灿烂的初阳穿透迎风的柳枝,映照着正在湖畔采集晨露的风指柔,璀璨夺目的光芒直射向她的面容,令她抬起皓腕,试图遮挡眼前刺目的阳光。
在阳光之外,指柔看见了被晨曦熏染上一层酡红色泽的山间,近处的湖面上,莹莹透亮的波光映盛着朝阳的点点光芒,东风袭来,吹散了一池的绮丽。被美景所惑的她有些怔然,索性停止了采集晨露的举动,捧着瓷瓶倚坐在湖畔的垂柳,定眼细看眼前的风光。
算算日子,她离开京城来至山间探视犯病的姑母也有一阵子了,但她始终无法偷空欣赏这片山头春日的风景,日日都在病榻前服侍汤药,或是叙说些家中事给姑母解闷。若不是今天突然起了兴致,想集盛春露来制造姑母入夏时饮用的露酒,她一直都不知道,原来这里的清晨竟是如此地美,山林草木间,格外有一种清寂和平静的韵致。
望着波光潋滟的湖水,她不禁轻轻叹息。如果能在这里长久的生活,不知该有多好?如果此时,也能有个人陪她赏景就好了。
京城里的双亲,虽然知道她己至十八芳华,却不急着为她寻找良缘婚配,反似在等待着什么,等过了一年又一年,就这样一直把她的姻缘搁置下来。其实能不能配个好姻缘她也不强求,她只是希望在惊寐时,能够有个人在她的身边款款安慰,她只希望有个能够倚靠的胸怀。
她已经许久没有这样的念头了,也许是因为好风好景却没有共赏之人的关系,所以她才又想起来。
望着湖面上闪烁的波光,她忍不住趁着此刻四下无人,除去鞋袜采足轻点清凉的水面,在水面点起阵阵波纹涟漪,看它一圈一圈地荡漾。她漫不经心地掏出手绢轻拭怀里沾着晨露的瓶身,和暖的东风掠过发际扑上她的面颊,令她昏昏欲睡地开上双眼小憩。
朝阳渐往天际爬升,静谧的湖面上泛起一道轻微的声响,让渴睡的指柔迷迷糊糊地醒来,睁开双眼寻找那道声音的来源。
映入她眼瞳的,是一双墨黑如夜的眸子。一个赤裸着上身的男子,正站在湖里定定地凝望着她。
有一刻,指柔怔愕得忘了呼吸,目光不自觉地被那双黑黝的眸子掳获。那双未曾相识的眸子,带给她一种似曾相识的心安,缓缓地平抚了她激跳的心,带来了阵阵强烈吸引的感觉。
她的眼眸跟随着他身上滴落的水珠移动,看着水珠顺着他的发,滴落至他肌肉贲起的臂膀上、滴落在他微微扬起的嘴角、滴落在水面泛起阵阵涟漪。
清晨时分就来到这座湖潜水取铸剑用铁石的云掠空,万万料想不到在他浮上水面时,竟会看到一张美丽的睡容。也许是因为光线的关系,朝阳将在树下安睡的她映照得柔和朦胧,似是脱尘而出的仙子。梦中的她笑靥轻浅,令他不经意的一瞥后,便再难移开目光。
她的表情有点讶异和好奇,但没有一个姑娘家该有的惊慌,只用那双被阳光照射得看不清的眼眸一径地怔看着他。
云掠空对她的注视感到非常不自在,但是一种强烈吸引的感觉又让他无法动弹,无法不去看眼前的女子。看她似乎没有停止发怔的打算,于是耶朝她眨眨眼,将目光自她的面容往下移,直落至她那一双玉雕似的莲足上,视线再三流连其上。
被眼前男子吸引去全副心神的指柔,在他暧昧的眼神提示下,才发觉自己那一双被看去的脚。
两朵红云倏地扑上她的面颊,她慌忙伏身捡拾被扔在一旁的绣鞋,却不慎掉了怀中装有辛苦采撷露水的瓷瓶,圆润的瓶子在掉出她的怀中后,便顺着湖岸的青草,一路滚向湖岸。
指柔在瓷瓶落水之前及时截住它,正当她低首检视瓶中的露水有无倾漏时,她贴身收藏的手绢却自袖中掉出,无声地飘落在湖面上。
她弯身在湖岸旁,无论怎么伸长了手臂也构不到手绢,同时也不知拿那深沉的湖水如何是好。由于她不谙水性不敢擅自下水捞取,所以只能眼看着手绢顺着水波愈飘愈远;当她目送着手绢远去时,才发现湖面上的男子不知何时已失去了踪影。
她不解地看着毫无波澜的平静湖面,难道刚才只是她的错觉?这里根本就没有别人存在?是她睡胡涂了?
