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者的战马高高抬起前腿,火焰从鼻孔中窜出。它们跃向前方。
黑暗中,楼陀罗的箭瞄准了他们,可在飞向死神和他的战车时,它们也同样偏离了方向,最后落在双方的阵营中,一时间增强了四周的微光。
远处,罗刹驱赶着大象穿越平原,它们隆隆地奔跑,发出拖长的尖叫。
空中传来一声巨大的咆哮。
魔罗变成了一个巨人,他的战车化为一座大山,而疾驰的战马似乎跨越了无数个永恒。闪电从萨姆的长枪中跃出,仿佛喷泉中飞溅的水柱。一场幻化而生的暴风雪突然呼啸而至,星际空间的酷寒深入了他的骨髓。
千钧一发之际,魔罗稍稍偏转自己的战车,接着从车上纵身跳下。
他们击中了它的侧翼。阎摩引导战车缓缓落地,车下传来“嘎嘎”的声响。
此时,咆哮声已经变得震耳欲聋,河中跃动的光线也成为稳定的红光。韦德拉河决堤而出,一波蒸腾的河水横扫战场。
更多的尖叫,随后武器的碰撞声继续响起。尼西提的鼓点十分微弱,却依旧穿透了黑暗,雷霆战车朝地面飞去,在他们头顶留下一阵奇特的声响。
“他在哪儿?”萨姆高喊着。
“藏起来了,”死神说,“但他不可能永远藏着。”
“该死!我们是胜是负?”
“问得好。可惜我无法回答。”
他们的战车停在地上,河水在四周吐出泡沫。
“你还能让我们动起来吗?”
“这儿一片漆黑,到处是水,恐怕不行。”
“那么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稍安勿躁,来抽枝烟吧。”他向后一靠,划亮一根火柴。
过了些时候,一个罗刹飞过来飘浮在他们眼前的空中。
“缚魔者!”魔物报告说,“又有人前来攻城,他们身上有那让我们不得近身的东西!”
萨姆举起长枪,一道闪电从枪头射出。
仿佛闪光灯闪过,战场被照亮了一瞬间。
遍地都是死尸。一小堆、一小堆的人类挤在一处。有的死于战斗中,身体扭曲着倒在地上。动物的尸体点缀在人类中间。几只大猫仍在徘徊、进食。河水泡着那些仍然能够站立的人,对倒下的则以泥土覆盖;火元素已经逃开了。破损的战车、死去的蜥蛇和马匹在战场上隆起。另一头,眼神空洞的僵尸依旧跟随鼓点漫步在战场上,杀死任何能移动的物体。远处,有一面鼓还在继续敲打,鼓声偶有一丝颤动。从肯塞方向传来的战斗声仍在继续。
“去找那位一袭黑衣的女士,”萨姆对罗刹道,“要她让黑暗散去。”
“是。”说完,魔物朝城中飞去。
太阳再次照耀大地,萨姆以手遮住阳光。
蓝天与金云映衬下,屠杀的景象显得加倍凄凉。
战场那头,雷霆战车停在一块高地上。
僵尸杀死了眼前的最后一个人。它们转身开始找寻更多的生命,这时,鼓声停止了,于是它们自己也跌倒在地上。
萨姆与阎摩并肩站在车中。他们环视四周,寻找生命的迹象。
“没有一丝动静。”萨姆道,“诸神在哪里?”
“也许在雷霆战车中。”
一个罗刹再次来到他们面前。
“护卫们已经无法守住城市。”他报告说。
“诸神加入攻城的部队中了吗?”
“楼陀罗在那儿,他的弓箭在大肆破坏。”
“还有魔罗。梵天也在。我想——还有许多别的人。到处都一片混乱。我得赶快。”
“拉特莉夫人在哪里?”
“她已进入肯塞,待在城里自己的神庙中。”
“其他神灵呢?”
