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一副紧张兮兮的样子,站在那里做什么呢?!坐下来!今天辛苦了……”
“不会的,没有什么啦!”
“你对这次的事件有什么看法?”
这时,研三畏畏缩缩地把藏在口袋里的信封掏出来,放在哥哥的桌上。
“像我这种人,实在没什么本事好说。不过,这包东西也许对案情有帮助。”
“到底是什么?说话吞吞吐吐,真是的——”
“是照片。被杀害的绢枝和她的哥哥常太郎,还有她的妹妹珠枝的纹身照片。”
“纹身照片?”
英一郎静静地缓缓拿起这六张照片,犀利的眼神像要看穿什么似的盯着照片,然后目不转睛地一直端详着纲手公主的照片。
“这个……”
他点了两一二次头,才抬起头来注视他的弟弟说:
“这些照片你从哪儿来的?”
这句话切中了研三的要害。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啦,刚才忘了跟你讲,上次比赛那天,透过最上君的介绍,我跟绢枝小姐聊天的时候,我顺口说很想要她的照片。当然啦,那个时候报社的记者都想抢镜头,结果当场就被拒绝。所以,我想大概不可能答应。不过,出乎我的意料,她竟然一口答应下来。而且,她还说自己最近有一种会被杀害的感觉,所以这些照片还是请值得信赖的人代为保管比较妥当。说着说着,当场就从手提包里取出信封给我。”
“给第一次见面的你啊?”
研三一听直冒冷汗,觉得自己实在没办法再隐瞒下去了。所以暗下决心,如果哥哥再继续追问,就把所有的事都说出来。但是不知道是幸抑或不幸,英一郎并不想进一步追查。
他从皮包里取出另一张照片,放在桌上。照片上是一个全裸的女人,背部有刺青,上面还有好几条难看的痕。但是一看就知道那的确是纲手公主。和研三手里的那一张一模一样,一点都不差。
“哥哥,你这张照片是哪里来的?”
“这是用上次那张底片冲洗的,底片相当旧,是好几年前的东西了。这是博士拣起来拼凑冲洗出来的。”
“那么,教授怎么说呢?”
“他说,你去听电话的时候,他为了怕留下指纹,就用手帕缠着手拣起来一看,原来是纹身的照片。所以有搜集狂的他毛病又犯了,就想把它带回去。像这种在杀人案件的现场,也许会成为重大证据的东西,竟然想偷偷地拿回去。这种行为,哪里是尽到了善良的市民应尽的义务?早川对这一点,事后自己也觉得很过意不去。哎!他真是个叫人伤脑筋的搜集狂。这件事暂且不提算了,只是他对自己昨晚案发时的行踪绝口不提,好像是跟他一点瓜葛都没有一样。关于他到哪里去了,根本就不想加以说明。我想,会不会他也知道这个案子秘密的关键?但是到现在为止,我对他一点办法都没有。我打算让他在拘留所待两三天,让他好好想想。这实在是违背我的作风,不过对这种人,也只好这么做了。”
“他家里有没有去调查看看?”
“查过了。他的太太和女佣都说他昨晚六点出门到十二点才回来。”
“正好是出问题的时间。那六个小时里,他到底干什么去了?”
“那么,稻泽现在怎么样了?”
“他还是那个样子。把他带到警视厅以后,大概是兴奋过度,连句话也不说。就让他在那儿休息一下好了,反正明天才正式侦讯。”
“最上竹藏找到了吗?”
“他的家及办公室都有刑警埋伏着,他可能会去的地方也都布置好了,不过,到现在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也许已经远走高飞了。假如他是真凶,应该也不会拖到现在还不走吧!”
“哥哥,你认为竹藏是真正的杀人凶手吗?这跟新闻的推论不谋而合哩!”
“还不知道。但是以常理来判断,应该说他的嫌疑最大。不过,死者的身体不见了,实在令人不解。到底是什么原因呢……像这种案子,我也是头一次碰到。”
“那指纹比对的工作有没有什么进展?”
“嗯,这倒是问题的重心。这个案子是查了指纹以后,才有点眉目的。在三个男人的指纹中,一个是竹藏的,这还是查对他家和办公室才知道的;另一个指纹是稻泽的,在洗澡间的门把外侧,还有其他几个地方查出来的;最后一个男人的指纹,出乎意料地很快就查到了。在警务处调查卡片档案的时侯,知道这个人是叫臼井的前科犯。是不良分子当中的一个,以前因为杀人被关过,两年前从监狱出来,流浪到横滨,好像是绢枝的情夫。刚开始不知道怎么样,没多久最上竹藏出现,和他争夺绢枝。老实说,他们两个简直就像天龙和地蛇一样,不能相比。竹藏钱多,又有社会地位,不要说是绢枝,任谁都会投入竹藏的怀抱,那是自然不过的事。但是我们所谈的,对当事人来讲,并不一定属实。以常理是没有办法说清楚流氓的顽固和面子问题的。所以他手持短刀跟踪最上和绢枝。绢枝因为不胜其扰,而把自己得到对方做坏事的把柄向警方密告,结果他又被送到监狱。所以,他杀人的动机很充分,臼井如果因为恨绢枝而下毒手,也实在是情有可原的。”
“那么至少证明一点,昨天臼井曾经潜入绢枝的家是千真万确的啰?”
“没错。但是这个男人不是智慧型的犯人。不抓到他,很难下断言。如果他杀害绢枝,应该是掐她脖子,用刀刺她才对,怎么会想出这么复杂的技巧。不过这也很难讲。只是以我干了这么多年的警察对这个案子的第六感来判断,这个案子实在是很棘手。”
“女佣那边怎么样呢?”
