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里科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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杰里科王子- 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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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还有三四十秒钟。”“就这么多时间了?这怎么行呢?您赶紧呀……”纳
塔莉在心里一秒一秒地数着时间,好像每过一秒钟,敌人就朝前逼近了一步似的。

  “哦!我求求您……我求求您……我完全精疲力尽了。您认为……”“我认为
现在控制局面的是我,”他说,“不是他们。谁能控制局面谁就能打胜仗。”他从
客厅的桌子上拿来一大摞报纸,将它们揉成一个个纸团后扔到护墙边,墙脚下很快
堆成了一座小纸山。接着,他提出要一些酒精。纳塔莉稍稍恢复了元气,她赶紧跑
到饭厅,取了一瓶子酒回来。

  “一八九六的上等白兰地,很好!”他大声说道。“我们来调两杯潘趣酒。”
他倒出白兰地,用打火机点着,把能找到的东西通统扔进纸堆里:两盒雪茄,针线
篮,柳条做的花盆框,从椅子上拆下来的档子和藤条,一条草席。

  熊熊烈火腾空升起,发出毕剥毕剥的声音,他又朝火堆里淋了瓶子里剩下的上
等白兰地和点灯的煤油。

  “这是古代常用的报警信号。”他兴高采烈地喊道。“遇到敌人来犯,整条海
岸线上烽烟四起,从一个海岬传到另一个海岬,从一个山头传到另一个山头……一
连串的火堆互相传递。很快,在各个村庄里,守夜人就会在教堂的钟楼上拼命地敲
钟……”大门前挂着通知开饭的大钟,他跑过去连续不断地敲了起来。

  “警钟敲响了!这是我们的家园处于危急之中,大家奋起反抗和夺取胜利的呼
声!敲响一些,大铜钟!黑暗和沉默都被赶走了!火光的召唤再加上钟声的召唤。
整个世界都已惊醒,起来抗击惊惶失措的敌人了。”他前后忙碌,就像舰长在战舰
的甲板上一样,充分展现出一个习惯了危险,信心十足,所向披靡的人的全部热情。

  “怎么样,我们得救了?”纳塔莉说。

  “嘿!您想,在我们这个时代,还有哪个男子汉有胆量挺而走险?他们已经没
有勇气做惊天动地的大事。做大事的人必须是用特殊材料做成,体格非常强壮,经
过长期的力量和野性锻炼的人,体格非常强壮的人……一个像我这样的人!”火焰
在空中飞舞,将他的影子拖得很长很大,他又重复了一遍,口气当中始终带着强烈
的开玩笑的成分,这使纳塔莉感到不安,同时也令她发笑。

  “是的,一个像我这样的人!我失去了常人所有的过去,但是,我凭直觉感到,
倒数上去几代人,在我遥远的过去和狂热的年代之间有一条铁链连着。是的,我的
血和肉都是其中的一部分。我自觉身上最肯定的东西,就是这种对事业和英雄主义
的渴求。惩治恶人、驱逐海盗、解救美人,这是我重新塑造自己,为人处事的基本
准则!”他找到一根棍子,系上一块白餐巾和一块红布,在火堆上方挥动几下以后,
把它插在了护墙上。

  “这是胜利的旗帜!快逃吧,你们这些摩尔人和卡斯蒂利亚人!一支火柴就足
以吓退野兽,老调重弹同样可以阻挡灾难!”他洋洋得意地把大钟敲得叮当响,又
说:

  “行了!柏柏尔人逃跑了!不用听他们仓促的桨声就知道了!面前只有一个人,
他们却逃跑了,女王得救啦!”他所说的女王一动不动地站着,她的思想没有因为
惊恐的阴影而消沉。

  相反,这个了不起的人好像在演戏一样,是那么地潇洒自如,那么轻描淡写地
对待自己见义勇为的行动,她觉得有这保护者在,哪怕是最危险的威胁都将烟消云
散。

  敌人逃跑了。她完全相信,因为这是艾伦—罗克说的。而且,在近处的山坡上,
意大利女人的歌声渐渐减弱。吉它的声音愈来愈远。

  艾伦—罗克小声说道:

