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内的空气却总是明净的,丝毫没有受到远方天际那些像守护神般缭绕盘旋
的岚雾影尝,反而因他们的尽职守护,显得更加迷人,遗世而独立。
湖畔的碧茵上,有着半梦半酸的朝露,留恋地胶附在碧草摇曳生姿的机柔腰
身上,舍不得离去。
滨水的绿柳、垂杨、绛樱、紫荆,青翠的叶与鲜红的花,都争相将他们的身
影倒映在湖面上,幻出无数的幽媚情态。
湖面的波涛,似被晨曦唤醒了,邻邻的波光,群起欣然的舞着,曼妙的舞姿
赢得了岸边不时涌起的白涛赞叹,而迸射起云样的水花和拍岸声回应,彷佛是
给他们的掌声。
这便是风谷一隅的清晨之美。
李承烈一如往常,一大清早便来到这个潜藏盎然生趣的湖畔,独享这一湖世
间少有的良辰美景,在风谷无数奇景中,他最爱这一方景致。
从绿荫的缝系穿梭漏洒下来的点点光子,正巧落在他那略嫌凌乱的漆黑色长
发上,像极了一流灵活的乌金。
他那一双睫绒密绣下的翡翠绿眸,也和他那乌金般的长发一样散发着动人的
光采,在一泻清澈之中,泄漏着几分的忧郁凝滞,更泄漏着几分的无奈落莫,
像清翠的秋山轻罩着几痕淡淡的雾紫。
四年了!
他从浮华人世逃开消失,而藏昵在这个世外桃源般的「风谷」已足足四年了!
这四年之中,他并非从未出谷半步,反而三不五时就和那一群「臭气相投」
的「狂」字辈伙伴们到外面的世界四处去冒险作乱,出任「特殊保镖」的工作,
生活惬意逍遥至极。
「风谷」的另一个称号:「逍遥谷」的意境被他们五人发挥得淋漓尽致。
所以他并非拒绝出谷,也不是异于出谷的——虽然他是个「死人」!
只是以往的「出游」,都是以「破坏狂」的身份行动,像一个星期前,他才
顺利圆满的完成一位法国当红模特儿的保镖工作,身心两方面都获得舒解和成
就感,十分充实快意。
还有,范修罗那个「护花狂」的秘密小窝「逍遥居」也是他常去串门子的地
方,虽然修罗那小子所在的地方,对他而言是个「危险的敏感区」,但「风谷」
里多的是擅长乔装易容的奇人异士,每次他要出谷,他们就争相替他打造一张
「新面子」,所以他一点也不必担心以「死人」的身份在外面的世界游荡时会
被以前的熟人发现,反而乐在「千面人」的游戏中。
尤其修罗那小子又好死不死的有一双能「明察秋毫」的「邪眼」,不论他如
何乔装易容,范修罗都能一眼识破——这也是风谷中的易容高手们争相为他打
造新面孔的主因之一——想和范修罗的「邪眼」较劲,看看是范修罗的「眼力」
了得,还是他们的「巧手」厉害!
三天前,他从段仲刚的口中得知,又有一个「特殊保镖」的委托案进来了,
只是这次的委托人身份很特殊,竟是他最敬爱的大哥李承瀚,而且指名要他出
任这次的「特殊保镖」任务,似乎是和李家有重大关系的事。
因此,他犹豫了……
并不是因为李家有什么令他深痛恶绝的惨痛记忆之故,而是因为李家有个他
想见却今世不能再见的人儿!
