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因为不小心走路快了些,差点撞了怀孕的侧福晋李氏,被一群小太监拖到丫头住的院子里活活打了三十大板,挨床上躺了三天,死了。
当时已经入冬,小厮们用草席子把这丫头裹起来扛了出去,就好像《红楼梦》里的王熙凤死后也只用草席草草包裹了事,之后再没人提起过她,就好像她从来没有出现过。这对于生在红旗下,长在新中国的我来说,是一个不小的冲击。一条鲜活的生命在这个时代根本就不算什么,更别提我们只是没有身份,没有地位的“奴才”。不管我愿不愿意,这身体是不是我的,我也不得不为自己的命运担忧。不是我怕死,只是这死法,也忒凄惨了。砍头也就罢了,总不会疼,要被活活儿打死该疼成什么样啊?于是我乖了,横竖不用伺候人,拽紧这轻松的工作,过一天算一天吧。
转眼康熙三十九年,元旦。
这天宫里皇帝摆家宴,贝勒爷和福晋们带着小阿哥都进了宫。晚上吃过饭,我早早的回房。
在古代这半年,最难过的就是衣服,夏天最糟,甭管多少度,连贴身衣物在内最少也要穿三层,刚过去的这个夏天可把我捂了一身痱子。北方入冬以后非常冷,没有羽绒服,穿多了走不动道儿,穿少了又冷得厉害,加上城里没有高楼大厦,没有温室效应,冻得骨头都要结冰了。
今天一大早上开始下雪,到现在外面的雪已经积了老厚,正好主子不在,赶紧上床睡觉。刚脱了棉衣钻进被子,就听门外有人叫唤。
“比雅姐姐在屋里呢?”
一听叫我,哭得心都有了,大冷的天硬着头皮爬出热被子,心里不停问候外面叫我那位的亲戚朋友。起身披上棉衣,打开门,是侧福晋李氏屋里的小厮。
“小哥儿有事?”心里没好气,可僵硬的脸蛋还是得捏出一个笑容。
“咱们主子刚回府,经过花园时丢了一只簪子,姐姐屋子离得近,烦请姐姐受累帮忙去寻寻。”话没几句,可我的表情几乎僵住,大冷的天什么破事儿就瞎折腾人,自己屋里哪儿就没有丫头了,偏要找我。平时总听别的丫头说这个主子脾气大,事儿多,加上进府没几年就生了一个阿哥,如今又怀上一胎。这个不是母凭子贵么,可这些话我也只能心里想想,再不乐意嘴上也不能说,只能摆出官方笑容,应下来,转身进屋拿上灯笼往花园里去。
冬天主子们都不太到花园来,雪积了一天,深一脚浅一脚,着急出门,随便穿了双绣鞋就跑出来了,才走这会子里外都湿透了。虽然没有温度计,但根据冻得生疼的耳朵鼻子判断,和冰箱冷冻室差不多温度了。幸得睡觉前头发都放了下来,能盖着点我的耳朵和脸蛋,兼顾着帽子的作用。
打着灯笼,顺着她们来时的脚印,慢慢的往前走。忽然瞥见雪地里一点翠绿,找到了找到了,急忙走过去,“不就是一支烂玉簪子嘛,就在眼皮子下面,折腾人。”架不住寒冷的袭击,哆嗦着牙小声抱怨着。
把簪子放进怀里,站起来转身想走,突然脚下一滑,重心一个不稳,狗吃屎般摔趴在雪地上,“咔”怀中一声闷响……脑门上的黑线立马落下,“灭……了……”我觉得自己发出声音好似幽灵般。
顾不得疼痛,急忙支撑着想要爬起来,刚抬眼,看见自己面前有一双皮靴子,顺着瞧上去。一看不太清的帅哥披着深灰色的大氅,撑着把大油纸伞正一动不动的看着我。
我瞪大眼睛借着远处微弱的光线努力的辨认着,等看清以后脑袋里面学过的各种规矩争先恐后得挤到我的眼前玩儿命的展示。
“贝勒爷好”跪着磕了一个头,不对!
“给贝勒爷请安”急忙又磕了一个头,还是不对!
“贝勒爷吉祥”好可怜,又是一个头,也不对!喜儿之前给补得礼节课程咋说来着?这时候不用行大礼吧?
