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尽管她在摸索,却什么武器也没有了,她孤立无援,所有的只是这种疯狂的爱情。她很软弱,软弱无力。不过突然之间,不在乎了,甚至感到高兴起来,因为现在,有意识的思想和控制从她身体上越来越溜远了,与她那破碎的意志相违背,痛恨却又爱着刚才发生的行为。她发现与自己作对的肉体与她上面的那个结为一体了。
渐渐地,一直到最后,她感到不去考虑比去考虑容易得多。去体味,让她那恍惚不定的思想最终背叛它,加入到欲火中烧的躯体感觉之中,向趴在她身上的这个人投降,更感到容易自在些。虽说是被打败,却存在一种特别的胜利,因为这位征服者奉献给她的比她曾经知道的想要得到的爱还要多,这不仅仅是羞怯的柔情蜜意,不只是一种安全感,不单单是技巧,而是一种猛烈、欢快的爱意。
突然间,那遥远的身份消失了,她只希望将自己与他融为一体。霎时间,被性欲融化了的她,将多年固持的东西放走了——放弃了与别人分离的生命——毫无保留地与他交合在一起。她彻底被发卧心灵深处的爱意融化了,就像一个许久许久没吃糖的小女孩,疯狂地吮吸着爱情赐与的甜美无比的糖果,感受着爱情糖果所包容的令人晕眩的柔情蜜意。
一时间,从暂时中止的兽性的肉体痛苦中,一种人类的恐惧出现了,掠过了她的脑际,她的心几乎因此而停止跳动。如果,再没有另一个,再一个,再一个像这样的时光怎么办?没有这种性交,没有她的亲爱者,她怎么能活过一天去?如果他仅仅在这个美妙的夜晚唤醒了她,然后留给她一具僵尸,将无尽的岁月打得粉碎怎么办?呵,他能明白吗?她已经活过来,她已经跨越了障碍。她成了他一个人的。她在今晚前曾经爱着他,不过,那还不是她所有的生活,可现在,如果没有他,她不能生活下去。
她睁开眼睛,意思想问他,然而,她发现她再没有其他任何声音,有的只是眼睛里的语言,就用这种语言,她粗野地、不知害臊地、骄傲地告诉他她的狂爱。而他,然后又用他的嘴唇对着她的眼帘和张开着的嘴低声地做出了回答。
过去融化了。遗留下来的是她可以信赖的现在,因此,她将自己完全沉湎在肉体的欢爱之中。她就这样被钉住在那儿,骄傲和恐惧被战胜了,她紧紧地抓住保罗的肩膀,告诉他她全部的爱是那样的坦荡,她所有的情是那样的炽热。她的心灵如夏日烤灼下的良田,急盼着爱情雨露的滋润。
“别停,”她听见自己喊起来,“别停——别——”爱情的真理是什么?是无条件的给予,是灵魂的交融,是身体的吸引,是性格的磨合,更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美妙感觉。
隐隐约约地,她听见保罗的声音。“凯思琳——”还有她本人的声音。“呀——哦——呀——”哦,保罗,她呻吟着。
保罗——保罗——保罗——
哦,保罗。
……谢谢上帝,保罗永远,永远。
※ ※ ※
当凯思琳深夜醒来时,觉得全身精疲力竭,自身和整个世界处在如此的安静之中,所以,在她发现她的伴侣就睡在她的身边时,她并不感到吃惊。她用目光抚摩着他那精力耗掉的裸体。她用脖颈在他的沉睡的手臂上轻轻地擦了擦。她幸福地沉溺在前面生活岁月的永远存在的馈赠之中。
月光射进房内,抚摩着他们俩,更强化了那种永远存在的意味。静静地,凯思琳从床上溜下来,光着身于在月光中走过去,像一尊做出了自己的奉献并收到了最终幸福的女神。
在窗前,她轻轻分开窗帘,抬头凝视着那宁静的蓝色天空,观察那水晶般明澈的天穹中,繁星是如何在眨着眼睛表示它们的赞许和庆贺的。她默默地为这奇妙的生活对它们表示感谢,正如在孩提时一个圣诞前夜她所经历过的一样。
