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重庆的几天,陈立夫再也没有公开露面了,他行动诡秘、行踪不定,有时出入一些特务据点,有时找来特务面授机宜。他知道内调局在大陆已经是寿终正寝了,要紧的是在重庆留下几个通讯点,将来能与台湾联络通报。为此,他找来渝调处处长王难三,交给他300美金,指示他选定可靠人员在重庆布置一部潜伏电台,以便在大陆解放后发挥作用。他再三强调要选择可靠人员,王难三按照陈立夫的交代,选定曾任中统重庆区电台台长的彭衡负责办理。并向陈立夫保证,这个彭衡绝对可靠。但就是这个可靠的彭衡,在重庆解放后,即向人民政府自首,交出了这部潜伏电台。不久,内调局四川调查处、重庆调查处、川康滇边区调查处即土崩瓦解。
1949年11月23日,人民解放军开始攻打重庆,内调局副局长张益民仓皇逃往香港,其他大小特务在中统西南区区长徐政带领下,狼狈逃窜成都。到成都后,谁也没有心思搞什么反共计划了,都各找门路,准备逃跑。
为了收拾残局,陈立夫壮着胆子飞往成都,他一下飞机,便召集特务进行训话,给他们打气,说什么“只要拖到第三次世界大战爆发,党国即可复兴”。但他的话再也起不到任何作用了。因为此时,人民解放军已解放重庆,正以迅猛的速度向成都推进,特务们最关心的是自己的性命,都纷纷要求陈立夫安排他们逃跑,面临这一大堆特务的后事,陈立夫确实为难了,他知道,运送逃台的飞机极少,国民党一些重要人物都难以安排,何况这帮小喽罗呢?他只得把事情推给蒋介石侍从室主任谷正纲,说成都飞台湾的飞机全部由谷控制,没有他的批准,任何人也不能乘飞机,并要求大家鼓起勇气,坚持到底。
特务们似乎都清醒过来,他们知道此时此刻,陈立夫是不会管他们的了,于是,陈立夫讲完话后,特务们便四处奔走,想尽办法争取登上飞台的机舱。由于机少人多,结果,少数逃到了台湾,多数则被抛弃在大陆,这些中统特务,平时作恶多端,以为准没命了。但后来,共产党并没有杀他们,而给他们以多方面教育,使之获得了新生。
国民党内政部调查局在中国大陆只存在了7个月,便随着蒋介石政权的崩溃而结束了,这个机构的结束,标志着从国民党中央组织部调查科开始,以反共起家、危害中国革命、危害中国人民的中统特务系统在中国大陆彻底瓦解、彻底完蛋了。
陈果夫与陈立夫在政治上赖以生存的资本也基本输光了。
第六部分败走孤岛(1)
陈果夫与陈立夫自恃国民党枪多人多地盘大,又有美国人的支持,因此,他们竭力反对与中国共产党进行合作。政协会议后,他仍支持蒋介石撕毁协议,悍然发动反共反人民的内战,他们以为很快便可以消灭共产党,实现其独裁专制的一统天下。
但战争爆发后,并没有按他们的愿望发展,恰恰相反,结果是国民党军事大溃败、政治大腐败、经济大危机,国民党内也四分五裂,陷入一片混乱中。以蒋经国为首的三青团派逐渐崛起,企图以团代党,这对掌党的CC派来说,无疑是个严峻的挑战,二陈为此十分不安。
为了解决这一问题,二陈找来一些CC派高级骨干进行密谋。大家认为,蒋经国的势力已不容忽视,由于有蒋介石的关系,他们不可能与之争锋。最后,大家想出个妥协办法,即“党”“团”实行合并,以此消弥三青团与CC派的矛盾,团结一致,共渡难关。在国民党六届三中全会上,由庞镜塘等人提出了“党与团应统一领导”的提案,这一提案得到蒋介石的赞成,他也认为这是处理党团矛盾的最好办法,因为在党团争斗中,他既不愿儿子吃亏,也不能没有CC派,只有党团合并,双方妥协,利益均存,才可以消除矛盾。他说:党团如再不合并统一,“党与团惟有同归于尽”。于是国民党中常会作出决议,“撤销三民主义青年团,归并本党”。蒋介石为了表示他不偏向三青团,他将党团统一事务交由陈立夫与吴铁城、陈诚具体办理。
