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新房窗边的似印,也是和段凌波一样一夜没合眼,隔着窗将他们所说的每句话字字都听进耳里。
他们刚才说了什么?发春的猫?
本来隔窗看着段凌波的她;一整个夜里都反复地想着他,可是在听完他们主仆四人所说的话后,她感觉体内的每滴血液都被他们给冷却了。
为什么她所心仪的男子是这么的风流?他不该是这样的,他应该是那种深情地与情人依依挽手、会对鸳盟信誓不移的男子,他应该是……他应该是什么?
她也不明白这个方照面过两回的男人,应该是什么样的男子,而她也不明白,为什么在听了那些话后,她的心会隐隐的撕疼,会心酸得想掉泪。
曾经相信.情爱是坚贞无悔的。春去秋来,等候良人的心情,她自己最是知道,可是她的愿望在东风初次起的这一年,都己随风而去不再复返。纵使是如此,她仍是怀着一丝丝的希望,希望她所听到的言语全都是假的.她希望眼前的这个男人,就是她在等待的良人。
可是就算他是她在等待的良人又怎么样?她这种自小就被司马相国喂之以毒、专门用来当刺客的义女,哪有什么权利去干涉他的风月、他的情事?她更不能要求他能够把心放在她的身上,就像凡间的夫妻般恩爱,只因为她是被派来杀他,而不是爱他的。
但她的心,有千千万万个不想下手,她一点也不想伤害这个她在夜梦里想念已久的男子。她还记得她在出阁前所立下的心愿,无论她嫁给了何人,嫁他,是为了保护他而不是害他。但她所嫁的为何偏是这个男人?
她忍不住抚着自己的唇,在知道她所嫁的人是他后,冥冥中,有一种无法束缚的力量,令她根本就没有把握自己能不动心,反倒是生怕会因自己的动情,而在不觉之中害了他。
被三个人赶回新房的段凌波。倚在门边看着似印的小脸上,不但没有半分新嫁娘的喜悦,反倒有着浓得化不开的千愁万虑,眼神幽幽忽忽的望着远方,令他好想前去抚平她微蹙的眉心,将她搂在怀中柔声劝慰。
她在想些什么?
段凌波好奇地来到她的身边,看她仍是一迳地抚着唇沉思,他轻挪开她的纤指,以自己渴望能再细细碰触她的指尖取而代之。
段凌波冰冷的指尖让似印悠恍的思绪蓦然中断,她那颗原本不知该如何是好的心,在扬睫看见他明亮的眼瞳的刹那,迅即明确地知道她该怎么做。
她飞快地拍开他的指尖,与他退开了一段距离,眼神里写满了防备。
段凌波对她的改变有些反应不过来,颇为错愕地瞅着她的眼睛。
这女人也是两面人吗?怎么变脸的速度和他一样快?
方才她看向他时还带着依依恋恋的眼神,怎么一眨眼间,她又变成了昨晚与他大打出手,似有着深仇大恨的仇人了?
他无奈地叹口气,“我们夫妻之间一定要这么剑拔弩张的吗?”没有必要一看到他就对他摆出这种姿态吧?这样他们往后要怎么相处?
似印冷清地看着他,“你进来做什么?”
“昨晚冷落了你一夜,我想我该回来为你尽点为人夫的职责。”他要是再不进来,外头那三个家伙一定会把他给烦死。
她偏过芳颊,丝毫不领情,“不需要。”
大清早就被泼冷水的段凌波,不再像夜晚那般轻易与她杠上,反倒是定下心神研究起她的神情与她那颗他尚未摸透的心,总觉得她会由愁容不展转变成像只小刺猬,这之间一定藏有什么他不知道的原因。而且,她就像朵初开香气四溢的花朵,总是引诱着他来到她的身边,勾挑着他那颗老是因她而狂跳的心,因此,他不希望让她变脸的原因会是他。
“看来,你似乎对皇上的这桩赐婚很不满。”他朝她缓缓轻踱,边问边看她那避他如蛇蝎的模样。
“岂只不满?”似印马上把他们两人的距离拉得远远的,“我一点也不想嫁给你。”
段凌波的心头霎时被一种失落感充满,就似一名被弃放在回忆里迷途的男子,怎么也找不到追寻出口。他紧揪着胸口,试图抵挡那份难以言喻的心痛感,可是她的话就像根针,针针都扎得他好疼痛,令他无法忍受。他必须知道,真的只有他一相情愿地回忆着那段珍贵的机缘懈湄?
