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那些是很小的私有共管公寓。”麦克先生说。那些墓碑靠得那么近,我大为惊异。麦克先生说道:“他们一定是把尸体站着埋的。”
“那么他们在坟墓里怎么翻身呢?”我问。
“他们不翻身。他们用脚尖旋转。”
我们去纽约的同一个夏天,文化遗产课程十周年了,学校当局开始怀疑这个项目的有效性和结构。
这个项目取得了巨大的成功,学校里许多最聪明的学生都参加了文化遗产课程——它的同学会里拥有上了哈佛大学、布朗大学、康奈尔大学、萨拉·劳伦斯学院、波士顿学院和其他有名大学的学生。它也帮助了很多学习成绩不佳的学生得以毕业。文化遗产课程学生继续读很多相当多样的大学课程,包括音乐和艺术、表演和创意写作课等,甚至上了烹饪学校的课程。即便如此,许多教师和管理者接受这个项目还是有障碍,因为它的原则跟主校的原则大相径庭。有些人觉得麦克先生没有做“足够的”工作。他只上一节课,可他们不明白他每天做的让学生的生活更顺利的那些事情的重要性。
学校决定把文化遗产课程的地点搬走,并要求麦克先生每天上四节课。那年夏天,文化遗产课程教室里的大部分家具被扔了出去,剩下的被搬到了一个新的不那么舒适的房间。麦克先生告诉我,门房把我们最喜欢的文化遗产课程的教具——那个原木块给扔掉了,我真是气急败坏。那是一段树干,我们常年给它穿着可笑的服装。
麦克先生很郁闷,因为他感到这些变化显示出对他的工作缺乏尊重和理解。他继续着文化遗产课程项目,可是每天大部分时间要上课,无法像以往那样有成效。
第二年,学校当局决定再次搬迁文化遗产课程地点——这次搬到学校的前翼,校长办公室的隔壁——并把它改成为高级班学生和优秀生提供的领导课程项目。它完全不是过去十一年里麦克先生辛勤劳动并付出挚爱的那个项目了。他辞了职,伤心欲碎。
鉴于他的文化遗产课程项目的工作已经结束,麦克先生打算退休。为了纪念他的表兄,他两次走完从波士顿到纽约的为艾滋病骑行活动。他决定自己骑自行车走遍全国——来反省自己三十四年的职业生涯并为设立文化遗产奖学金募捐。
麦克先生给我看他在为时两周半从蒙大拿到爱荷华的得梅因骑行旅程中记的日记。“我想你会喜欢我写的有些东西的。”他说,“我重读时也感到很惊讶。”
“我以为自己会写许多。”他说道,摇了摇头。“我可是错了。骑了十小时自行车,我会坐在饭店里——你知道,我恨一个人吃晚饭,自个儿坐在那里……不过没事,我只要拿出我的小日记本。”他模仿着把餐具推开到一边,打开日记本。“大多数夜里我只写几页——我骑车太累了。不过有一晚我写了八九页纸。我很惊讶。我只是不停地写。”
我坐下来开始阅读……
我为什么教书?不是因为有些人开玩笑说的我不能做其他事情。教师是希望帮助别人的那些人;希望通过教书去尝试的人,尽管有社区不把钱用于支付工资的压力。合格的教师不应该手里拿着帽子去乞求加工资。我很惭愧我出色的工作从未得到回报,它处于那么多的事务中。教师本性都不是咄咄逼人的。他们耐心,经常得不到公平的待遇。不过说实话,我当教师不是为了发财。我当教师是为了跟“孩子们”在一起,为“孩子们”工作。要是能够,我也不会改变我三十四年前所作出的选择。
……学生尊敬教师出于很多原因。没有一种教学风格是对所有人都是最好的。学生们在认真听讲、很少缺课或者因为你不能来上课而很失望时,你知道那教学风格成功了。学生们来到我们门口时,他们是带着行李来的。有时候那些行李是很沉重的,需要耐心和理解。好的教师听得到学生没有说出的东西。那些眼神、体态语、简单的话语和举止可以说明很多有关学生来到教室时的状况。教学并不是把事实、日期、公式和词汇传递出去。教学是场历险,里面有这些东西,但需要更多……
我会想念跟孩子们在一起学习。但是,对众多教育家和管理者来说,文化遗产课程项目令人泄气和迷惑。也许我是运气的——十一年——十一个很棒的以学生为本、建设信任的年头。我无法改变任何事情。
麦克先生希望退休,可是由于马萨诸塞州法律的修改,他还得再工作两年才可获得退休的福利。他在昆西高中的职业技术部教应用生物学和技术原理课。
第一部分 昆西高中第4节 麦克先生(3)
我去他的新教室听课。他在学校咖啡厅值完了班迎接我。他把在咖啡厅值班说成是“确保炸薯条不要跟垃圾桶靠得太近”。我想到麦克先生在“咖啡厅值班”就觉得怪怪的,因为在文化遗产课程,没有人会在咖啡厅吃午饭。
午餐值班结束,麦克先生和我走过长长的学校走廊,经过廊桥,来到职业技术高中部。我很喜欢那儿的让人有启思的招贴画、墙壁上的装饰画以及一群群高中生穿行在两边都是教室发着回声的过道里。“还不算太糟。”麦克先生说。
然后他对我说:“还记得你在俄亥俄州的演讲吗——你说强烈的关系能够把学生拉住?”前一年我曾经为全国流浪儿童和青年教育州协调员协会作过一次演讲。
“记得……”
“我一直在想这句话,你是对的。可那有多难啊。我现在做的是,每天上五到六节课。每次我跟那些孩子见面四十五分钟。我能做的没有多少。我感觉自己的双脚是在水泥里。”
那些人造物品以及照片挂满了他教室的墙壁——那些是对他的文化遗产课程的纪念。教室里摆满了视觉实验教具,那是他给学生们做的,让他们观察中世纪时技术的发展。他的讲台上有一罐金枪鱼,一只通心粉和奶酪盒,阿司匹林药瓶以及一只旧汽车驾驶泵。教室的一个角落里放着一只开着大窟窿凹瘪下去的黑色垃圾桶。
我坐在教室后面听麦克先生的课。学生的课桌摆成一个圈。麦克先生站在中央,拿起金枪鱼罐和通心粉奶酪盒以及阿司匹林,问道:“你们怎样可以把这些东西送到身体的每个细胞里去?”
