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安点头了解状,又迟疑的问道,“那大皇子那边如何?”
“大皇子啊……”若潇思索了阵道,“听说他遇刺客了,知道是怎么回事?”
薛安搜寻着汇报上来的情报,不怎么确定的说,“只知道是刺客,孤身一人,行刺未遂,逃脱了。但军队消息封锁的厉害,具体情况不知。”
若潇点头道,“那这个之后再说,有时间也许得和他聊聊,这个不急……对了,清逸殿下什么时候回来有说吗?”
“没有,只差人通知说暂留宫里了。先生可是有什么要紧事情?”
“不是……”若潇笑笑反驳,“突然想到,我这客卿差不多该结束了。”
“结束?”薛安一愣,复又一笑道,“的确,殿下稳住继承人的位置,等做了帝王,先生必是封王拜侯的首选。属下先恭喜先生了。”
若潇露出点苦笑道,“不然,急流勇退才是上策。你别反驳,我也不是怀疑清逸……殿下的真心,只是有时候时局摆在眼前,便不得不去做了。我不想到时候后悔为何不在没有定下君臣关系时离开,这样对于我和清逸殿下都是最好,所以……薛安,若方便的话,帮我一把……”
薛安神色复杂的看着面前还受伤侧靠着的男子,回想这人之前的所作所为,也不敢保证说殿下能完全接纳,也不敢想象今后起了矛盾会不会鸟尽弓藏,挣扎一番,终是点头道,“好,先生有何吩咐但且明说,只要不危害到殿下,薛安必定再所不辞。”
若潇心中一定,脸上露出点无奈的神色道,“有你这句话我便放心了。不必多做什么,只要做出完整的路引户籍,一点能够支撑生活的盘缠,便足够了。”
“好!”
三月初三,子时
帝驾崩于紫薇殿。
宫廷的装扮迅速改变,白帐黑幕,一片素色。各种相应的操办也随之开始,礼部迅速列出各项事宜,工部规划陵寝,户部管操办物资,而作为即将继位的太子,则在尽孝的基础上必须掌控大局,所有的事宜最后都必须由他做最后决断。
此时,天微亮。
一处偏殿内,身穿朝服的男子正闭着眼靠在榻上稍作休息。门外,一个碎步小跑来的年轻宦官低低的对守卫说了句,然后,悄悄的推开一点门闪了进来。
屋内的男子警觉的醒过来,坐正,等人上前。
那宦官在五步远的地方停下,躬着身说道,“殿下,您府上的人传话说,那位受伤的公子病情加剧,希望您召御医诊治。”
男子微微震了下,语气还算平静的问,“传话的人在哪里?”
宦官低头道,“已经离开,看似很急。”
男子终于忍不住的站起身,快步走了些路,又生生停住,语带苦涩的吩咐,“立即请陈太医过府一趟,以本王私人名义,别惊动他人。……你……也一同跟去,传话给王府管家薛平,务必要完全救治好他,不得出错!”
宦官打了个机灵,连忙称是。当下便又快步离开。
男子一个人在屋里来回踱步,心中焦急万分,又无法在这时候离开,烦闷极时狠狠捶了捶身旁的墙壁,却也只能如此发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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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这是宫里来的陈太医。”薛平恭敬的对靠坐在暖阁榻上的若潇道。
神智因为高烧而有些迟钝,脸颊也泛起病态的嫣红,有些无力的若潇看着眼前花白头发的御医,点头道,“薛平,你先下去吧,有粉妍在我身边就可以了……”
“可是……”
“大人放心,奴婢会照顾公子的,若有什么问题,会立即通知大人。”粉妍适时插上话道。
薛平对粉妍的插嘴有些不悦,但出于尊敬若潇的角度,还是退了出去。
那御医看这情形,也知道自己要诊治的不是普通角色,当下谨慎起来。不过,当他探了眼前人的左右手脉象时,心中的震惊和诧异还是无法掩饰。陈太医悄悄观察眼前的这位‘公子’,肤质细腻,线条柔和,长发披散,神色淡然。若说自己诊断错误,但多年经验岂会出错,若说是,虽然面相上有较大可能,但观此人如此淡定,实不像在掩饰。陈太医有些无措,这……还是第一次遇到……如此离奇事情!
面前的人咳了声,收回手掩嘴。陈太医有些愣然,反应过来立刻站起身,口中说着,“不知这位……公子除了体热高烧还有什么症状?”
“这……”粉妍刚想开口,便听见身后的人沙哑着声音道,“粉妍,你去准备笔墨,陈太医想来之后需要书写药方的。”
粉妍回头看到若潇认真的神色,心下明白,知趣的退远。
这时,若潇才拢了拢垂在胸前的黑发,带着淡然和平静的口气对面前的御医道,“陈太医,这只是外伤引起的炎症,伤口你也不便看,只要照这病理下药即可,以陈太医的医术,想必药到病除!”
“这……”陈太医觉得有些冒冷汗,却也不便明问究竟是怎么回事,只能呐呐的点头。
若潇这时仍淡淡的看着他道,“陈太医也是太医院的老前辈了,听说圣上生前也是最认可陈太医的医术,不知,陈太医可清楚圣上的死因?”
陈太医心中警觉骤生,语气稳健的道,“圣上头疼病一直有,最忌多虑,应该是受到过大刺激才突然离世……”
“恐怕不然……听说前些月圣上寻得了一丹药古方,陈太医可知此事?”若潇看似随意却问得对面的人冷汗滴落。
陈太医故作镇定道,“圣上痴迷丹药,得的古方乃是五石散,也叫寒石散,此方在古书上也有记载,是冬日御寒的良药,陈某不觉有异。”
“喔,是吗?”若潇轻笑一声道,“可是这寒石散似乎与古书上的比例不尽相同,陈太医为人谨慎,应该也非常清楚吧!更何况,这寒石散并非良药,在药典中也曾提及,陈太医可是知而不言?”
