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确实已经读过那份女性的发现——她们的大部分——已经足够多的部分。这你也许知道,与菲拉德尔斐亚的佐尔曼基金会有关系的某一组人员,一直与我保持着联系,以便对女性调查进行分析——事实上,对两次调查进行分析。呐,你的查普曼博士正试图说服那些人。他一直定期把你们的发现副本送给他们。”
“这很难令人相信。这项工作仍处在进行之中。”
“尽管如此,佐尔曼基金会的各位理事们对情况的了解几乎与事情的发展是同步的,我也是这样。他们转送我你们工作情况的影印本。”他向前指了一下。“在那第二个文件柜顶上的抽斗里,我放有几百页你们最新调查的情况。什么都有,是原始资料,直到两个月前,所以,我相信,我有资格与你讨论你们最近的发现。”
这一招,保罗毫无准备。他甚至还下意识地指望,乔纳斯对他们最近进展情况缺乏了解会使自己处于主动地位。然而,现在,他隐隐约约地感到情况不妙。查普曼博士为什么这么快地将他们未经整理的工作情况抛到持批评态度的外人手里?还有,为什么查普曼博士还一直将此情对他保守秘密?使他处于难于防范的被动挨打地位?他估计,极大可能是,查普曼博士深信,保罗已经知道非这样做不可,要采取每一步深思熟虑的冒险行动以便扫清道路。不过,这仍有点令人感到不安。话又说回来,保罗看见乔纳斯在直直地看着他,心下断定,在书桌后坐着的这位非凡的男子——那一双刺人的眼睛,大得吓人的鼻子,难闻的玉米芯烟斗——是能理解他们这次运动的基本分量。
“不错,我看你是有资格的,”保罗说,“使我困惑不解的是,乔纳斯先生——”“对不起,如果用直接呼名唤姓的随便谈话方式难道会使你感到不快吗?要不的话,这样一板正经的,倒像是仲裁人在说话:登帕西先生,这是特尼先生。有谁会去扭下你的脖子来?”
保罗大笑起来。“好吧。”
“我并不是在盼着混战一常这是我的书房,这里的谈话是无拘束的。如果我们互相较劲的话,那就来个友谊拳赛。对不起,我打断了你的话,你正在说?”
“好吧,维克托。”保罗曾准备好严加防范,然而眼下看来是将情况夸大了。为适应这种不拘礼节的场合,他尽力迅速调整他要说的话。“我读过相当一批你对我们单身调查所写的文章,就一些次要的缺点和不足方面,我同意你的意见,现在仍然不变。不过,我总感到你见树木不见森林,自从五月花号抵美以来,这个国度里的人们,一直生活在清教徒屏幕后的沉闷房子里。他们在日内瓦的约翰·加尔文建造的清苦的房屋内长大。门口上严肃地印着乔纳森·爱德华写的标志:‘不准嬉戏’。他们一生中最好的年华就是在这黑暗的,没有光明的房子里度过的。这无益于健康,有害身心,我们就是在不懈地努力,以求摆脱掉这道屏幕,把光明引进来。”
“那你们是如何做的?”
“如何做?利用收集数据的办法——搜集鲜为人知的资料——具有相当的程度和规模,我们在这方面已经做了前人所没有做的努力。正如查普曼博士所说,我们是事实的收集者。”
“这不够,”乔纳斯博士平静地说,“你们增加上你们的数字,而且将它们披露出来,你们说它们对人们有好处。我怀疑。正如有人谈到另一个类似的报告时所说——我想这像《人文主义者》一书中的辛普森——只是抬起头来数星星,永远不会获得天文学方面的成就,仅只整理已婚妇女所说的有关她们性行为方面的一些话,决不会使我们能够窥见这种行为中的真实情况。”
“哦,我不赞同你的意见,”保罗激烈地说道,“我们正在迈开巨大的第一步,把性从厕所的墙壁上乱涂乱画的做法转换成坦白的、公开的探讨。仅就这个想法,就会带来无穷的益处。我记得罗伯特·狄肯森说过,性自由的敌人是观念、感染和检查。真格的。不过我们已经控制了这些方面的大部分。我们仍然有一个很少有人对它挑战的敌人——愚昧无知——那种对科学的愚昧无知。
乔纳斯博士啪地把玉米芯烟斗在他那圆形金属烟缸的栓塞中间扣一下,烟斗倒空之后,他又把它插进雪茄烟盒中去。
“你很有说服力,”他说,“我同意你所说的,这最后的敌人是愚昧无知。不过,我相信,查普曼博士正在用错误的方法去战斗。当然,他做了不少好事,不过,他做了大得多的错事。”
他把燃着的火柴在烟斗边上转了一圈,然后把火柴吹灭,将它抛进烟灰缸中。“当然喽,你们正在与我们社会中的已婚人打交道,这使得研究更加困难。我认为,男人真想一夫多妻制,然而后来一夫一妻制强加给了他——亦如成百的其它非自然习惯和信条那样,什么逆来顺受啦,睦邻相处啦,中庸公允啦,运动家道德啦等等。他承受着各种各样与天性不一致的压力。
但是,通过接受这一点,他收到了一定的益处,所以,压力是为文明和进步而付出的代价。人们确定一些规法,然后极力使它们生效,尽管常常是不合人性的。性便是遭受严重折磨的一种行为方式。”
“我并不否认。”
“在这些压抑的环境条件下,要使性行得通确实是一项棘手的任务。你想仅仅靠数数人数能解决问题吗?”
