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机遇很快就来了。陈立夫继祖母杨氏家中有位独子,小名叫宝宝,一向甚得父母宠爱,家庭富有,但教育无方,宝宝在国内书没念好,便想换个环境,到国外去学习,却苦于无人陪往。听说陈立夫想出国留学,便提出由陈立夫陪宝宝一同赴美,其路费由宝宝家资助。陈立夫听说到美国留学,可以半工半读,便一口答应,这样既照顾了宝宝,又圆了自己的出国梦。想到这些,陈立夫满心高兴,他的思绪也飞到了大洋彼岸,对未来的留学生活,充满了无限的遐想。
第二部分留学匹兹堡(1)
1923年的夏天,陈立夫在天津北洋大学完成了他的大学学业。六年的大学生活,对陈立夫的性格有很大改变,他似乎变得比以前成熟,脸上完全脱去了稚气,他再也不是以前那个活泼、好动的顽童了,他变得与他哥哥陈果夫一样,严肃、沉默寡言、城府很深、派头很大,只是一双眼睛还是和以前一样机灵、有神,显示出很有智慧的样子。
此时的陈立夫,科学救国的幻梦做得正酣,他以为凭着自己的一点知识,就可以使中国摆脱帝国主义列强的侵略,并很快昌盛富强起来。只有多读书,多掌握知识,才能对国家有所贡献。因此,他选择了继续读书的道路,决定到美国匹兹堡大学学习矿冶工程。
对于弟弟的选择,哥哥陈果夫全力赞成与支持,一则出国留学曾是他的美好愿望,但由于身体患病,又由于国内政治情况的变化,出国的计划几次搁浅。虽然他并不后悔,却总以为是一种遗憾。现在弟弟能出国留学,正好弥补了自己心中的憾事。二则,中国的社会现状十分险恶,自己走了从政、从军、从商的道路,希望对这个社会有所改变,但春秋荏苒,社会依然,他感到自己走的路太艰难、太费力了,或者像弟弟这样沉醉于科学之中,躲进象牙之塔,比自己要轻松、高雅,这条路或者是对的。因此,他极力促成陈立夫前往美国,继续深造。
虽然宝宝家提供了陈立夫赴美的路费,但那时,到美国留学,还需要一笔昂贵的费用,这让陈立夫为难了。因为当时,父亲陈其业的生意一直不好,他上大学的经费主要是由哥哥陈果夫支持,现在陈果夫交易所刚刚破产,自己都难以生活,怎能再拿出这一大笔费用呢。他考虑再三,心想,万一凑不齐费用,就放弃留学算了。
陈果夫知道情况后,对弟弟百般鼓励和安慰,劝他千万不要放弃,说考上美国著名大学是不容易的,再困难也要想办法克服,并答应筹备费用的事包在他身上。
陈果夫利用自己原来在商界中的各种关系,广泛联系,多方奔走,一处借一点,一处贷一点。“陈果夫为筹措费用,准备一切,甚费苦心”。在他的努力下,终于凑齐了所需费用。
1923年,“江南正清秋”的时候,陈立夫离开中国赴美留学。他先从上海坐船到日本,再由日本乘机飞往匹兹堡。一个秋雨淅沥的天气,陈果夫亲自送陈立夫到船上,蒙蒙的雨雾,更增添凄凉之意。兄弟二人,相顾无言,双方内心都涌起一种依依惜别的特殊情感。本来,兄弟俩由于年龄的悬殊,在一起的时间并不多。
陈果夫远走湖南、南京读书时,陈立夫在家乡湖州;陈立夫到天津读书时,陈果夫又在上海,二人天南地北,也并没有什么太多的挂念,也没有太多的分别苦痛。现在,陈立夫一旦离开中国,要到西半球另一个陌生的国度里去单独生活的时候,兄弟俩才感到这才是真正的离别了,都感到了一种“海内风尘诸弟隔,天涯涕泪一身遥”的孤独。然而,他们都还年轻,都要走自己的路,纵然有太多的惆怅,还是要分别的。轮船启动了,兄弟俩挥手告别,各自在自己选择的不同道路上继续前行。