陈太医心中惶然,无比震惊,眼前此人,不仅清楚此丹药的后果,更是了然丹药成分,自己缄默不提丹药的事,却不想还有此人注意到,这如何是好。
“听说此方是三皇子差人送及宫廷,陈太医应该也十分清楚吧!”若潇闲闲的补上一句。
陈太医惊觉立即跪地道,“下臣当时并没有想到三皇子会有此等狼子野心,故没有多言,还望公子救救老臣性命。”如果是二皇子谋反没有牵扯上三皇子,也许这不过是一场勉强称得上好心办坏事的孝顺,可既然现在说三皇子也是谋反的主谋之一,那么这药方便是其心可诛,而御医知而不报也是死罪。
若潇看着面前跪倒在地的老人,努力让逐渐模糊的视线有一丝清明,忍着头晕目眩的感觉,脸上仍淡淡道,“陈太医,您也年岁大了,家中老小不少,何不衣锦还乡得个好名声。至于其他,不管是什么,陈太医是服侍过圣上的人,也该清楚保密原则,不是吗?”
陈太医知道眼前的人已经为自己指明了一条生路,只要面前的人不反悔,那么自己一家老小还能靠朝廷的一些补贴安心度日,至于眼前人的确切身份,也不是自己该去探求的真相,恐怕也不允许好奇了。当下甘心俯首道,“老臣多谢公子之言。”
若潇闭上眼,暂作休息道,“那还请陈太医将在下高烧对症的药方写出,暂留府中一日,明日再回,也好向殿下交代。”
陈太医这时才想起眼前的‘公子’是高烧不断的病人,心中敬畏更甚,连忙称是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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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语气里是强自镇定的惊慌。
“回禀殿下,陈太医昨日留王府诊治,那位公子现已退烧,无大碍,陈太医已回宫,……不过听说今日陈太医上书乞骸骨……”那个年轻的宦官前来回复。
男子松了口气,幸好无碍,否则……至于那太医,男子没有注意,不过一个老臣的辞离,对于现在忙碌的丧礼,完全可以忽略了,便只颔首表示明了允诺。
穿过长廊,走过假山,男子被引领到石亭边,对亭子里的人微微点了点头,便自然的坐在对面。
“你的伤没事了?”
“您遭刺客也没事?”
两人相视而笑,同时转移话题。
“来这里四弟不知道!”
“大殿下又是在期待什么?”
“呵呵,看着好玩罢了!”
“那何不好奇一下究竟是哪个人要行刺您?”
“……只是无名小辈……”
“喔?能堂而皇之的进入军营行刺主将的无名小辈,那此人倒是更加需要注意了!”
“呵,若潇,你是不是听说了什么!”
“哪能从军营里听说什么,不过是传闻某位去踏青的贵人恰遇风流韵事,误将苍鹰作雏鸟,徒惹狼狈。”
“苍鹰?不,他顶多是一只刚会展翅的小鹰!跃跃欲试却莽撞易折,无非初生牛犊不怕虎,无关紧要。”
“喔,是吗?殿下既然如此说法,为何仍执泥于追捕这只小鹰呢?”
“你寻到他的下落了?”
“也许殿下更喜欢追逐的乐趣,若潇可不敢扰了殿下的兴致。”
两人对视,一个淡笑闲适,一个闪烁不定,最终却还是那位殿下妥协。
“罢了!明日登基大典后,本王上表交还北方军权,如何?”
“多谢殿下。看来那位在殿下心中还是至关重要的……听说帝都的禅院里近日来了位问禅人,手拂瑶琴赏菩提,翩翩玉树芝兰形,殿下何不去会会?”
一个恍然,一个微笑。
“你……呵呵,当日的约定可还作数!”
“殿下看了出好戏,不是吗?”
“你却连我也算计了!”
“殿下心甘情愿,可不是若潇逼的,更何况,这也是殿下的份内事,用功劳换得安稳的将来,不算亏吧!”
“若潇……你……就不担心我对你也有兴趣!说实话,你让人很有探究的欲望……”
一个笑得玩味,一个坦然平淡。
“殿下聪明,再是好奇也懂得什么可为什么不可为,对于殿下而言,若潇是个祸害。”
“那四弟呢?你别装作不知,我看得清楚!”
“呵,殿下既然看清,若潇还有什么好说的。”
一个为之气结,一个疏淡的避开话题。
“……你若是个女子,四弟就不会这样逃避……”
“……如果若潇是女子,也不愿长住殿宇共侍一夫,更何况……若潇不是!”
“喔?听你意思,对四弟还是有情的!”
“殿下,您在咬文嚼字了!”
“可是你没有否认,对吧!你伤还没好全,我也不留你了,否则远处的那位恐怕要抱怨我这做兄长的了,呵呵!”声音渐弱,适时的补了一句道,“那位来了有一会儿了,练武之人听觉不错,所以……”
若潇一愣,转头去看,不远处树丛后走来的男子,神色复杂,带着苦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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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登基大典
隆重繁复的仪式后,不过是大肆的册封和赏赐。
追封亡母李氏端孝太后,先皇谥号昭。已贵为皇太后和皇太妃的三位宫妇,照惯例加封后移居离宫,两位公主各得一封诰,荫及驸马一族。
接着是群臣的加封加赏。最先站在帝王这边的臣子得到的荣耀当然也更多。而最显著的就是册封若潇为文定侯,并赠予其帝王的潜邸过去的逸王府,可谓是平步青云,无上荣耀。而薛姓的两位帝王身边的能人,薛安任禁卫军副将,薛平任御前带刀侍卫。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