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蜻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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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过蜻蜓- 第1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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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良习惯,很无辜地被培养起来,也被彻底放纵。 
  摄影师在跟我解释前面拍摄中可能会发生的问题时,服装师在边上小心翼翼地用棉签沾着84消毒液,一点点地洗一条全新的一线品牌的白裙子上的泥水渍。今天天公不太做美,虽然雨景很美,但遍地的小水坑无可避免地在明星的皮鞋拍打下,溅起雾状的水滴。 
  我的脸上全是油光,眼圈有些发黑。 
  品牌店的店长不断打电话过来,说他们快下班了,让我们速速将衣服送回去。我擦了一下汗,服装师已经在用化妆师自备的小吹风机把洗干净的衣服局部吹干,他的助手,则配合把其他衣服一件件装袋,鞋子底上的透明玻璃胶撕掉,折痕设法压平。 
  明星一伙自然早就走掉。一会儿化妆师也要走掉,服装师要带着大批衣服赶去商场,剩下来打扫场地的,自然是我。 
  定选题的时候我是策划人。 
  联络的时候我是公关小姐。 
  采访的时候我是小记者。 
  安排场地的时候我是服务员。 
  跟服装师去考察并租借服装的时候,我就成了个跟班兼搬运工。 
  拍摄过程中,我要电话催人,联络,倒茶,侍侯换衣服,对服装搭配提意见。拍摄完毕我就架起眼镜小心地捻着装钱的信封一一发放劳务费。那时我是财务。我要写清楚支出明细,计算成本。 
  中途要订盒饭或者安排去饭店午休,都是我在跑腿。有时实在忙,就额外增加笔支出,聘请助理。 
  这样一天下来后,我总会想,如果有一天不干这行了,我想改行是不是易如反掌?方冰就搞笑地总结过我们将来可以改行的工种:企宣、策划、文案、快递、服装导购、搬运工、电话联络员、洗衣店工作人员、保洁工…… 
  即使这样下来每每累得贼死,躺到床上都会感觉到骨头在哗啦散开,可是,晚上依旧要失眠。脑子里转来转去的,总是在担心照片出来后的效果,在思考如何将零碎的问答凑成几千字的流畅文字,甚至在祈祷次日千万不要有任何一个工作人员给我打电话说衣服要赔啊,照片丢了等等。 
  Steven说他曾经采访过歌坛常青树谭校长,问对方如何二十多年来还活跃在舞台上,校长回答他说:是兴趣。 
  兴趣自然会带来乐趣。 
  可是我不爱这份工作,我爱的是这份工作带来的“副作用”——那就是可以见到我想见的人。有时我想,也许坚定的目标及理想,也会带给人坚持下去的勇气。不一定有乐趣,却可以坚持下去。 
  喝完一罐可乐,我坐在床边发了一阵呆,人已经渐渐从白日的奔波里缓和过来。打开窗子,让和煦的风吹进来。也只有春天的夜晚,才会有这样温和的,不带任何侵略意味的风。它扫视我的屋子,很轻柔地来,轻柔地去。 
  我转过身,任凭窗帘与风肆意纠缠。走进浴室拧开水龙头放水洗澡。电话铃声却大响。讨厌,男朋友每每喜欢这个时候来“关心”我。话题不外是“今天过得怎么样啊?”“又参加什么酒会了?见了谁了?”等。枯燥乏味。 
  拿起电话听,果然是他。只好一边脱丝袜一边敷衍,直到他终于满足地挂了电话。 
  脚刚跨进浴缸,电话又响了!天啊,只好一只脚在浴缸里,一只脚在浴缸外,抓起马桶上方的电话不耐烦地喊一声:“喂?有什么事情吗?人家在洗澡啊!” 