“我不知道。”
“我要去肯塞,”萨姆道,“去协助那里的守备。”
“我去雷霆战车那儿,”死神说,“用它来对付我们的敌人——如果它还能用的话。如果不行,至少还有金翅鸟。”
“好吧。”萨姆说着飘浮起来。
死神从战车上跳下,“别了。”
“别了。”
他们分别以自己的方式穿过尸横遍野的战场。
他爬上小斜坡,红色的靴子悄无声息地落在草地上。
他一撩自己的猩红色斗篷,让它回到右肩后边,开始查看雷霆战车。
“被闪电劈坏了。”
“是的。”他表示同意。
他转头看看战车的尾翼,又看向说话的人。
他的盔甲散发出青铜的光泽,但却不是青铜。
铠甲上点缀着许多蛇形图案。
他锃亮的头盔上有一对牛角,他的左手中握着一支闪光的三叉戟。
“阿耆尼兄弟,你降临凡间了。”
“我已不再是阿耆尼,而是湿婆、毁灭之王。”
“你更换了新的身体,穿上了他的盔甲,你还拿着他的三叉戟。但无人能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掌握三叉戟,所以你的右手上才戴着护手,所以你的额头上才架着护目镜。”
湿婆伸手将护目镜架在眼睛上。
“这是真的,我知道。扔掉你的三叉戟,阿耆尼。把你的手套和火杖、腰带和护目镜交给我。”
他摇了摇头。
“我尊敬你的力量,死神,还有你的速度、你的力量与技艺。但你站得太远,所有这些都没法派上用场。你不可能碰到我,我会在你靠近之前将你化为灰烬。死神,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他伸手去拿腰间的火杖。
“再见,法王。你的日子结束了。”
他抽出火杖。
“念在昔日的情分上,”红衣的那位开口道,“如果你投降,我不会夺走你的生命。”
火杖一抖。
“为了我妻子的名誉,你杀死了楼陀罗。”
“那是为了捍卫四大法王的荣誉。现在我是毁灭之神,是三神一体之一!”
他的火杖瞄准了对方,死神将猩红色斗篷旋转在身前。
两里之外,肯塞的城墙上,守城的人们看见一束无比眩目的闪光,他们疑惑着。
入侵者攻入肯塞。城中燃起了大火,尖叫声、金属撞击在木头上的声响和金属相交的声音混成一片。
罗刹把建筑物推倒在自己无法靠近的入侵者身上。双方的士兵数量都很有限,大部队均已阵亡在平原之上。
萨姆站在神庙最高的塔顶,俯瞰着陷落的城池。
“我无法拯救你,肯塞。”他说,“我试过了,但我没有足够的力量。”
远远地,站在街道中央的楼陀罗拉开了弓弦。
萨姆看见他,举起了长枪。
几道闪电落在楼陀罗身上,箭矢在其间爆炸。
等空气澄静下来,楼陀罗站立的地方变成了一片焦土,地面中央只剩下了一个小坑。
伐由大人出现在远处的一个屋顶上,招来大风以助火势。萨姆再次举起长枪,但突然之间,他看见整整一打伐由出现在·打屋顶之上。
“魔罗!”萨姆道,“现身吧,梦者!假如你有这份胆量的话!”
笑声包围了他。
“等我准备好之后,迦尔基,”从烟雾缭绕的空气中传出一个声音,“那时我会有这份胆量的。
不过,选择权在我手中……你是否有些头晕?如果你将自己抛向地面会怎么样呢?罗刹会来托起你的身体吗?魔物们会来救你吗?”