他不相信她一点感觉也没有。
他身形忽地一闪,横挡在她的面前截住她的去路,一手轻勾起她的下颔,柔声在她的耳边问:“当真不想?”
对于段凌波突然欺近的脸庞,似印急急地倒吸了口气,只恐胸坎里那颗因他而跳得飞快的心,清晰可闻的声音会传进他的耳里。她赶紧别过螓首,但他却抬手勾回她的小脸,一瞬也下瞬地望着她。
被他那双黑黝的眼眼紧紧盯视着,首次这么清楚看见他长相的似印,心神恍恍憾憾的,一双似水的眼眸直徘徊在他那完美俊容上,不一会儿,不受控制的红霞便纷纷扑上了她的面颊,几乎就在他的眸光下忘却了她所有的顾忌和本意。
诱人的色相、深款的柔情,令她的心极不安定。
看着她那瑰丽似霞的面容,段凌波缓缓逸出一抹笑意,在她耳边浅浅笑道:“你还没回答我呢。”
他那低沉的嗓音,令她止不住那股自心底升华而起莫名的怔颤,仿佛又带她回到那一阵又一阵下个不停的杏花雨间,她听见她那急奔的心,一声又一声地急急鼓跳着,牵引着她朝他靠得更近、更贴近,而他那双眼眸,就像股急流的漩涡,直将她卷进去、卷进去……
当段凌波倾身靠近她的唇时,她的脸庞霎时变得雪白,不假思索地用力推开他。
她喘息地退到一旁,不敢再直视他那双诱人的眼,但段凌波地快步地跟随着她,并伸出两手将她困在怀里。
“我记得曾经有人说过……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
段凌波唇畔噙着愉悦的笑意,慢条斯理地俯身在她的耳畔低喃,“那时你想嫁的良人,是谁?”
在他怀里的似印闻言脸色变得更加雪白。
他还记得?他还记得那时她所说过的话?
段凌波徐撩着她芳香的发丝,淡淡地在她的发间提醒她,“现下你已经过了我的门,所以即使你再不满再不愿,你的一生,都握在我的手心上。”
似印淡漠地抬起头,凄恻的明眸直看进他的眼瞳最深处,“不要把我握在你的手心里。”
也许他是知道那时她的心意也许那份藏在他们之间淡淡又暧昧的情仪也一直都存在着,可是他这位当朝红臣什么都能拥有,唯一不能拥有的,就是她。
“为什么?”为了她的眼神,段凌波有一刻的怔然。
她拉开他缠绕在她发间修长的手指,正色地告诉他,“因为你会死。”
死?