她用力眨眨眼,并伸出两手拍着面颊想让自己清醒些,却有一只带着水珠的大掌突然握住她的皓腕,阻止她继续拍打那花瓣般的脸庞。腕间冰冷的触感令她瞬时惊醒,深吸了口气,她睁大双眸愣看那个像鬼魅似浮现在她面前的男子。
在与她拉近了距离后,云掠空清楚地感觉到她纷乱的气息吹拂在他的脸庞上。握着她纤细的手腕,他缓缓地将她拉向自己,仔细地看着她那双他一直看不清的眼眸。
他不疾不徐地打量她匀净美丽的姿容,她那粉嫩柔细的芳颊似乎在邀请他,他忍不住伸指轻触,感觉指尖下那份滑腻柔皙的触感。
震慑于他过近的接触,指柔无法反应地盯着他,感觉冰冷的指尖滑过她的脸颊,来回画过她的眼眉,最终停留在她的唇瓣上不动。
他的指尖像一块未融化的冰,她微蹙着眉,觉得唇瓣彷佛就要被他的指尖冰冻,沁凉入心脾的冷意泛满了全身。她终于能确定,眼前的男子不是她的错觉,因为他的嘴角竟带着品尝似的笑意,兴味盎然地瞅着她。
也许是他的笑意使人心慌,又或许是他的眼神太过于佻达,一种异样的情绪蒸腾着她,令她一时思潮乱涌。她想挣开他箝制的大掌脱离这暧昧的氛围,他却缓缓地自身后拿出一样东西,拎至她的面前制止她的纛动。
指柔讶然地看着他手中的绣帕,再看向一旁的湖面,才知那方她不慎掉落的手绢,竟不知在何时已被他拾起。
她伸出手想向他索回,他却用别有深意的眼神看了她一会儿,松开紧握着她的大掌,身子轻轻巧巧地向后退开游回溯里,顺带扣留了她的手绢。
指柔的一颗心都被这个举止古怪的男人弄胡涂了,想开口问他时,远处却传来一阵熟悉的呼喊。
“小姐!”
她回过头,在湖岸的远处看到姑母家的女婢正向她这边走来,这才想起自己已经出门多时了。她撩起裙摆站起身,有些犹豫地回头再看一次那个拿走她手绢的男子,而他只是又用那种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她,令她一时之间迷失在他灼灼的眼眸里,不知该不该走。
“小姐,老爷有急事要你即刻返京!”
女婢的声音再次穿过怔然抵达她的脑海,她漫不经心地回头出声响应,再转过身来时,湖面上已失了那名男子的踪影。
“人呢?”指柔大惑不解地盯着平静得像面镜子的湖面。
“小姐……”费力穿过大片种植在湖畔的柳树后,寻人的女仆气喘吁吁地找到天未亮就出门的小姐。
“你刚才有没有看到一个人?”指柔两眼停驻在湖面上,不停寻找那个似假又似真的男子。
“这里有别人?”荒山野岭的,大清早会有人出现?
指柔伸手向着前方,“对,就在湖里。”
“我只看到你一个人站在这里,湖里头哪有你说的什么人?”