莫忧……
他无奈怅然的仰天深叹。
「承烈大哥,承烈大哥!」
远处的香径传来银铃般的呼唤,不久一个带着一支金黄色豹子的少女倩影便
落入他的眼帘——和那支身材魁梧的黄金豹子。
那少女看来不足二十岁,茶褐色的发,临风蓬松着,用一条湖水色的丝带络
祝她穿着一龚「改造」过的唐朝服饰——上半身依然留存着浓郁的唐风,只是
衣裳的剪裁和设计简化许多,看来比传统唐装清爽,却不失唐装特有的轻盈和
特色,腰下的长裙则被裁剪成迷你裙一般的长度,下半身再多着一件同样漾着
浓郁唐风的紧身七分裤,如此融合古典与现代的搭配,非但没有掩去唐装的柔
美,亦未破坏现代风情的韵味十分难得,充份显现设计者匠心独具的巧思和过
人的设计才华。
她那秾纤合度的身段、健康亮丽的肤色、捷灵敏巧的肢体、愉快明朗的神采,
恰好与清晨自然的蓬勃气象和合一致,相互辉映。
她像飞燕穿帘似的,从绿树浓馥的荫下疾扫而来,间或和身旁的「同伴」黄
金色豹子嬉戏追逐,偶尔用她那白皙滑嫩的小手去理理被豹子弄乱的外裳,调
皮的风儿又时常挑翻她的裙缘,像荷叶反卷似的,泄露了她的裙下风光,还好
裙下有那条七分裤「护驾」,黄金豹也「护花」
心切的对坏心眼的风儿警告似的轻吼几声,像是在告诫风儿说:「不准捉弄
我亲爱的小主人!」般。
那一路伴着她前进的草香花味、树色水声、云光鸟语,一一成了她原来欣快
的心境里的所收藏,更增加了不少欢畅的材料。
她,就像山中无忧的小鹿那般的美、那般的活泼——和他记忆中的莫忧有着
多处相仿的神韵,他因而经常看得呆掉了。
「承烈大哥,你决定接承瀚大哥委托的case了吗?」段水楼香汗淋漓,气喘
吁吁的掠齐凌乱蓬松的茶褐色头发,天真无邪的仰首问道。
李承烈爱怜的摸摸她可爱的头,似无奈又似坚定的浅笑,「是啊!
都已经四年了,再不回去看看,只怕我今后都会生活在这样的迷惑之中。」
他当下决定。
虽然对很多人而言,段水楼是出了名的「鬼见愁」,但他却和她处得非常融
治和谐。
段水楼了解的点点头,四年来,她一直是他无所不谈的红粉知己,对他的事
自然了解透彻,「是该回去看看了,否则你心中那株﹃忘忧草﹄可就真的要花
落别人家罗!」
「小丫头!」他用拳头轻敲她的头,沉郁的心情顿时开朗许多。
段水楼这才满意的捧住他的双颊,用水灵灵的双眸望住他,认真热情的说:
「承烈大哥,你振作一点,不要一副死德性,这和平常那个我所熟悉的你一点
也不像,我不喜欢,小小也不喜欢,」「小泄是她身边那支黄金色成豹的名字,
「相信你自己也不喜欢,所以你不要再往坏处想,赶快恢复你原有的模样,以
平常心去面对李家,最好把那株让你念念不忘的﹃忘忧草﹄带回﹃风谷﹄来,
咱们三个人一齐过快乐的生活,0K?我相信咱们风谷的﹃主人﹄一定不会拒绝
那么可爱的女孩成为我们的同伴的。」
说完之后,她还俏皮的眨眨灵活有神的眼眸,小嘴呈现漂亮的上扬弧形。
李承烈被她可爱逗人的模样惹笑了,「小丫头,放心吧!我会好好振作的,
否则就没有资格当你的承烈大哥罗!」
「嗯!这才对嘛!」段水楼见他笑得像平日一样的豪爽,总算满意,双手叉
在腰间,一副「通过」的表情频频点头。
她条地又想到什么,「对了,我这回从﹃花间集﹄来风谷前,在丁会长的住
处遇见一个和我年纪差不多的女会员,很巧的是,她的﹃花名﹄正好也叫做﹃
忘忧草﹄哦!你说巧不巧?」「花名」是「花间集」会员代号的别称。
「你接下来是不是想说,说不定﹃花间集﹄那个叫﹃忘忧草﹄的女子,就是
我的﹃忘忧草﹄是吗?很抱歉,你要失望了,莫忧她不是那种型的女子——」