陈立夫带着宝宝到美国后,一边在匹兹堡大学读书,一边利用周末到附近一家中国餐馆洗碗打工,赚些小钱以供零用。而宝宝家寄来大量资金供其挥霍,宝宝有如此优越条件,却仍不肯念书,一年后,陈立夫设法托人将其带回国内老家。
匹兹堡大学教学严谨,而且十分强调理论与实际结合。陈立夫的指导教师勃莱克教授是采矿工程学系主任,学识渊博,经验丰富,几乎每周都要带陈立夫等几名学生到附近煤矿场参观勘察,并与他所施教的课程结合起来。如教到矿内排水系统这一章时,勃莱克教授便带陈立夫一行到一家排水工程最好的矿场去实地勘测,回来后要求立刻做成报告。这种教学方法,使陈立夫不仅看到了美国先进工业的现实,而且学到了不少书本上没有的知识。
生活的艰辛和优越的学习环境,使陈立夫尤感学习机会来之不易,需要万分珍视。因此,他学习十分用功,抓紧一切时间看书,上实验室、请教老师、撰写实习报告。仅仅一年时间,便完成了学业,写出了《中国煤矿业的机械化与电器化》的硕士论文,并顺利通过了答辩,获得了硕士学位。
从匹大毕业后,陈立夫参加了美国矿业局的培训,又学习了一些矿坑爆炸的应变措施,经过考试,得到了一个由矿业局发给的证书,这才具备了煤矿工作的资格。
学业的完成,资格证的取得,令陈立夫十分高兴。来美国一年多时间,一直醉心于学习,还没有领略这个国家的山川地理、社会历史、风土人情,现在有了闲暇时间,陈立夫想到各地游览一下。正好,同在匹大学习的徐恩曾刚买了一部新的福特篷顶汽车,还约了在科罗拉多矿业学院学习的陆子冬,一齐驾车从匹兹堡出发去旅行。
徐恩曾刚学会驾车,技术并不熟练,在开往费城途中,由于路标稀少,经验缺乏,再加车速过快,一个陡坡下去急度转弯,车子失去平衡,翻倒在路边,而离此2米的地方是万丈悬崖,如果车子再翻一个九十度,后果不堪设想。3人倒悬在座位中,不能动弹,好在并没受伤,只是陈立夫手指擦破皮而已。而篷车顶部被压扁,挡风玻璃全部破碎,一个车轮折损,方向盘也断了。3人不能出来,只是拼命按喇叭,希望有人来救。
大约过了20多分钟,终于来了一辆载有10来个工人的大卡车,他们合力把车抬起,才将陈立夫等3人救出。这些美国人还热心地帮他们联络福特的维修服务站,很快,服务站派人来将摔坏的车拖去修理。陈立夫等人十分感动,拿出10美金作酬谢,但美国人坚辞不要。
第二部分留学匹兹堡(2)
这一夜,陈立夫等在附近找了个小旅馆住下。到了第二天下午,便得到福特维修服务站的通知,摔坏的车已完全修好,这种高效率的服务精神,给陈立夫留下良好印象。3人惊魂未定,对于是否继续旅行发生分歧,结果,陆子冬决定放弃旅行,陈立夫与徐恩曾立场坚定,继续结伴前行。
由于吸取了教训,徐恩曾驾车十分谨慎,因此一路十分顺利。在费城,他们参加了中国同学会的年会,结识了好多朋友。随后他们前往芝加哥,参观了一个规模极大的屠宰场,只见活生生的猪、牛从这边进去,不一会,就已经宰割洗净,从另一边出来,一部分是准备冷藏的肉,另一部分是装好了的罐头食品,令陈立夫等叹为观止。他们又到波士顿,然后至大西洋城,观赏了那里正在进行的选美比赛,那争奇斗艳的花车游行,那花样百出的泳装表演,令陈立夫等目不暇接。在玩了纽约、华盛顿后,他们还去观赏了尼亚加拉大瀑布的壮观景象,并到了加拿大的边界。接着他们南行到了底特律,参观了著名的福特汽车厂,该厂分工之细,生产之快,效率之高,令陈立夫等大开眼界。
