跟他说吧,太太,谢谢你的咖啡。”
那个牧场工人等他的消息来源走到门口时,突然说道:“如果下次你再竞选县司法官,别指望我会投你一票。你不会得到我的选票的。”
“浑蛋,闭嘴!”哈特曼太太说。
河谷农场离哈特曼咖啡馆有一英里,杜威决定走着去。他喜欢在麦田里走。通常每星期他都要在自己的土地上作一两次远行,他希望在这片自己深爱的土地上盖间房子,种些树,最后再养一大堆孙子。那是他的梦想,然而前不久他妻子警告他说那不再是他们共同的梦想了;她说自己永远也不会考虑单独住在“远离人群的荒郊野外”。杜威知道即便他第二天就破了案,玛丽也不会改变主意,因为厄运曾降临到单独住在荒凉乡野的朋友的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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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53)
作者 : 杜鲁门·卡波特
当然,在芬尼县,甚至在霍尔科姆,克拉特一家不是第一个被谋杀的人。那个小社区里的老人们都记得四十多年前的“一个疯狂的事件”———赫夫纳凶杀案。萨蒂·特鲁伊特太太已是七十多岁高龄,曾经当过邮递员,是现任女邮政局长克莱尔的母亲。她对传说中的凶杀案能讲得头头是道:“事情发生在1920年8月,当时天气热得要命。有一个叫图尼夫的人在芬纳普牧场干活儿,他叫瓦尔特·图尼夫,他有一辆汽车,后来被偷了。他曾在得克萨斯州的布利斯堡当兵,后来开了小差,他是个流氓,没错,很多人都怀疑他不干好事。于是一天晚上,县司法长官,当时是奥里·赫夫纳,一个唱歌很好的人,你知道吗,他还是天堂合唱团的成员呢。一天晚上,他开车来到芬纳普牧场,直截了当地问了图尼夫几个问题。八月三日,天热得如同地狱。结果,瓦尔特·图尼夫开枪打中了司法长官的心脏。可怜的奥里还没等倒地就死了。那个杀人的魔鬼骑着芬纳普牧场的一匹马,沿河向东逃去。消息传开,方圆数英里之内的人都集合起来,大概到第二天早上,他们抓到了图尼夫;老奸巨猾的图尼夫还没来得及和人打招呼就去见上帝了,那些小伙子们真是生气了,一个劲儿地发射打猎用的大号枪弹。”
杜威自己最初接触芬尼县的凶杀案是在1947年。那个案件在他的卷宗里记录如下:“约翰·卡莱尔·伯尔克,克里克印第安人,三十二岁,家住俄克拉荷马州的马斯克吉,杀死了玛丽·凯·芬利,白人,四十岁,女招待,住在加登城。1947年9月5日,在堪萨斯州加登城的科普兰旅馆的一所房间里,伯尔克用啤酒瓶的利齿戳死了女招待。”一目了然的案情写得很模式化。在杜威调查的三起谋杀案里,有两起是很明显的(1952年11月1日两个铁路工人抢劫并杀死了一个农夫;1956年6月17日,一位喝醉酒的丈夫殴打妻子致其死亡);但是第三个案子,正如杜威曾经叙述的那样,有些不一般的特点:“案件发生在史蒂芬斯公园,公园里有一个乐队表演用的舞台,舞台下是一个男厕所。嗯,有个名叫穆尼的男人当时正在公园里逡巡。他来自北卡莱罗纳州的某个地方,是个路过此地的陌生人。在他走进厕所的时候,有人跟着进去了,那是住在附近的一个男孩,名叫威尔莫·李·斯蒂宾,二十岁,后来,威尔莫·李·斯蒂宾总是说穆尼先生对他提出了非礼的要求。他因此抢劫了穆尼,把他摔倒在地,用他的头猛撞水泥地面,这还不算完,他又把穆尼先生的头按在便盆里,不断冲水,直到他被呛死为止。也许是这样的。但是没有人能解释威尔莫后来的行为。他先是把尸体埋在加登城东北两英里左右的地方,第二天又把尸体挖出来,重新埋在另一个方向约十五英里远的地方。后来就一直这样埋了挖、挖了埋。威尔莫像叼着骨头的狗,就是不肯让穆尼先生入土为安。最后他挖的墓穴太多了,被人发现了。”在克拉特家神秘案件发生之前,以上这三起案件就是杜威所接触过的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