何况她现在应该早已经为人妻了!想到这儿,他的眼神不禁黯淡下来。
「你不要忘了女人是善变的哦!算起来,你离开她时,她才十六岁,现在应
该已经二十岁,是个亭亭玉立的少女了,没听过女大十八变吗?」
「这话用在别人身上或许是对的,但那绝不是莫忧!」他口气是不变的笃定。
「反正你就是认定﹃花间集﹄的﹃忘忧草﹄和你的﹃忘忧草﹄只是同名之巧,
不可能是同一个人就对了。」
李承烈以笑代答,又摸摸她的头,「好了,我要去见段叔,待会儿再和你聊。」
「啊!我差点忘了,我爹地就是要我转告你,要你立刻去见他的。」段水楼
不好意思的吐吐舌头。
「行啦!我不会多嘴的。」他宠爱的捏捏她的粉颊。
「谢谢承烈大哥。」这么一来她就不必担心挨老爹叨念了。
湖畔的薄雾不知何时已全然消散,李承烈步伐稳健的绝尘而去。
和黄金豹子小小一齐留在湖滨的段水楼,被生趣盎然的湖水吸引,「水兴」
大发,轻轻俯下身躯,双手背在后头,和形影不离的「大猫」
小懈你知我知」的对笑半天,便一齐投进沁凉清澈的碧蓝之中恣情的戏水。
「抓不到,小小是大呆瓜,抓不到我,哈——」
一个花样年华的少女和一支金黄色的「大猫」,就在那一湖湛蓝中玩得不亦
乐乎,道靖山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的隽趣。
李承烈沿着弯延曲折的岩石小道,随山势渐渐升高,最后抵达建筑在半山腰
凸出的崖石平台,那儿有一座用松枝和绿竹搭筑而成的轩亭,取名「听涛阁」。
殷仲刚就坐在「听涛阁」最靠峭崖的那一端,悠然自的独自品茗,听彷若自
然交响乐般的松涛声。
「段叔!」李承烈轻唤道。
在「风谷」,晚辈都管叫殷仲刚为「段叔」,和段仲刚平辈的人就叫他「老
段」、「阿刚」
之类,比殷仲刚年长的长长辈和长辈,则喜欢叫他「小段」、「段小子」等
等的浑名。
「坐!」殷仲刚倒了一杯热茶给他。
他给人的感觉是稳重而莫测高深,威严中带着慈祥,让人打心坎里觉得他可
靠、无条件的信任他——这也是他被选为「风谷代理人」之一的原因。
「狂党」尤其和他格外亲近,因为有关「狂党」出任「特殊保镖」
任务的事以及和风谷的讯息传递,都是由他一手包办的。
李承烈也是在第一次见到他时,就本能的信任他,对他撤除所有的心防。
「你应该有最后的答案了。」殷仲刚的语气百分之百肯定。
「嗯!我决定接受我大哥的委托。」
「很好,果然没让我失望,什么时候走?」
「听完段叔对这次保镖工作的主要内容是什么之后就启程。」
「没有内容。」
「呃?」
「你大哥的意思是说,如果你答应,就要你直接到﹃忘忧小篆﹄去找他,等
见了面,他再详细告诉你,如果你没答应,那一切就当作没发生过。」
「原来是这样——」李承烈若有所思,半晌才道:「我明白了,我去。」
「那我就和你大哥联络了。」
「谢谢段叔。」
殷仲刚拍拍他略嫌僵硬的肩,语重心长的说:「凡事尽力就好,别想太多,
无论你这次出谷后,会不会再回来,﹃风谷﹄永远欢迎你。」
「我一定会回来的!」李承烈以坚定无比的口吻,像在立咒般说道:「只有
这个地方才是我真正想要的、想回的家,只有在风谷里,我才能活的像真正的
自己、我想要的自己,所以,无论这次出谷会遇上什么事,我终究还是会回到
这儿来,一定!」这和他的身份是「死人」
并无关系。
他的心声也正是每一位属于「风谷」的人的共同心声。
殷仲刚不再多说什么,只是像个慈父,温和而令人觉得勇气倍增的握紧他有
点冰冷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