  那里静默了一会,接着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亲爱的蜻蜓,是我,真对不起打扰了你洗澡。过一会我再打过来吧。” 
  我立刻呆掉,要半晌才反应过来,可是对方已经挂机了。 
  Sam,当然是Sam!那一瞬间好似满腔的委屈都要喷薄而出。躺在浴缸里,我将头深深埋进水里,懊悔至死。 
  匆匆洗完后,我把电话机拿到离自己最近的地方,接着打开电视看无聊的电视剧,里面在说一个女人不懂得珍惜一直默默陪伴她的男人。对白很俗气,镜头剪辑得也很粗劣。我拿着吹风机吹头发。耳朵却一直不得安生。想来只有真正掉入爱河的女子才会如此盼望电话在某个时刻如约而至吧。 
  头发还没吹干,电话就响了。拿起就温柔地一句:“你好……”对面却是一声女声:“对不起,我打错了……”挂了。声音听起来仿佛很耳熟……还没想起来是谁,电话又响了。 
  重复一次。对方没头没脑地来一句:“死蜻蜓,还真是你啊,你什么时候这么接电话了?害得我前面以为自己打错了呢。”是方冰!天啊,这家伙打起电话来,都可以把粥熬成米饭了…… 
  只好求她:“亲爱的,今晚比较特别,麻烦你长话短说,我忙得很呢。”关键时刻,万一Sam打不进来怎么办啊…… 
  “哦?大半夜的你能有什么事情?你又没有男人做爱,不就是睡觉吗,要么就是赶稿子,就算是赶稿子,我也知道你能边听电话边写。宝贝,我知道在这方面你是天才……”她居然不放过我……   
  路过蜻蜓12(2)   
  “这……” 
  “嘻嘻,有大秘密呀?你不告诉我,我就不挂电话哦!”她淘气。我气结。 
  幸亏我们之间的关系一向直来直去,且几乎没有她不知道的秘密。我想了想,支吾了半天,决定跟她实话实说了。 
  她将信将疑,很吃惊地说:“你不是开国际玩笑就行,不过,明天可要告诉我他为什么给你打电话哦!” 
  “好吧,不过你不许乱写哦!” 
  “那当然,没有你大小姐批准,我一个字都不写,可以了吧?” 
  她终于乖乖挂了电话。我松了口气,浓浓的呵欠袭过来,我伸伸懒腰,走进厨房冲了杯咖啡,然后找了本小说静静地边看边等。 
  到底有些沉不住气,不知道看进去些什么。咖啡倒是喝掉了双份,电话也终于在1个小时后响起——是的,总比一夜静默的好。 
  他在那头拼命地道歉:“不好意思,前面突然来了个朋友,所以就将给你电话的时间推迟了。没打搅你好梦吧?” 
  “呵没关系没关系,我也没有刻意等你,刚在看本好书呢!”我也客气。 
  “哦,这么晚了还有好兴致看书?是什么好书啊?给我分享分享。” 
  我随口说了个书名,接着他告诉我一个让我备感意外的消息——他现在人就在上海! 
  “我正好过来处理一桩生意,所以就悄悄地来了。”他这样解释。 
  “没有狗仔队跟着你吧?”本来想表示内心由衷的高兴的,不知道为什么出口的却是这样一句话。 
  对方笑了:“没有没有,在大陆,我还是比较自由的。而且,你要相信我的伪装水平……” 
  伪装水平?他真是风趣的男人。我们一起大笑。我问他:“你为何要告诉我这些?” 
  “告诉你哪些?来上海还是我的伪装水平不错?” 
  “当然是来上海的事情啊!” 
  “想听真话还是假话?”看样子他一定是一个人在某个房间里。好吧,我也跟他玩个游戏。 
  “老大,男人会说真话吗?” 
  他想也没想就回答道:“你没见过讲真话的男人吗?太好了!今天你就会见到你生命里第一个讲真话的男人……” 
  “今天?” 
