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名的弥兰特式铠甲发家,如今克莱门特家族已经拥有马更些郡省最多数量的手工制铠作坊,一枚克莱门特家族的郁金香家族徽章无疑会让一件价格不菲的弥兰特式铠甲愈加熠熠生辉,传闻帝国六位圣棺级大骑士中有两位便是身穿这个家族的铠甲。
在帝都备受尊敬的白袍奥术师们显然不是缓慢下车的红衣大主教,这位大人物能够一餐只喝几口水和啃几片粗糙面包就能解决问题,这座约妮娜郁金香城堡在已经吃了一周面包干肉的奥术师眼中无疑就是最生动的福音,一想到鲜嫩宰杀的鹿肉和做成新鲜佳肴的松露,这群神职人员便咽了咽口水,教廷并不忌讳教士食肉,虽然不推崇,但各个节庆日帝国都会提供给各个神学院一批肉类食品。
来城堡外迎接红衣大主教的克莱门特子爵是位三十岁左右的优雅男人,华贵的服饰,白皙的肤色,纤细的眉毛,修长的双手,这是一种很阴柔的书卷气质,看在奥古斯丁眼中,这位子爵似乎与这座雄伟城堡十分不相称。
这位马更些郡省最富有的贵族对伊耶塔和奥古斯丁这两个身份敏感而显贵的人物表现出足够的尊敬,丝毫都不像是一个能够在帝都朱毗特城与休博特侯爵争夺美人都不落下风的家伙,面对这个正牌子爵谦卑的殷勤,奥古斯丁起初甚至还以为碰到了家族辖区的某个小爵士。
迎接他们的是一场视觉味觉甚至还包括听觉上的盛宴。
史诗大陆在餐饮上有一个习俗,餐桌上食物的颜色与宗教仪式及社会地位密切相关,如同家族的徽章,代表着根深蒂固的传统与不可动摇的阶级地位,不能因为个人喜好而擅自更改。餐桌上的颜色大致分为六种,白黑黄红蓝绿,半个世纪以前,在神圣帝国红色还被视作最尊贵的颜色,一直是宴席上的主色调,当时极为流行的朱红色食物搭配浅肉桂色的鲑鱼,以及像饭后的甜点樱桃这类小点缀。但自从朱毗特大帝登上神圣帝国皇帝的宝座,蓝色开始从难登大雅之堂的冷色变成象征尊贵与强权的颜色,宫廷的餐桌如同一片淹没在一片蓝色海洋中。
所以蓝色在这些年便逐渐成为神圣帝国各大贵族丰盛晚宴的主色调,今天也不例外,尤其是餐桌中央摆放有一排淡蓝色花瓣的马更些特种郁金香,清一色雪亮的银制餐具,以及从亚次东大陆进口的昂贵水晶杯,使得大厅金碧辉煌中带有一股纯正的帝国宫廷风格。
即使是见惯了大场面的奥术师们也都一个个瞠目结舌,每一道主菜端上餐桌的时候,远处便响起激昂的小号和鼓点伴奏,这种豪华阵容无疑会让宾客们食欲大增,只是当奥古斯丁看到那一大盘被插上羽毛的烤孔雀,实在提不起兴趣,虽然这道食物是宫廷晚宴的标准主菜。
不过更让奥古斯丁提不起兴趣的是克莱门特子爵的那两位女儿,雀斑点点,模样普通,罗桐柴尔德家族的继承人肯定不难找到相貌和脑子一样出众的女人,所以他也就没有理会这对名媛的频繁媚眼秋波,神圣帝国虽然不像某些教皇附属国那样连皇帝国王都必须严格遵循一夫一妻制,但也不流行一夫多妻制,即使拥有几十个情人,名义上一般也只能够有一名妻子,所以奥古斯丁一点都不想浪费这个宝贵名额,贵族千金不同于心甘情愿做贵族老爷情妇的平民美女,前者最想要的可能不是一份如何炙热纯洁的爱情,而是一个名分。
晚宴后奥古斯丁来到属于罗桐柴尔德家族的马车,那只装有塔科手札资料以及巫婆留下来几本异端魔法书籍的箱子安然无恙,他也不打算让家族骑士搬到今晚的奢华住所,有迪米特这位黑暗仆人一旁守护,马车就是最安全的地点,屏息状态下的迪米特可以完全让那群奥术师们察觉不到他的踪迹,而奥古斯丁的教父肯定不会点破,所以这只处在颠峰状态下的吸血鬼侯爵对奥古斯丁来说不会成为一个沉重的黑暗包袱。
教父不说,奥古斯丁也不说。
这恐怕就是宗教和政治上的小默契吧。
第二卷 披着教袍的异端 第十章 红手套,白袍人
奥古斯丁坐在刻有紫曜花家族徽章的马车中,从那只足够让他进入异端裁决所好几次的箱子中掏出一颗高纯度光晶石,车厢立即亮如白昼,他这一刻心如止水,白日在风雪中策马前行的倦怠让他不得不进入冥想状态,许久睁开眼睛,借着光晶石带来的亮光阅读一份关于塔科关于《魔法领域坍缩和弦理论研究》笔札,奥古斯丁头也不抬询问道:“迪米特,你觉得那场暗杀谁最有动机?”