“我不这样想,查普曼博士不会这样想。不,我得说我们尽量往远处走,比其他人将走得更远些。”
“不错,保罗,不错。”乔纳斯博士说,“不过,就我所见,问题是——你知道,你们进行到这个程度,不会更远了。你们懂得这一点,然而你的公众并不懂得。广大公众通过宣传相信科学所说的一切,他们相信,科学是某种神秘的社会,与上帝有直接联系,它不可能全被弄懂,但必须相信。非常自然,他们把查普曼博士的报告当作在性行为方面的金科玉律。他们不晓得,这些数据是粗略的,未经加工的。他们想,这些发现可以作为生活资料的现成货,而查普曼博士并没有告诉他们相反的东西。因此,读者读了这些报告,于是照着去做。愚昧无知之上又加上曲解的东西,其结果有害无益。”
“什么使你如此肯定我们是在散布错误的东西?”
“是你们的办法。你想让我说明一下吗?”
保罗看见自己的烟斗中的烟丝已经烧成白灰。他放下烟斗,呷起荨麻酒来。他后悔这次使命。他倒喜欢在别的场合下结识乔纳斯博士。这种交谈,并不陌生,本来可能令人很激奋的,可眼下,因为这件他被要求去做的事,它成了行贿前的等待和序幕,说好也好不了多少。可话又说回来,他告诉自己,这项工作不只是查普曼博士的,也是他本人的,他在其中的成分比霍勒斯或卡斯更多,因此必须加以保护。
“……没有严格的检查,没有冷静的控制,所以我认为它是错的。”乔纳斯博士于是说。
保罗紧张地集中起他的智慧,竭力寻找他遗漏的东西。很显然,乔纳斯博士只是在讨论会见的方式方法。
“这种志愿组合不能给你提供真实的具有代表性的对象,”乔纳斯博士继续说,“那些志愿交谈的妇女——”“是否有更好的办法?”保罗打断他的话说,“难道能够采取挨户按门铃或者在报纸上发广告?通过打电话或把她们堵在街道的墙角处来选择要调查的具体人吗?或者把许多人看不懂或者大多数会弃之不顾的那些问题单寄发给她们吗?联邦调查委员会通过了我们的方法论和统计程式。”
乔纳斯博士点点头。“你们已经通过了。其他人的那些方法不如你们所采用的这一种精确。不过,有比你们还好的发现真理的办法可用。我对此非常肯定。现在我不想扯远去讨论它,我想讨论你们用的办法。”
“说下去。”
“查普曼博士把如此大的信赖放在妇女组织的代表性上。
我想这大可怀疑。我有一个疑点,就是最代表美国妇女的人并不属于任何正式的组织或俱乐部。她们不是那些参加者,这就使得她们与你们所会见的很不相同。你们的不包含她们中的任何人。你们甚至连妇女组织中全部成员也包括不全。”
“足够了,在布里阿斯,共有220名已婚妇女,大多数都志愿参加——确切点讲是201个。”
“按照我的情报,保罗,这是罕见的高,我相信,只有9%——你们所挑选的每一百组中的9%——志愿报名了,百分之百的妇女会成员。”
“哦,是——”
“我坚持认为,那些俱乐部中不愿意参加的妇女,是些具有性偏见和性拘谨的人。你们得到了一些极愿抛头露面的人——我用这个词是从最广泛的意义上讲的——那些心理狂荡的妇女很想说。”
“我们已扣除了这种类型的。”
“这还不够,保罗,还不够。我相信你熟悉布兰狄斯的亚伯拉罕·H·马斯罗的工作。他也雇佣女性志愿者进行性研究,可是他获得一些极其有意义的东西。10个志愿者之中有9个进行了测试,发现她们自尊心很强。她们被发现属于特别类型的妇女,具有进攻性,很相信自己。一般说,这些都不是处女,她们在性行为方面是不循常规的,她们是手淫者。每10个人中有一个自信力很低,属于不志愿参加者那类的人。她犹犹豫豫,很拘谨,而且她通常是处女,很保守,不是手淫者。
我感到,查普曼博士调查的很自信的妇女太多,而其它的却嫌不足。再就是会见本身存在着记忆问题——”因为保罗对马斯罗的研究一直很感头痛,他决定对它不予理睬,而去抓最后的这个问题。“我想我可以说一些我个人对这个问题所了解的情况。毫无疑问,许多妇女表现出想隐瞒真实情况、省略或修改或扩大。不过,一旦她们意识到,我们是多么客观,多么急于获取事实,她们通常对我们开诚布公地讲实话。”
“你怎么能够如此肯定?因为有你们的‘复计法’吗?”
保罗难以掩饰他的惊讶。这种“复计法”是个非正式的对外保密的名称。查普曼博士从已故马萨诸塞的朱利安·格里德博士那里继承下来一批无法估价的文献,给它们起名叫“复计法”。1909年9月当有争议的西格蒙德·弗洛伊德在他唯一的一次访美露面时,格里德才是个在克拉科大学读书的19岁的学生。弗洛伊德发表“论心理分析五讲”的演说,年轻的格里德被迷住了,特别是他的第四讲有关性的演说,对格里德的影响如此之深,以至于他即刻决定当一名分析家。一旦他开始实践,格里德博士发现,丈夫和妻子对婚姻中的同一事件看法很不一致,这一点把他完全吸引住了。不久,格里德在他的休息处,专门受理能够分别与丈夫和妻子接谈的例子。他把这些夫妻调查的长篇记录仔细地保存着——一共203对夫妇——并建立了夫妻差异的百分比,特别是在他们的性行为的自由交往方面。
当格里德博士在一份精神病学杂志上发表他的发现小结。
时,他的热切的读者之一便是查普曼博士。后来,在他开始进行单身汉调查时,查普曼博士立即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