闪电落在靠近神庙的所有建筑上,然而在这一切喧嚣之上,魔罗的笑声依旧不绝于耳。新点燃的火焰噼啪作响,笑声也渐渐在远方消失。
萨姆坐下来,望着燃烧的城市。战斗的声音逐渐减弱,最后完全停止了。剩下的惟有火光。
一股剧烈的疼痛击中了他的大脑,旋即消失。
它又出现了,这次再也不肯离开。疼痛蔓延到整个身体,他不由得发出一声尖叫。
梵天、伐由、魔罗和四个半神站在下边的街道上。
他试着举起长枪,可他的手抖得太厉害,长枪脱手,“咔哒”一声磕在砖上,从塔上落下。
那骷髅与法轮的权杖正指着他的方向。
“下来,萨姆!”梵天道。他稍稍移动权杖,于是疼痛换个地方燃烧起来。“只剩你和拉特莉还活着!你是最后一个!投降吧!”
他挣扎着站起身,双手紧紧抓住发光的腰带。
他摇晃着,费力地从紧咬的牙关中挤出话来。
“很好!我会下来,化作炸弹落在你们中间!”
就在这时,天空突然变得忽明忽暗。
一声震天的高叫盖过了火焰的声响。
“是金翅鸟!”魔罗道。
“为什么毗湿奴要来一在这种时候?”
“金翅鸟被偷了!你忘了吗?”
大鹏金翅鸟朝着城市一个俯冲,仿佛一只巨大的凤凰冲向自己火焰铸就的巢穴。
萨姆扭过头,正好看见眼罩突然遮住金翅鸟的双眼。大鸟扇动翅膀,一头往神庙前诸神站立的位置扎了下来。
“红色!”魔罗高喊道,“看那个骑手!他穿着红色!”
梵天猛一转身,尖叫的权杖也变换了方向;他用双手握紧权杖,将它对准正在俯冲的金翅鸟的头部。
魔罗一挥手,金翅鸟的双翼仿佛燃烧起来。
伐由举起双臂,猛烈的飓风开始敲打毗湿奴那只能以利喙摧毁战车的坐骑。
又是一声尖叫,它张开翅膀,缓缓降下。罗刹飞奔到他的头侧,以击打和螫刺催促他前进。
它的速度变慢了,更慢了,但它无法停止。
诸神四散逃窜。
金翅鸟一头扎进地里,大地也随之颤动。
阎摩从他背部的羽毛中走出来,手里握着剑,他向前迈出三步,然后倒在地上。魔罗出现在一处废墟后,用掌侧猛击他的后颈,一共两次。
第二击落下之前,萨姆纵身从塔上跃下,但他没能及时到达地面。权杖再次发出尖叫,他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他挣扎着想停止下落。他慢了下来。
离地面还有四十尺——三十——二十……
地表被鲜血覆盖,只剩一片黯淡的模糊,最后变成了黑色。
一个声音轻轻说道:“迦尔基大人终于在战斗中被击败了。”
梵天、魔罗和两个名叫博拉和提坎的半神就是城中仅剩的天军,他们从韦德拉河边濒死的肯塞带走了萨姆与阎摩。拉特莉夫人走在他们前面,颈上套着绳索。
他们将萨姆和阎摩带到雷霆战车那里,发现战车比他们离开时损坏得更加严重:右侧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空洞,一部分尾翼也消失了。他们用铁链把俘虏锁好,拿走了缚魔者的护身符和死神的猩红斗篷,然后送信给天庭。过了一会儿,几架刚朵拉从天而降,接他们回到尽善极乐之城。
“胜利属于我们,”梵天道,“肯塞已然不再。”
“代价高昂,我想。”魔罗道。
“但我们赢了!”
“而暗黑君主也开始蠢蠢欲动。”
“他不过是想测试我们的实力。”
“他又会得出怎样的结论呢?我们在一场战争中损失了整个军队?今天,连神灵也未能幸免。”
“我们击败了死神、罗刹、迦尔基、夜之女神和灼热之母。在这样的胜利之后,尼西提不敢再向我们挑衅。”
“梵天为大。”魔罗转过头去。
业报大师们被招来审判俘虏。
拉特莉夫人被驱逐出极乐城,她必须作为凡人行走世间;在更新时只能得到已过中年、外表毫无吸引力的身体,而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