这只存活了漫长岁月的侯爵吸血鬼在黑暗中带着笑意轻声道:“谁都有,甚至连远在帝都的朱庇特皇帝都有这种可能性,当然,这仅仅是怀疑对象,政治是最容易被插上想象翅膀的艺术,就连我们‘从一个战场走向另一个战场,从一个王座迈入另一个王座’的温梵曲厄尔族都惊叹你们人类的政治天赋。”
沉醉于这份极符合科学领域坍缩和量子理论的魔法心得的奥古斯丁翻了个白眼道:“少说废话,我没兴趣听你讲解血族家族的古老历史,再骄傲的长生种也得向短生种的贵族卑躬屈膝。”
迪米特修长身躯浮现于车厢,似乎并不恼怒这位主人对血族的不敬,道:“西北大教区红衣大主教圣本尼第自然是当之无愧的首要嫌疑人,马更些郡省和费图科赫奈郡都是他的辖区,做起事情来会方便很多。”
奥古斯丁皱眉道:“能爬到红衣大主教这个位置的都不是傻子,怎么可能会派上一支并不强悍的白蔷薇皇朝雇佣兵?这种行径很容易被按上一个通敌叛国的罪名吧?圣本尼第虽然是我的教父这一次牧首换选的最大竞争对手,但怎么可能蠢到这个地步?”
“蠢?”
迪米特微微一笑,明显对奥古斯丁的定义并不赞同,道:“主人,我想这才是最好的掩饰,既然身为政敌的您都会如此替这位大主教设想,那么帝都那位听起来并不笨的皇帝恐怕也不会将圣本尼第认作是叛逆吧?”
奥古斯丁放下手中的笔记,突然想起罗桐柴尔德家族秘史中一起有趣的插曲,第六任家主曾经和一位帝都红人争夺一个令人眼馋的位置,两人的背景后台势力相当,皇帝也举棋不定,这个时候这位奥古斯丁的老祖宗便让人秘密策划了一份密报,分别向皇帝和异端裁决所举报,而举报人,并不是那位帝都红人,而是自己!这份堪称国家机密的密报很快在帝都流传开来,就在所有人都以为罗桐柴尔德家族将要落败的时候,这位家主却成功摘取了那枚代表“圣战”领袖的勋章,因为皇帝命令异端裁决所彻查罗桐柴尔德公爵,来断定这位贵族是否如密报中所言是个串通拜占奥教廷企图推翻梵特兰蒂冈的大异端,事后表明这位可敬而忠诚的公爵绝对是个手染异端鲜血无数的虔诚信徒,于是整个帝国都将怀疑的眼神投向了公爵的竞争对手,结果可想而知。
这只不过是罗桐柴尔德家族史上的一段小插曲而已,玩政治的手腕,现在的奥古斯丁在老头子们眼中肯定还只不过是个雏鸟而已。
迪米特很喜欢这个他眼中的孩子沉思的姿态,他一点都不怀疑这位小司祭未来能够披上神圣耀眼的司祭长教袍,道:“说起来其实您的教父大人自己也有可能性,试想,在一个政敌的辖区内发生这种事情,即使这位政敌能够消弭大部分负面影响,但在竞选中终究会让一群容易动摇的中立者感到憎恶。”
“迪米特,这里面有个细节。”
奥古斯丁想起那场光明和黑暗信仰之间的华丽战斗,道:“异端裁决所是先于牧首圣庭的奥术师到达旅馆外,如果不是这群守夜者的拼死守护,我相信旅馆内的成员绝对不可能毫发无损,假设这两个种族的吸血鬼目标只有我的教父,而异端裁决所也没有介入这场战斗的话,等奥术师们赶到,恐怕教父再实力雄厚也会受到一定程度伤害,迪米特,我是否可以理解为异端裁决所才是站在我教父这一边的潜在盟友,而牧首圣庭中却有针对我教父的敌人?有没有这个可能,这场阴谋其实东部大教区的摩诺法蒂、西北大教区的圣本尼第以及我的教父都有参与,只是最终获利的却只有我的教父?”