  “这是撤退的信号……我们或者可以乘势追击这个三人帮。但是,这么做风险
很大,而且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他们继续听了一会,歌声随着风儿断断续
续地飘过来。有一些回声,也在渐渐地减弱。海盗的围攻、架梯子突击、野兽般的
凶徒蜂拥而入,这些恶梦全被现实粉碎了!于是,艾伦—罗克的手轻轻搭住姑娘的
胳臂,领着她回到了屋子里。

  “我答应过您,一旦平安无事了,我就离开这里,但是,您不能独自一个人留
在这里,跟我一起走吧,好吗?”“跟您一起走?”“必须争分夺秒,乘胜追击,
绝不能让海盗们逃之夭夭。”他们走进前厅,他随手捡起一件斗篷披在她的肩上。
他们穿过花园。她一味地跟在后面。经过焦虑不安的巨大冲击,她变得麻木起来,
失去了抵抗的能力。而且,他说话的态度彬彬有礼,使她根本不会去想,他的请求
中是否有诈,或者他所做的事是否是当务之急。他是来救她的。他已经救了她,他
要继续完成这件事。她深深地感觉到这个人光明磊落的品德。

  他打开花园的门。右边稍远一些的地方,清楚地显现出纳塔莉经常走的一条石
头小径,它急转几个之字形以后一直通到海边。艾伦—罗克用手电筒照着小路,电
光集中在姑娘的脚下,就像一块不断地向前展开的地毯。

  在下方,一艘摩托艇靠着小码头,在水中左右摆动。

  “‘水银号’,”艾伦—罗克说,“……一条良种的猎兔狗,我开着它作过多
次成功的旅行。小姐,请上船吧。”她有些犹豫,他催促说:

  “请上船。我所做的事情与您密切相关,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知道袭击您的
到底是谁。他们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没有钱,没有珠宝,这些坏蛋是不会盲目行
事的。不是吗……? 从此以后,您的生命将受到可怕的威胁,杰里科把矛头对着您
了。这是一个非同小可的对手,我要揭开他的真面目,掐住他的喉咙。我憎恶这些
十恶不赦的坏蛋。”他又说:

  “请上船。凡事需一鼓作气才能成功,不能半途而废。请上船吧。”她没有答
话,登上了小艇。

  在发动马达之前,他听了听,然后说:

  “现在还不能肯定是否能追上他们。夜太黑,显然有一艘跟我的艇相仿的摩托
艇在这里接应,把他们给拖走了。”接着,他冷笑一声补充说,令纳塔莉不觉一震


  “可惜!如果能打沉它一条船就好了。我要捏住一个坏蛋的脖子,让他老老实
实地给我交待。”他们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海面上疾驶。艾伦—罗克熄灭了灯,朝着
大海直冲。埃斯特来尔山脚下星星点点的灯火变得愈来愈模糊。纳塔莉想,她现在
哪里像一位获救的女王,简直就像个俘虏。但是,她丝毫没有反抗的念头,不但没
有抱怨,甚至连一句话都没有说。他也一样保持着沉默。

  至多过了十来二十分钟,他们见到了戛纳,城市的灯光愈来愈明亮,他们驶入
小小的港口。艾伦—罗克点着电简,向上举了四次。一束同样的灯光在对面晃动了
四次,在作出回应以后便静止不动了。

  这是此行的目的地。说话之间就到了。

  有人站在码头上,一个水手,在路灯下可以看见他黝黑的面庞和满脸灰白的络
腮胡子。

  “这位是贝尔托,”艾伦—罗克一边抛出缆绳停泊“水银号”,一边介绍说。
“一位公认的正直的老仆人,在他身边,我变成了一个有用的人,而且我船上的全
部船员就他一个人。唔,贝尔托,你有没有见到两条小船靠岸?”“没有,老板。”
“肯定吗?”“是的。没有船靠过岸,大船也罢,小船也罢……游艇也罢,渔船也
罢……