“去她娘家调查过了。据说到乡下去了,不在。不过,两三天内就会回来。”
“哥哥,其实今天早川太太和最上久——也就是竹藏的弟弟到我这里来过。”
“早川博士的太太?真是一点不假。根据到她家的刑警提起,是个贤慧的太太。我虽然没跟她照面,不过,听说她也来过警视厅,大概是心急如焚,所以跑来问消息的。”
“好像是吧。所以,才硬把最上久拖来。”
“最上久——那个人有点怪怪的。”
“不过,他有不在场的证明。不知道带哪个女孩子一起在东京剧场看戏,到了散场的时候,在银座和人大打出手,当地的警察局留他在拘留所住了一整晚。这件事马上就可以查个清楚。绢枝是九点的时候在下北泽发生事情的,如果,最上久在九点的时候就被扣留在拘留所,那就可以断定他跟昨晚的案子无关。”
“警察那边一查,马上就知道。但是,东京剧场可就靠不住了。剧场里的服务生素质低落,恐怕那个席位上坐什么客人都记不得了。”
“反正东京剧场八点就散场了,所以也没什么关系啦!”
“说得也对。” 棒槌学堂·出品
英一郎停了半晌陷入沉思,一边深深地吸了口烟。
“但是,凶手为什么要带着尸体逃走呢?这就是这件案子的关键。关于这一点最上久有没有说什么?”
“那倒没有。不过,当我说到浴室的窗口有爬来爬去的蛞蝓,他马上脸色大变。”
“真是个迷信的家伙。他一定想到蛞蝓克大蛇的刺青禁忌。他这样想,也实在太愚昧了。”
“不过,哥哥,一般说来,会把死者分尸,然后带一部分尸首逃走的动机到底是什么?”
“一般的情形是为了隐瞒死者的身份才这么做。当然,在这种目的下,把头藏匿起来的比较多。不过,今天这种情形很特别,死者的身上有刺青,所以把身体藏起来,也可以说得通。可是应该连头一块儿带走才对。话说回来,这倒是挺费事的。如果引诱到外头再杀害她,反而比较合理。毕竟,如果要掩人耳目,在死者的家里下手,还遗留尸体在现场,谁一看不就明白了吗?”
“但是,也有可能凶手为了方便搬运尸体,所以先藏在浴室,然后再慢慢搬走啊!”
“别开玩笑了。这可是跟搬东西的情形不同。哪里有人把危险的东西放在家里等一两天才搬的?昨天晚上,就应该全部搬走了。”
“但是,凶手把尸体在密室反锁,也许是认为两三天内不会被发现。”
“你也想得太天真了。如果真是这样,那为什么浴室的电灯会一直开着?就算稻泽的话是真的,凶手既然是灭尸,那么电灯更应该关掉,何况电灯的开关又在浴室的外侧,可见凶手并没有意思藏匿尸体。”
“那么,凶手既然不打算隐瞒死者的身份,却把尸体的一部分藏起来,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这是心理变态的问题吧!譬如有名的阿部定事件①就是一个例子。所以这次的案件可以看做是凶手对刺青有特别的感情。”
“这么一来,嫌疑最大的就是早川先生啰?”
“不错。但是,对刺青特别感兴趣的不只是博士而已。至于其他没有露出破绽的人,也不能说就没有嫌疑。”
“这就叫作‘吠犬不咬人’。但是,凶手到底是从哪里逃出去的呢?”
“最可能的情形是——绢枝在八点到九点之间回到家里,凶手在九点到十一点之间行凶以后,就躲在房子里的某个地方,然后躲过稻泽而逃走或者是等稻泽跑掉以后再离开。根据调查的结果,凶手如果要翻过旁边和后面的混凝土墙逃出去,实在有点困难,而且很容易被发现。所以凶手应该是从大门或木板门出去才对,不过门边从九点到十二点有人监视着,那么从绢枝回到家里开始算,凶手只有十分到十五分的时间下手,这怎么够?这些就是研究的结论。”
“会不会凶手躲在浴室里面?”
“不太可能。如果是这样,稻泽进来的时侯,凶手本能的反应应该会把电灯关掉。因为万一稻泽发现了尸体,叫人来,那不就惨了。当然了,以上这些推测,是姑且相信稻泽的供词。如果稻泽是真凶的话,那么真相就会完全改观了。”
研三轻轻地叹了口气,踌躇地问道:
“哥哥,这具尸体真的是绢枝吗?”
“不是绢枝?那你倒说说看是谁?”
“譬如,那个听说在广岛被原子弹炸死的珠枝,死里逃生,却在她姊姊家被杀——”
研三的话还没说完,松下课长就捧腹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你的侦探小说是一流的。但不要随便用那种想法来解决问题,好不好?她们两个是双胞胎,也许是真的长得很像。不过,这时候,你这种异想天开的想法恐怕是太不实际了。话说回来,也许有可能啦!但是死者的手腕,从肘部以上就切断了,而且根本没有刺青的痕迹。至于脚的部分也是一样。你这个做医生的,如果要你说出凶手的名字也许很困难,然而,你总不至于会说刺青是被弄掉的吧?”
研三自觉可笑地想,的确!我怎么会有如此愚蠢的想法呢?
“就像你说的,我今天大概是遇到太多的事了,尤其天气又这么闷热,弄得我头昏脑涨的。”
“也难怪啦!连我也是头一次遇到这么离奇的案子。”
英一郎郁郁地独语道。好几次边说话边把烟圈向天花板吹吐。研三忍不住地又问:
“哥,让我帮你调查这个案子。不必很正式也没关系。”
如果是平时,英一郎只会一笑置之,可是今儿个却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