低首看着她坚定而又严肃的神情,段凌波讶然地撤开手指,对她似是预警又似是同情的话语犹如置身于五里迷雾中,无法参解地无法明了她说这些话的用意。
似印轻轻推开他的胸膛退出他的怀抱,站在不断吹进瓣瓣杏花洒落了她一身的窗前,对他说出她心底最深处的愿望。
“如果你想好好的活着,那么,请你不要碰我。”
第三章
从新婚的次日起,就与段凌波相敬如冰的似印,总是小心翼翼的与他保持着安全距 离。从不让段凌波碰她半分,也不许段凌波太过接近她,更没跟他说过两句话,这让受 不了日日与她相对无言的段凌波,在新婚期一过,就急着上朝工作,情愿忙于朝政也不 愿回来面对对他从没摆过什么好表情的似印。时间也愈来愈短,每日不到掌灯时分,段 凌波绝不会回府,她真不知他到底在忙些什么,但又不便向他开口问;可是在此同时她 也发现了一点,那个听下人说似是很风流的段 凌波,看起来也并不像他们所说的那么风流,因为偌大的府哪里,除了她这个女人 外,她还未见过第二个女人,就连负责照顾整座府邸的人,也一概都是男人,更从没看 见过他有半个宠妾或是情人。
坐在催墨楼上,与最亲近段凌波的三位仆役一块儿品茗并且等段凌波下朝回府的似 印,百思不解地想着这个梗在她心头已经很久的问题。 「你们不是说他很风流、很花心吗?怎么府里头没半个女人?」老早就和他们三个 混熟的似印,在自己怎么也想不出个头绪来后,干脆问这三个以往常和段凌波如影随形 的男人。
「夫人,你有所不知。」柳仲朝她摇摇食指,「咱们大人向来不缺女人,而且也用 不着在家里养女人,因为他在外头的女人就数不清了。」 桃孟坐在似印的身旁边喝茶边摇首,「依我看,如果大人想盖座后宫,人数少说也 要上百人。」 「才只有百人?我看不只吧。」杏季不屑地挑着眉,「他不是只要是女人,都一概 来者不拒、从不挑食?」 一个字也没漏听的似印,捧着茶碗的双手不停地颤动。
百人?他居然在外头有上百个女人?难怪他回府的时辰一日比一日还要晚!
像是被人狠狠地放了一丛怒火般地。那没来由又妒又忿的火势,在她的肺脯里缓缓 地燃烧,熊熊星火四窜,烧得她浑身上下无一处幸兔,遍身疼痛,令她几乎无法支撑。 虽然,是她自己央求他不要靠近她的,她也从未想过要他放一点心在她的身边,明 明知道她嫉妒和忿憎得毫无道理,可她就是管不住自己,管不住她那颗似被人扯碎的心 。
,『喂……说得大过火了。」柳仲在发现似印的脸色明显地变白.并且频频抖颤着 身子时,连忙向其它两个人示意。 「夫……夫人?」桃孟心慌地搁下茶碗,关怀地盯着她的秀容,「你还好吧?」
「继续说……」似印握紧了双拳,哎牙命令他们说出那些她全都被蒙在鼓里的事, 「把你们所知道的全都说出来!」 杏季慎重地朝她伸出一指,「夫人,嫁到咱们段府,你首先得有一个概念。」
「什么概念?」急于知道一切的似印,紧窒着气息聆听。
「京里达官贵人们的妻小、侧室、宠妾……」杏季想了一会儿,又重新更正,「不 ,应该说只要是女人,大多都和我家大人都有过一腿。」 似印怔愕地拍桌站起,「什么?!」
杏季又缓缓地再加上未说完的话,「不过,都是那些女人自个儿送上门来的,大人 从不会主动去沾惹过那些女人。」 似印的心跳得又急又快,觉得脑中昏沉沉的,怎么也无法理清自己所听到的。她真 的不明白,如果段凌波不是存心去寻花问柳,那么那些爱慕着他的女人们,为什么要冒 着红杏出墙的风险来沾惹段凌波?这世上是没男人了吗?她们为什么非要段凌波不可?
她红着脸,几乎无法说出心底对那些女人的评语。
「没有的话,那些女人为什么那么……那么……」
「那么不知廉耻?」杏季淡淡接下她说不出口的话。
似印低垂着头,「嗯。」
「唉。那些女人们一看到大人,就被迷得忘光了祖宗十八代,什么廉耻妇德也早扔 光了。」桃孟无奈地摆摆手,「就算大人不去招惹她们,咱们府里的围墙再高,那些爱 慕大人的女人们,也还是有办法爬进来。」都因他们有个魅力无怯挡的大人,害他们这 些下人都因他而不得不熟来筑墙工事。 柳仲也心有戚戚焉地点头,「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