手忙脚乱的站起来,低头,弯腰,半蹲,对了!“贝勒爷吉祥”呼……喘了口气,
北风那个吹~~雪花那个飘~~怎么没反应?
一冻二摔,浑身都痛,可是面前的人完全没有要叫我起身的意思,扎马步也比保持着这个姿势强。忍了半响实在忍不住了,“贝勒爷,我能起来了吗?”我小声问。
“呵”他笑了一下,很轻,还是被我听到了。笑我狼狈?其实我挺聪明的,这些规矩我早就学了,只是平时很少遇到主子,实践机会不多,冷不防有点紧张。
“起来吧。”这嗓音不错。
站起来望着他,这么久以来,算上我醒来的第一天,总共见他不超过四次,要说这个府邸也不大,只是我的工作都是对着花呀草呀,没什么机会到领导面前去。像今天这样和他说话还是第二次,帅哥嘛,谁会不愿意多看两眼。
样子和我上次看到的差不多,不过天气太冷,他鼻子和脸上都冻得红红的。耸动一下鼻子身子前倾嗅了嗅,空气中又是那股淡淡的檀香,还混着雪的冰凉。夜幕下他的双眸更加幽黑了,见我好像缉毒警犬似得在他身上捕获味道,眉头轻轻一蹙。
“我身上有什么?”
听见声音,我急忙收回身子和鼻子,低下头,“没!没!”
沉默……又冷又怕。这位爷又不是三头六臂,怎么我会好像老鼠看见猫似的?嗯,对!他掌握了我的生杀大权。可是这么站着不动,脚上的冰冻感变得更加强烈,我轻轻得动了动脚趾头,绣鞋好像都结了冰了,一阵阵刺痛从脚趾传到大脑中枢神经。
“身子可好些了?”
怎么?记得我?欣慰且谦虚的答:“早就好了,谢谢贝勒爷。”
“怎么这副模样就出来了?”
“李主子掉了一支簪子,急着叫我……叫奴婢来……”簪子!说到这里慌忙探进怀里。“灭了!”玉簪被这一摔,摔成了两截。看着摊在我手中残骸,“麻烦了……。”我只觉头皮发紧,皮肤上的毛细孔都在惊吓的作用力下张开了。
忽然淡淡的檀香味扑进鼻腔,灰白色的衣袖在我眼前拂过,看清楚后,手中断成两截的玉簪已被取走。
“贝勒爷。”一个人影从他身后窜出来,正是那位娘娘腔,贝勒爷身边的贴身太监——高福。“奴才好找,原来贝勒爷走到这儿来了。”边说边接过贝勒爷手上的油纸伞。“公文奴才取来了,大雪的天,爷快进屋里去吧,仔细冻着。”说完高福回头看见立在前面好像鬼似得我,面色一愣,躬身退回贝勒爷身后撑伞站着。
“你去吧,就说玉簪我拿走了。”
“啊?”我吃惊的张大嘴看着贝勒爷,这是……在帮我吗?
“啊什么?不愿意的话你自己去回?”
有这位贝勒爷帮忙,我这顿打,不是,可能是我这条命就算安全了,怎么可能不愿意啊!可感动死我了,急忙九十度鞠躬。“贝勒爷真是好人,我………奴婢谢谢贝勒爷!”
“呵,去吧。”淡笑一声,往书房方向走去。
我有些傻傻的定在原地,这位四阿哥看起来挺深沉严肃的样子,这么大一错误,居然帮我?这一晚上可真不可思议啊。
回到住处,喜儿已经下了值,我从头到脚又是水又是雪。鼻腔遭遇房间里的热空气,不住打喷嚏。
“呀!你这是打哪儿来啊?”喜儿惊讶的问。
我倒了杯热茶捂在手里,身体还禁不住直哆嗦,“那个李主子在花园丢了东西,打发我去寻,可把我冻死了。”
喜儿把炭炉往我面前一摆,“她丢的东西怎么倒叫你去寻了?”