  “好吧,我告诉你,既然来了上海,而且没有讨厌的记者跟着,我自然想见见老朋友了。蜻蜓,你最近还好吗?”他的每句话都很入耳。 
  “大哥,你别忘了,我也是个讨厌的记者啊。” 
  “嗯?噢,想起来了,你也是个记者。不过我不介意,相反,我很喜欢跟记者交朋友。蜻蜓,说真的,我从来没有把你当记者看……”这最后一句话,生生如蜜糖灌入我的耳朵,刺激到我大脑的全部神经。一时间,我攥牢电话,却找不到接下去的语言。 
  满山满尘的,都是婉转的情歌,我的思维,在这刹那短路。直到他喊我的声音越来越大。 
  “蜻蜓,你在吗?”我从美梦里苏醒过来,那句话纵使如何悦耳,我毕竟不敢放肆地要求他:“什么?我没听清楚,你再说大声点……”所以我只能说:“我在。” 
  “洗过澡了?” 
  “嗯。” 
  “还能出来吗?” 
  “什么?”我一个瞠目结舌。 
  “我是问,上海的美女是不是洗澡后就不出门了?” 
  “不至于吧……你都听谁说的。” 
  他高兴起来:“那太好了!现在能出来吗?我请你吃消夜去。” 
  “啊?消夜?几点了?”我脱口就这么一个很无趣的回答。 
  他好奇怪地反问:“啊什么呢?现在才12点半,要在香港,夜晚这会儿才开始呢……出来吗?来吧来吧。”声音越来越孩子气。 
  “去哪?”我脑子里不是不惦记着次日要早起写报告的。真是矛盾的心理啊。 
  “先来我这里?或者我应该去你家接你……抱歉,蜻蜓,在上海第一我是个路痴;第二呢……” 
  “大哥,我明白,你等我一下,我换身衣服就来。” 
  “好的,那你记一下我这里的地址哦……”我用肩膀夹着电话,刷刷地在手心里写字。写完后才明白过来,那里并不是任何一家酒店的地址……   
  路过蜻蜓13(1)   
  13.我想告诉他,我也是一样深深深地爱着他,可是最后说出口的是:“送我回家吧,我想做个美梦……” 
  如今我已经不记得当初是谁说的,旅行是随时可以住下,旅游则是随时准备回家。 
  想来Sam是知晓这旅游的真谛的,偶像,自然必与我有共同语言,且具备令我仰慕的诸多优点,才能成为偶像。做朋友需要共同语言,偶像和他的Fans,自然也需要共鸣的地方。 
  出租车很快就把我送到目的地。 
  这里曾经是上海资本家的聚集地。当然现在除了建筑风格及曾经的殖民气息,其他的一切,都已经消失。在附近走来走去的,也不过是普通的男人女人,西装革履,时髦衣裙,但是没有旗袍月份牌。屋顶红而尖。露台的铁栏杆已经充满了陈旧的班驳痕迹。 
  偶尔会看见一个单身女子,拿着锅子出来买消夜,也许是馄饨,也许是一份油豆腐线粉汤。这一带在大白天,是常常可以看见美女的。方冰就一直很渴望在这里有自己的房子。她喜欢一切物质的东西,渴望突然跑来一个不一定很帅气却一定很富裕的,充满爱心的男人对她说:跟我走吧。 
  也是因为她说出的那些故事,我知道在这一带,会有海外或者港台的有钱人,在这里金屋藏娇。 
  爬上老旧而光滑的石阶,楼梯灯已经不那么敏感,需要重重踩一脚或者咳嗽一声,才弱弱地闪上一下。但一敲开门,我的眼前便豁然一亮。 
  完全是一座上海十分普通十分朴素的民居,不过4…50平米的小空间。没有玄关,进门就是一个方正的、铺着素雅小碎花砖的小客厅,正对门的地方装着大大的镜子,起到扩大空间的视觉效果。装修全部是当初流行的黄榉木,贴着素雅的本色墙纸,和榉木打造的一圈护墙板。卫生间小小的,没有浴缸,花洒也是塑料的,旧旧地泛着黄,积着厚厚的水垢。天花板上都是黄黄的,斑斑点点的水迹,墙上停留着不知道多少年的蚊子尸体印。房间里铺的是细巧的,风靡当时的拼花木地板,个别木条微微有些翘起。那样陈旧而温暖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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