她想,古老的大地,我爱你,爱你。
当她返回床边时,他已在等待她。她投入到他的怀抱中,为他们亲昵的行为快活不已。
她想告诉保罗这种心情,于是躺在他的胸膛上,述说着。
而他则甜蜜地吻了她,接着,他也说起来。他们就这样一点一点地说着,悄悄地、自信地说着,偶尔也谈到过去和将来,以及他们将会是什么样子,又过了一会,他们又睡着了……
十四
6月让位给7月,夏季换成了秋季。随着圣诞节的来临,布里阿斯的白天缩短,而夜晚却处在节日气氛中。冬天不时地刮风下雨,春天很快又来临了。这时,第一只黄色的鸣禽来到了布里阿斯,而不久,忙碌的燕雀和针嘴蜂鸟拍打着翅膀,在藤蔓类植物的金色花萼上翻飞。蒙特雷树披上了绿色的头巾,显得更加鲜艳,木兰树打开了她们的白色的蓬松发卷。风尘仆仆的旅游团又络绎不绝地出现了。就在这蓓蕾绽开的新春里,凯思琳·拉德福特为特丽萨·哈尼希举办了送别午餐会。
在这个温和的早晨,乔纳斯博士将他那合用汽车开出,凯思琳在家里等着,直等到他把保罗接着开去路程不远的诊所,她这才换上那最合体的孕妇服装。后来,在中午,凯思琳在联合会的礼堂中,亲自面带笑容,迎接陆续到来的四十位客人的每一个人。格雷斯·沃特顿拿出了从米切根寄来的内奥米·范·杜森的明信片给大家看。内奥米很快就要离开疗养院,搬进霍勒斯给她在里尔顿购买的平房。厄苏拉·帕尔默兴奋地宣布了她丈夫的第三个分店开张营业的消息,骄傲地将她写的一本小册子给大家看。玛丽·麦克马纳斯看上去比她住在布里阿斯时老了些,也带着她那小男孩的照片出现了。尽管她眼下在谷地有一栋房子,她还是对大家没有忘掉她而感激万分。伯莎·卡里希发胖了,谈起萨姆·戈德史密斯的孩子倒像是她亲生的。
当有人问她什么时候举行婚礼时,她羞得满脸通红。
这些妇女,一旦聚在一起,其中大多数开始热烈地讨论起新近出版的《全美已婚妇女性史》一书来。
查普曼博士的长达600页的报告在五周前公诸于众了,而且在二周便替代詹姆斯·斯考威尔的《做服务生的男子汉》,高居全国非小说类的最畅销书榜首。在这个春天里,查普曼博士的书籍在《纽约时报》、《纽约先驱论坛报》、《时代》杂志、《出版者周刊》中所出的非小说类书单中一路领先。五个星期内,就卖出了门万册,而绿色村庄的书店又发出了它的第三批定单。查普曼博士的照片随处可见。这天早上,一位百老汇的专栏作家印刷了一条传闻,说查普曼博士要抛弃里尔顿学院,去建一所由佐尔曼基金会给予金融支援的他本人的研究机构,而佐尔曼理事会会员则称,他们对此无可奉告,不过,很快会出台一个有关查普曼博士的声明。
围绕着特丽萨·哈尼希的那一小群妇女,都在满怀同情地聆听尼苏拉·帕尔默对查普曼博士的抱怨。厄苏拉刚刚读完查普曼博士的书,她正在对书中特别提到的27个高收入郊区团体的统计曲线发表了反对意见。这27个团体一个个都点了名,布里阿斯也在其中。
“你们会在附录中找到这条统计曲线,”厄苏拉说,“他直截了当地宣称,在像这个的一些团体内,他说‘这个’也是指我们的,年岁22岁以上的29%已婚妇女,现在有或已经有婚外性关系。38%——请注意,是38%——的年岁截止到45岁的人有私通行为。好了,你们对此作何感想?”
“我要告诉你我怎么想的,”特丽萨·哈尼希说,“那本可怕的书应当被分类为小说,而不是非小说类书籍,这便是我的看法。”
对此,这个组的几乎每一个人都严肃地表示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