迪米特露出赞赏的微妙眼神,呢喃道:“主人,您确实十分适合继承您祖辈的家族。”
不管是身为罗桐柴尔德家族继承人遗传的优秀本能,还是这位奥古斯丁少爷的偶然侥幸,如果伊耶塔听到了一定会在心底大吃一惊,因为表面上,这位老人永远是古井不波的和蔼和亲。
而这位只差一步就攀上梵特兰蒂冈教廷顶点的老人此刻正在房间接见一个谁都意料不到的人物。
一张华丽诡魅白色面具,一袭不染纤尘的洁白教袍,一副镶有金丝的红手套,这个神秘男人噙着笑意,温暖如一杯靠尔良地区盛产的烘培蜂蜜酒。
他站在窗口,俯视面对着那架奥古斯丁所在的马车,面具中空洞漆黑的眼部令人瞧不出他的半点心思。
一身红色教袍的老人捧着一本教廷经书,轻声道:“摩诺法蒂这只老到掉毛的牧羊犬怎么都不会想到他控制得了牧首圣庭‘牧羊者’,但我还有一张‘守夜者’牌,至于掌握了异端裁决所一半资源的圣本尼第就更沮丧了,呵呵,让这群伪善者、饕餮者、骄傲者、傲慢者一一失望,就是我最大的乐趣了。”
白袍男人并没有开口,不多说一句话,甚至一个字眼都不可以多说,这就是他与这群老狐狸打交道的第一条准则。他既然能够不露痕迹将一支卡妙帝国赏金猎人团队和一支白蔷薇皇朝雇佣兵带进神圣帝国、能够联络到两个血族,他自然能够悄无声息地来到这个房间。
老人眯起眼睛,道:“如果我没有猜错,你那两箭,是真的想杀我吧。”
白袍男人轻笑道:“尊敬的红衣大主教,我不忠诚于摩诺法蒂和圣本尼第,也不忠诚于您,但我承诺,这场变故会逐渐铺上灰尘,真相最终掩埋于厚重尘埃中,而您,永远不必有后顾之忧,事实上虽然您是策划者,我是个中途动了点小手脚的执行者,但我对您的敬畏不曾减少半分。”
伊耶塔一根手指抚摸着那本被他摩挲到泛黄已经能够倒背如流的教廷典籍,望着这位远比身边所谓心腹更值得信赖的有趣羔羊,牵扯苍老的嘴角笑了笑,瞥了眼这个神秘人物的那副有点与众不同的红色手套,道:“如此年轻的高阶审判者,教廷多少年不曾出现过了?”
看见奥古斯丁走出马车,白袍人低下头望着手心的一样小玩意,不易察觉地轻微叹息,微笑道:“每一项桂冠,都承载有汗水和血水,您说呢,令人敬畏的红衣大主教?”
老人含有深意道:“被你忠诚着的人,是个幸运儿。”
白袍人继续沉默,悄悄摊开手心,那是一枚最普通不过的波旁银币。
第二卷 披着教袍的异端 第十一章 解开上帝之手
奥古斯丁脑海中满是现代物理中波函数坍缩的数据,塔科这个异端那篇关于魔法领域坍缩和弦理论研究笔札突然让他意识到被巫婆三次封印的自己就像是那只著名的“薛定鄂的猫”,也许正处于死和活的迭加状态,这是个很荒谬的结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