1947年9月9日至13日,国民党六届四中全会暨中央党团联会议在南京召开,会议通过了《统一中央党部党团组织案》,实现了党团合并。陈果夫与陈立夫虽然都被选为中央执行委员,但以蒋经国为首的大批原三青团骨干,却一跃变成了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和中央监察委员。很明显,党团合并加强了蒋经国太子派的势力,二陈势力已成了强弩之末,“蒋家天下陈家党”的时代宣告结束。
时局一天天紧张,呆在上海养病的陈果夫似乎也感到了蒋家王朝末日的到来。1948年的岁末充满了阴冷、肃杀的气氛,上海表面上华灯初照,霓虹闪烁,一派歌舞升平的景象,实际上,国民党达官贵人都在此清理财产,准备逃往台湾,到处是乱糟糟的。
国民党政权江河日下,陈果夫的病情也一天天加重,一些亲友都来劝陈果夫到台湾去养病,他却故作镇静地说:“余实不能打算私事也。人之生命实不能由自己作主。如其事业可随便放弃,生命即失却主宰,余病多年而不死,即因有事业维系之故,今如放弃事业,即无命可逃。况此时何能庸人自扰耶?”话虽这么说,内心并不能安定下来。11月13日,蒋介石高级幕僚陈布雷自杀,这在陈果夫心中也投下了一道阴影,心情越是沉重。再加,每天传来的消息都是国民党军队丢城弃地,人民解放军进展神速之类,陈果夫似乎听到了由北而南的隐隐炮声,他开始胆怯了,他开始考虑自己的生命了。11月15日,陈果夫终于拿起笔,向蒋介石写了一封信,提出要离开上海到台湾养病的要求,蒋介石很快给予批准。
12月6日晚10时,陈果夫登上中兴轮,离开上海前往台湾。他看着上海滩上那高低明灭的霓虹灯、那参差巍峨的楼宇,想到这一去不知能否再返这十里洋场,再返这生他养他的大陆,脑中不禁涌出了“一任朱帘闲不卷,终日谁来”的诗句,轮船徐徐开动,陈果夫长长叹了口气,一股无名的惆怅在袭击着他的心。
12月7日下午,陈果夫抵达台湾基隆港口,上岸后,再坐上火车,8日到达台中市,住进双十路8号一间公寓,他在这里度过了一年多的岁月。
蒋介石与二陈都希望通过党团合并来弥合CC派与太子派的矛盾,但这种形式上的合并却没有解决任何实际问题,国内形势继续朝着不利于国民党的方向发展。到1949年1月,国民党陷入军事总溃败、经济总崩溃、政治总危机之中,在此困境下,美国支持桂系加强了倒蒋活动。蒋介石多次请求美国给予援助,均遭美国拒绝,后又派宋美龄赴美活动,也一无所获。与此同时,国内李宗仁、白崇禧为首的桂系不失时机地发动了逼蒋下台的攻势。
面对重重危机,蒋介石在接连碰壁、走投无路的情况下,于1月16日召开国民党要人及民社党、青年党代表开会,商讨对策,一些人主张“政府迅速向中共求和”,邵力子“公然主张无条件投降”。陈立夫也参加了会议,他虽然坚决反对投降,要求大家团结一致,坚持到底,但却是色厉内荏,他对目前的形势也没有把握,认为在此情况下,蒋介石已无能为力,他的下野只是时间迟早的问题了。