  太阳下山以后都没有靠过岸。”“很好。我们走在他们前面了。”艾伦—罗克
和纳塔莉一言不发地在船上等着。时间慢慢地过去。戛纳老城区的教堂敲响了十一
点,仍然没有任何船只到港。杰里科一伙很可能一直去了安提布,或者去了尼斯也
说不定。

  艾伦—罗克是个珍惜时间的人。过了半个钟头,他对纳塔莉说:

  “我们再使把劲,您不会觉得太累吧?我只要您几分钟时间。今天上午,我在
尼斯的公园里听到他们谈话,两个西班牙人曾经提到一间水手聚集的咖啡馆,那伙
人有时在那里会面。”“好吧,”纳塔莉再次听从了他的建议,仿佛她已经完全失
去了个人的意志和思想。

  他走得很快,全然不顾同行的女伴,一心一意想着眼下的行动。

  他们穿过广场来到老城。一条弯弯曲曲的上坡的马路。大约走了一百米左右,
他停下来,说:

  “到了……您看见有灯光的橱窗吗……? 听……有人唱歌……一个女人的声音
……还有吉它……”纳塔莉竖起耳朵,小声说道:

  “是那个来过米拉多尔别墅的意大利女歌手。”“啊!”他说,“这下子好了。
她和她的两个朋友是坐火车来的。”他走近橱窗。但是,一块红色的帘子遮住了视
线,他决定进去一趟;于是,他取下假领和领带,扔掉帽子,一手弄乱了头发。那
班歌手不认识他,他要利用这个好处进去看个明白,然后立即出来。

  他打开门。沉重痛苦的女低音扑面而来。唱完歌,场上响起一片掌声,然后是
嘈杂的说话声,时不时传出吉它调整琴弦的声音。

  其间,大概是哪个酒鬼撩动了红色的窗帘,一道灯光从中射了出来。纳塔莉弯
下腰,整个咖啡馆显现在她的面前,低矮,烟雾弥漫,大约有二十来个顾客围坐在
桌子旁。在这些人中间,她认不出有下午见过的男歌手。但是,在右边,她看见意
大利女歌手坐在一张长凳上,在这个女人的身边,德·艾伦—罗克男爵一边直愣愣
地望着她,一边和她说话。

  此时此刻,纳塔莉才发现她原来长得不错,具有一种庸俗的肉感的美,当她露
出笑容的时候,通常十分阴沉的脸竟然会变得如此艳丽夺目。艾伦—罗克的话一定
很中听,因为她笑得愈来愈灿烂,露出两排洁白整齐的牙齿。

  她的手指轻轻地抚弄着吉它的琴弦。

  艾伦—罗克向前俯身对着她,一脸贪婪凶狠的样子,他目不转睛,眼神之中充
满了一种威慑力。可以看出来,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有的放矢,女歌手听得回肠荡气,
充分地领受着话语中阿谀奉承的魅力。

  纳塔莉气得满脸通红,恼得浑身发抖。这明目张胆地勾引女人的场面,而且发
生在这么短的时间里,那个女人情迷意乱,这个男人热烈痴情,不管是真是假,对
一个二十分钟前还不认识的女人施出浑身解数,所有这一切都令纳塔莉惊讶不已。

  突然,她清楚地看到了自己在傍晚的行为。自己同样不认识艾伦—罗克这个人,
不也是信任他,把他当成了最好最可靠的朋友么?她抛开一切,跟着他作了一次黑
夜中的旅行,而且目的很不明确。现在,她在小酒馆的窗外监视着他,愤怒得浑身
发抖。这样的事情怎么可能发生呢?

  她猛地从梦中醒来,一个她生活在无意识之中的梦,一个她突然觉得是最可怕
的恶梦。随着她渐渐控制住自己,心中对艾伦—罗克的仇恨也愈来愈强烈。她什么
都不想了,只想着如何摆脱奴役和屈辱。她最后看了一遍咖啡馆。意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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