一路上,陈立夫与徐恩曾游览风光、深入社会、参观工厂、了解民情,对美国有了一个粗略的了解。
这次美国大旅行,对陈立夫触动很大,回到匹兹堡后,他总是考虑这样一个问题,为什么中国如此落后,什么时候中国也能有美国这样的繁荣和发达。于是,他常和同学讨论中国政治,并开始接触孙中山的思想,特别是关于三民主义和建国方略的论述。对于孙中山,陈立夫还在上海读中学时,曾随陈果夫听过他的演讲,但并无太深的印象,现在读他的书,才引起共鸣,正如陈立夫后来所说:“将孙中山先生的实业计划详为研读,深佩其见解独到精辟,诸如公路、铁路之修筑,三大港口之兴建,其他各类工业之发展,这些都是建国之根本。……我始终认为孙中山先生的革命工作,实在是建国的首要步骤,国内的军阀一天不打倒,国家的统一与建设就一天无法开始。”于是,不过问政治,不参加政党的陈立夫转变了观念,在匹兹堡的留学生中,他第一个提出申请,于1924年在旧金山正式加入了中国国民党。
为了更好地了解现代化的煤矿工作,好将来回国服务,陈立夫开始在美国找工作,最初在一家砖厂任职,从混土、切割,到加热等工作都一一做过。一个多月后,陈立夫终于找到他理想的工作,正式进入匹兹堡煤矿公司,开始了矿坑的本行工作。
为了掌握不同煤矿的不同情况与需要,陈立夫在短短六个月中,换了三种不同类型的煤矿工作,学到了很多知识,积累了可贵的工作经验。后来,他转到史克兰敦白煤矿区的麦文矿业公司工作,该公司有工人4000多人,规模相当大,机械化程度也高,陈立夫在这里工作了8个多月。
陈立夫虽是硕士生,由于是中国人,还是受到少数自认高贵的美国人歧视。有一次,一个叫约翰的电气修理师,指使陈立夫替他找锤子,陈立夫只找到一把破旧的锤子,约翰轻蔑地说:“这锤子像你们中国人。”陈立夫一听,怒火中烧,便和约翰打了起来,事情闹到公司,陈立夫据理力争:“他侮辱我的国家,我不能原谅他。”公司只好认定“陈是对的”。还有一次,矿内的抽水机坏了,一个美国修理工弄了半天没修理好,领班便让陈立夫去修,陈立夫明白,全场的人都看着他,所以一定得把机器修好。由于他平时有实际经验,一会儿,机器修复了,使得在场的美国人都对这个中国青年刮目相看。由此,陈立夫汲取了一个经验:“中国人应该有自信。”有一天,陈立夫应邀到教堂参加美国人举行的一个晚会,其中有个节目是让大家轮流从一个箱内抽取纸条,回答上面所提的问题。陈立夫抽到的纸条上写着:“1924年发生的最大事件是什么?”陈立夫即慷慨陈辞:“1924年发生的事件中,最大和最重要的就是美国立法禁止中国工人入境,这种排华举动完全违反了基督徒博爱平等的精神,也与美国的民主立国精神背道而驰。”陈立夫的话字字铿锵,落地有声,赢得了全场热烈的掌声。这件事使陈立夫认识到,国家的尊严是最重要的,同时,广大美国人民对中国是友好的。
采矿业是高风险工作,陈立夫也常遇到这种危险。一次收工的时候,他最后一个离开坑道,还没走到坑口,觉得有什么东西忘记了拿,便转身往回走,刚走几步,听到砰地一声,顶架倒塌了,整个坑道一片漆黑,由于陈立夫平常对坑道十分熟悉,竟然在漆黑的坑道中,摸索到了一个小洞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