1月9日,国民政府行政院举行政务会议,决定“愿与共方先行无条件停战,并各指定代表进行和平谈判”。与此相呼应,社会舆论一致提出“非蒋介石下野,则和谈不能进行”,时局至此,蒋介石深感大势已去,无法挽回,便于1月21日发表“引退”声明,提出“于本月21日起,由李副总统代行总统职权”,随后回奉化溪口老家。
蒋介石的下野,使二陈似乎已看到了国民党的最后失败,也感到自己失去靠山,行将走向末路,因此他们深感痛心。
正在台湾养病的陈果夫得蒋介石下野的消息后,十分感慨,他在日记中写道:“蒋先生第三次下野。前二次均有外敌侵入,一般人因而觉悟。这次共军必更深入无疑,而各报对蒋先生之退并无惋惜之口气,人心如此,有何公理。”他对逼蒋下野的李宗仁等桂系人物十分愤慨,认为他们为了自己私利而不顾党国的前途。
第六部分败走孤岛(2)
陈果夫错误地认为,造成今天这种状况的主要原因是美国插手,“欲过问中国事,竟使中国沦入共党之手,此时虽觉悟,亦已迟矣。”陈果夫始终也不明白,他们之所以失败,是违背了人民的意愿,违背了历史发展的趋势,因而,不管是美国的支持也好,还是蒋介石重新上台也好,都不能挽救其失败的命运。
二陈虽然对蒋介石的下野痛心疾首,表示自己的忠心,但蒋介石并不感激他们,相反,他认为是二陈坏了他的事。是二陈操纵党务,培植CC派系统,使党内派系重重,矛盾迭出;是二陈搞特务政治,激起天怨人怒,才导致了他的失败。蒋介石根本不愿承认所有这些都是他纵容二陈搞的,他把一切罪责全推到了二陈身上。21日,当蒋介石发表引退声明后,准备乘飞机离开南京时,陈立夫等人为了表示自己对蒋的忠心,前往送行。只见蒋介石铁青着脸,见了陈立夫,气不打一处来,厉声说:“共产党没有打败我,打败我的是自家的国民党。”陈立夫见此,便低下头,不敢再说话。蒋介石还觉不解气,用手指着陈立夫的脸,气冲冲地说:“就是你们一班人”,并愤愤地发誓,再不入中央党部的大门。这是陈立夫跟随蒋介石20多年来,蒋介石第一次在他面前发脾气。陈立夫在众人面前被骂得面红耳赤,无地自容,呆在那儿半晌也说不出话来。
回来后,陈立夫想起被蒋介石痛骂的情景,又是委屈,又是恼恨,心想自己的一切行动都秉承蒋介石的意旨,要说错,首先应错在他老蒋,想不到他下台后,一股怨气都发在自己身上,真是晦气。他饭也不吃,蒙头便睡,好些天都无精打采,见了人也懒得说话,完全失去了往日的威风。
后来,陈立夫又原谅了蒋介石,因为他离不开蒋介石这座靠山,他专程去了一趟溪口。也许蒋介石觉得上次说话太过火,这次见了陈立夫显得格外亲热,于是陈立夫心中的恼恨也烟消云散。蒋介石要他不与李宗仁合作,要他把CC派、孙科及其他不满李宗仁的党政要人运动起来,拆李的台,造成混乱,他好乘机东山再起。
陈立夫接受密旨回南京后,便开始暗中活动,他劝说孙科将行政院搬到广州,使李宗仁的总统府只剩一块空招牌,对此,李宗仁回忆说:“在蒋氏幕后指挥下,孙科派和CC系就联合一致,共同来陷害我。其第一步就是把政府从南京迁往广州。”堂堂一个总统府设在南京,而行政院却迁广州,这成何体统,李宗仁又气又恼,他一面打电话给蒋介石,指责他不顾大局、暗中拆台的恶劣行为,一面给孙科打电话,要求行政院立即迁回南京。
蒋介石知道孙科耳朵软,听了几句好话就变卦,怕他顶不住,即令陈立夫急飞广州,稳住孙科,不理睬李宗仁。李宗仁见广州方面按兵不动,知道行政院迁回南京已无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