学生们给出各种各样的回答:“吃了它们。”“消化。”
“心脏怎么样呢?”他问,“心脏是如何涉及到的呢?”他让学生握紧拳头,用力握紧,六十秒后松开。多数学生的手大概三十秒后就没力气了。他们摇自己的手,试着恢复感觉。
“这是心脏所做的工作。”麦克先生说,“每分钟七十到八十跳,平均一个人一生中跳动二十五亿次。心脏从不休息。它总是不停地工作,把食物和氧送到每个细胞去。”他把汽车驾驶泵展示给学生看。
“这个泵基本上跟心脏的工作是一样的。不过每隔两到三年就要更换。”学生们盯着看,脸上露出惊讶的神情。“心脏是怎么做到的呢?”他们问。
“它为什么不会疲劳呢?”
“它怎么可以连续工作这么长时间呢?”
我想,这些学生有一个像麦克先生这样的老师是多么幸运。他的课那么直观生动。下课后,学生们收起书本,成群结队地离开教室。一个门房进来清扫垃圾。
“你好,保罗。最近好吗?”麦克先生问。
保罗指着角落里那只破烂的垃圾桶。“你要我把它扔出去吗?你用不着它了。”他说。
麦克先生捡起垃圾桶。“你可知道我们拿这玩意儿派什么用场吗?我们把它拿到外面,孩子们砰砰地敲它,然后我们测量声音的速度。我们看看声音到三百码外要多久。”
“那好,那么我不把它扔掉,要是你用得着它。”保罗带着些许不解地说。他笑了笑走了出去。我们也走出了教室,麦克先生把教室锁上。
麦克先生和我每年要一起吃几次午饭,我们总是有很多话要说。我热切地想要听他讲那些关于“孩子们”的故事,打听跟我一起毕业的学生的最新消息。麦克先生以前的许多学生都跟他保持联系。而他也总是很乐意听听我的生活里发生了些什么。
我们在饭店火车座落座,我跟他讲自己为给白血病协会募捐而正要参加的三项全能比赛。我担心我会成为跑得最慢的一个。我刚学会游泳,而比赛包括在海里游将近一英里,而且要穿过一个巨大的海藻床地。然而更为甚者,我担心我的自行车。那是辆九十九块钱的自行车,是我在九年级时同屋马里恩送给我的,差不多买了有十一年了。那不是辆赛车,轮胎又厚,速度又慢,车架很重,换档很费力。麦克先生提出让我骑他的自行车,可我决定还是用我自己的。我骑着它更舒服,而且比赛还有一星期就开始了。
“那就尽你的全力。”麦克先生对我说,“不要担心那些个骑昂贵自行车的运动员。他们处在一种不同的状态。他们处在‘祝你一天过得好’的状态。即使你有世界上最好的自行车,他们还是会比你快。你参加比赛不是要赢。你是为了对利莉和你舅舅(他们都死于白血病)表示敬意而去比赛的。”他送给我一只闪耀的红苹果形状的小别针。上面写着:“我改变世界——我教书”。
“我把这个送给你,”他说道,“因为——你教我。你是教师。你在教别人如何做些可以帮助别人的事。”我自豪地把那只苹果别针别上我的书包。每当看着它,我都会想起麦克先生,想到他是多么独特,他认为自己的职责不仅是教书,而且也是向自己的学生学习。
“嘿,水果蛋糕!带上你的头盔了吗?”在我们上驾驶课的第一天,麦克先生问道。
在昆西玛丽娜湾的一个停车场,我第一次来到他那辆褪了色的红色小丰田雄鹰轿车轮子后时,我的汽车知识非常有限。我得先想好开车的顺序。首先,把车钥匙插在点火器里,调整座位和反光镜。好了,接下来呢?把排挡放在开车挡或是倒车挡,再检查一下反光镜。“哪个是刹车哪个是油门?哦,我以为是反过来的。我要两只脚一起踩呢还是用一只脚?”
“噢,老天。”麦克先生说道。
对于一个二十四岁的哈佛毕业生,碰到汽车我还像个幼儿园小孩。
麦克先生开始教我开车时,我对驾驶害怕极了。汽车是件危险的武器。如果我不清楚我在干嘛,我会把人杀死的。
麦克先生刚开始时在小侧路上教我。每当我们要穿过忙碌的十字路口时,我们就停下来换位子。“你还没学会就让你在这里开车是不公平的。”他说。
我同时也在上驾驶课。我的教员跟麦克先生不同,他把我带到昆西最繁忙的地区。他把指令大声说给我听,然后我马上就得照着做,大部分时候都自己开车。我们转弯时我从乘客座位上紧紧抓住方向盘,然后从教练车乘客座位一侧猛踩刹车。
“你全都替我开了,我怎么能学得会开车呢?”我不耐烦地问他。
我第一次上高速公路开车是在我们学了几个星期后。跟麦克先生在一起,我胸有成竹,知道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