“难道……真是我的错觉?”指柔望着湖水喃喃自问,但唇上那曾经有过的冰冷触感,却又让她觉得这一切再真实不过。
女仆拉着她的手催促,“小姐,回去吧,老爷派来接你的人正在等你,你的姑母也等着和你一块儿回京。”
“好……”指柔点点头,再三审视平静的湖面,才带着满腹的遗憾挪动脚步。
在她俩渐行渐远后,光影潋滟的湖面上,轻轻泛起了一道水波扰散了一湖的平静。
聆听着她们细细的交谈声,浮在水面上的云掠空静看着那抹远去的窈窕姿影,再度握紧了手上那方犹带着香气的手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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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着找你回来,是想告诉你一件攸关咱们风家的大事。”
风尽臣捻着雪白的长须,与风家其它的长辈们坐在厅堂之上,神色凝重地看着独生女。
十万火急被召回京的指柔,连身上的行李都还未放下,就被家仆领来大厅。
她疑惑地看着厅里坐满了风家难得齐聚的长辈们,他们有的是住得远的宗亲长老,有的是血缘远得没见过几次面的亲戚,但她总觉得他们的表情似乎都有着说不出的阴郁,而厅堂里的气氛地出奇的沉重。
“爹要告诉你一个故事,你要听仔细。”风尽臣朝女儿招手示意她上前。
“好。”指柔暂且拦下满腹的疑惑,全神贯注的聆听。
“五百年前,孔明的弟子姜维在兵败之前,将孔明独傲天下的八阵图兵法详细地雕刻在一块八卦玉之上保留了下来,并且将八卦玉分割成八块分散埋藏,其中四块玉由姜维手下段、云、宫、封四大猛将的后代保管,另四块玉则不知所踪。”
指柔秀眉微蹙,八阵图?爹急急把她找回来就是要告诉她这个她从未听闻过的东西?
一名长老接着对她细细详述,“用来雕刻八阵图的八卦玉,乃是女娲补天时遗留的一块彩石。据说女娲石每五百年便会重聚一次,八卦玉也将在被分割后的五百年重聚,到时,失传了五百年的八阵图也会重见天日。”
“八阵图有什么用处?”
“孔明曾说过:八阵既成,自今行师,应不覆败矣。”风尽臣垂首长叹,“若是得到了八阵图,在朝为官者,想要飞黄腾达或永保政权皆易如反掌;江湖草寇者,想要兴兵造反自立为玉并非难事。而现在朝中的司马相国也积极地在寻找八卦玉,不少人都想将八卦玉搜集齐全了好献给司马相国换取大笔赏金。”
“八卦玉与我们风家有关吗?”指柔有些明白八卦玉的重要性了,但她不了解每个长辈如此忧心的表情是为何而来。
“有。”风尽臣自怀里掏出一块色泽温润的玉交至她的手中,“这是八卦玉其中的一块,它的名字叫风。”
温暖的触感在她的手心里泛开了来,她低首看着那块灵巧美丽的玉石,感觉一股暖流沁人她的心脾,令她觉得有如东风拂面般的舒适自在,一种熟悉的感动绵绵密密地填满她的胸怀,却也引出一种空虚感,彷佛在提醒她必须补平那份怅然所失的落空。细小精致的文字顺着美玉的纹路刻就,她以指尖轻触两边被切割的缺口,想象着它在未被分割前的模样。
“风?”她喃声轻唤,微笑地看它在光影下反射着流动的色彩。
风尽臣对女儿喃喃叮嘱,“咱们风家已经保管了这块玉五百年,现在我将它传给你,往后它就交由你来保管,你要好好收着。”
“我要保管它到什么时候?”
“这个你别问。”指柔的母亲沈婉爱怜地拍着她的手,“你只要知道,有人会带你去寻找拥有云这块玉的人,找到他后,无论发生什么事,一生一世都不要离开他。”
“云玉的主人?”指柔听得一头雾水,“娘,我不明白……”
“你之所以迟迟没有婚配,就是因为这块玉。”沉婉指着风玉告诉女儿,“这块玉上头有着你的姻缘、人生,它会带你找到你的归宿。”
指柔忍不住仔细端详手中的玉石,这一块温润美丽的玉,会带领她找到她的归宿?
当指柔还在研究手中的玉时,一名在外头看守庄园的武师脸色苍白地冲入厅内,整个厅内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