“别提了,尽瞎折腾人。”喜儿没多问,忙不迭的给我打了一桶热水。
我脱掉身上湿漉漉的衣服,把自己扔进热水桶。
“你这可不是作死嘛,这身子才大好多久?就算去找也好歹该多添点衣服不是。”喜儿边拾掇我换下来扔在一旁衣服,边絮絮叨叨的念着。
“我的好姐姐,我今天已经够倒霉了,你也悠着些,东西就别收拾了,回头我自己来。刚下值也够累的,赶紧去休息吧。”
一切妥当后,我爬上床钻进被子,热乎乎的感觉包裹着身体舒服极了。遇到贝勒爷的事情没告诉喜儿,让她知道我闯了祸,又该一顿唠叨了。别看喜儿年龄不大,唠叨的功力可是一点也不弱,折腾了一夜,就不给自己找麻烦了,想着想着进入了梦乡。
【第三章】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已修改“比雅姐姐,福晋让你去一趟。”下午正在花园里面进行“发呆工作”,福晋房里的茗雁跑来叫我,急忙从混沌中醒转过来,随茗雁来到乌喇那拉氏这边。
“福晋,比雅来了。”
“进来吧。”
门口的小丫头挑起厚重的门帘,屋里飘出阵阵熏香。
进了屋,眼光瞥见贝勒爷也在,两人正端坐在塌前说着话。我大踏步上前,欠身福下,“贝勒爷吉祥,福晋吉祥。”那天花园一别后,没有再遇到过他,簪子的事情也没人再提起,应该是摆平了吧。
“起来吧。”他的声音还是那么淡,那么轻。
乌喇那拉氏把手中的茶碗轻轻放在小桌上。虽然比雅侍候乌喇那拉氏也有些日子了,但自从我病好后就更换了工作岗位,一直没有机会好好看过这位福晋,禁不住略微抬眼。
鹅蛋型的脸蛋儿,两条细细的柳叶眉,双眼外角略微向上,小小的鼻子,小小的嘴。一袭红缎底衬金色牡丹图案的旗服,颈上围了一条白色不知道是什么毛的围脖,旗头中间一朵红色的牡丹花,这模样看上去二十岁还不到,不是今天她叫我,还真没机会好好正面看看这位福晋呢?电视上的那些清朝的美人都是经过包装的,更适合现代人的审美眼光,我瞧着这位活生生的古代福晋,除了粉底厚了点儿,唇彩浓了点儿,其实也挺漂亮的。
“比雅,这些日子身子可大好了?”乌喇那拉氏问。
“谢谢福晋关心,奴婢早就没事儿了。”
“嗯,那就好,你这身子素来瞧着瘦小,这次大病一场,越发单薄了,为了小阿哥倒叫你落下个病根儿,我实在于心不忍啊。”
耶?感情这位福晋还会和下人客气呢?对了,这个时候应该说点客套话。
“福晋太客……呃……折煞奴婢了,奴婢既然伺候小阿哥,当然……呃……自然要全力……呃……尽心尽力为小阿哥了,以慰……呃……报答福晋。”好家伙,古代的话可真难说啊,这才几个字就急得我满头大汗。
“呵呵,这丫头是怎么了?从前一张嘴皮子不知多伶俐,现在说的话可是让我听得糊涂了。”是呀,别说你,我堂堂大学本科生,智商高,不结巴,可是如今连话都说不利索,我何尝不是糊涂,偏这糊涂,人不能解,只有找神仙。
“大夫说奴婢落水后惊吓过度,大概这思维……呃……脑袋有点受影响吧。”
“爷,比雅这丫头也算聪明伶俐的,又懂点文墨,想着爷身边没个伶俐的丫头,早想着打发上书房去当差,没成想前儿倒耽搁了。现如今她身子也大好了,是不是现在派了去?”乌喇那拉氏轻声问。
啊?去书房?伺候贝勒爷?我现在这份工作多轻松啊。常常往园子里一躲就是一整天。虽然这位爷帮过我,可是那些丫头们常说,贝勒爷很严厉,平时总是冷冰冰的,府里的下人没有不怕的。想是我遇到他时,正好是他心情很好的时候。这下要去他眼皮子下工作,我不得天天拉着警备线呀?
等等……她刚才说懂点儿什么?……文墨?!福晋姑奶奶你这不灭我呢嘛!那个毛笔我连拿都拿不利索,更别提写了,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