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星星也显得模糊不清起来。不知什么地方给人造成一个模糊的印象,好像堵里面有一架巨大的机器正在聚集力量,贮存能量准备作一次极强有力的跳跃,抖动着,不断地增强力量的规模。
这一切来得非常突然,并带有脉冲般的疼痛。鲍威尔从椅子上猛地站起来,僵在那里。他的目光落到多诺万身上,然后变得模糊起来。同时,多诺万的喊声传到他耳朵里,微弱得犹如呜咽一般,然后消失了。他感到五脏六腑被搅乱了,而外面被冰毡层层裹住,越来越厚。
眼前有什么东西好像散乱了,旋转起来,只感到一阵阵的刺眼强光和痛痛。这个东西倒下了。
同时还在扭转着。
而且是头向前地栽倒下去。
变得寂静了!
这个东西就是死亡!
这是一个没有人活动、没有知觉的世界。一个丧失了感觉的,只有膝陇的意识的世界——只意识到黑暗、寂静及无形的挣扎。
主要是一种对永恒的意识。
鲍威尔意识到他的自我像一根白色的细丝——冰冷而恐惧。
然后他听到一个油滑而洪亮的声音,如响雷在他的上方轰鸣。
“前不久,你们的棺材每个只适合一定的身材吗?为什么不试一试M·卡达佛式可伸缩的棺材呢?这些棺材设计得很科学,能适合人体的自然曲线。棺材内增添了维生素B1。使用卡达佛式棺材很舒适。记住——你们——要死过去——很长——很长——一段时间!”
这些话听得不很真切。可是不管这是什么,它变滑溜溜的,叽里咕嗜的声音,渐渐变弱而消失了。
那根白色的细丝可能就是鲍威尔,它毫无用处地对着时间的非本质性的永恒喘息着。这种时间的非本质性的永恒就存在于他的周围,当十万个魔鬼用十万个女声独唱的歌喉发出刺耳的尖叫,构成一个渐强的曲调时,那根白色细丝垮下来。
“你这个恶棍,当你死了的时候,我会非常高兴。”
“你这个恶棍,当你死了的时候,我会非常高兴。”
“我会非常高兴。”
这个曲调螺旋形地升高,由狂乱的声音变成强烈的超声波,从耳边掠过,然后越出了……
这根白色细丝颤抖着,带着脉冲般的阵痛。它无声地绷紧起来……
这是普通的嗓音,而且很多。这是一群在说话的人,嘈杂的一伙儿头部前冲,速度很快。从船舱中,从他的上面呼啸而过。在他们身后面,留下只言片语在空气中荡。
“小伙子,他们到这里来干啥?你看来给揍得够呛……”
“……好猛的火,我猜想,我搞到了一匣子……”
“……我造了伊甸园,可是老圣皮特……”
“不———我和这个小伙子一块干过。和他打过些交道………”
“嘿!萨姆,这边走过来……”
“查搞到了一个烟嘴头吗?比尔兹伯说……”
“……正在进行吗?我的好小鬼。我有个约会,是和萨……”
在这一切话音之上,仍然是那原有的轰隆巨响,传遍每一个角落。
“快——点!快——点!快——点!抖动你的骨头,别让我们等着你,还有很多人在排队等候呢。你的证书填写好了吗?看好,彼得的释放证书已经盖上了印。看看你是不是呆在应该呆的人口处。对所有的人,这里会有足够的火。你——你到那边去。排好队,否则……”
那根白色细丝,即鲍威尔,在步步逼进的叫喊声面前匍匐后这并感到食指一阵刺痛。所有一切爆发成一片嘈杂的声音,这声音像一片片碎块坠落下来,使得他头痛脑裂。
鲍威尔又坐回到椅子上,他感到非常软弱无力。
多诺万的眼睛睁得铜铃般大,射出釉蓝的光。
“格雷格,”他低声地,几乎是抽噎他说,“你刚才死过去了?”
“我……觉得死过去了。”鲍威尔都不敢认这是自己嘶哑的嗓子了。
多诺万明显地试着要站起来,却没成功。他问:“现在咱们活着吗?或者说比活着还要强一点?”
“我觉得……活着,”嗓音还是那么嘶哑。鲍威尔小心翼翼地问,“当你……死过去的时候,你听到……什么了吗?”
多诺万停了一会儿,然后慢慢地点了点头。“你呢?”
“听到了。你听到关于棺材的谈话吧?……还有妇女的唱歌……还有排成一队队的人,准备进入地狱……你听见这些了吗?”
多诺万摇摇头。“只听到一个声音。”
“声音很响吗?”
“不,咝咝的,就像挫手指甲的声音。你知道,那是在讲圣经,讲的是地狱大火。描述了各种各样的折磨……哈,你知道,我以前听过一次这样的布道——几乎就是这样。”
他正出着满头虚汗。
透过舷窗,他们感到太阳的光亮。光线蓝,白色,很微弱。但是这种像豌豆皮似的青光,光源很远,不像是太阳神发射出来的。鲍威尔用颤抖的手指指着唯一的仪表。指针洋洋自得地、一动不动地在叉线上,这里的刻度是三十万秒差距。
鲍威尔说:“迈克尔,如果这是真的话,我们应该已经飞出了整个银河系。”
多诺万说:“真邪了!格雷格!我们成了第一批飞出太阳系的人了。”
“是的!正是这样。我们绕开了太阳,脱离银河系。迈克尔,这艘飞船就是答案。对全人类来讲,这意味着自由——自由地飞散到所有现存的几百万个,几十亿个,多得数不清的星球上去。”
说完,他砰的一声走下来。
“可是,我们怎么才能返回地球呢?迈克尔。”
多诺万有气无力地笑了笑。“哎,这不怕。既然飞船把我们载到这里,它就会把我们载回去。我们倒是需要更多的豆子。”
“但是,迈克尔……你停一停,迈克尔。如果是按来的路线回去的话……”
多诺万已半站起身来,却又沉重地坐回椅子上。
鲍威尔继续说:“我们就得……再死一回,迈克尔。”
“好吧。”多诺万叹息道,“如果我们不得不这样,那只好这样喽。起码不是永久死去,不是很长的时间。”
苏珊·卡尔文正在缓慢地说。七个小时以来,她一直在慢慢地刺激电脑——七个小时毫无结果。她自己都反复地问烦了,因为老绕着弯儿说话而感到废乏了。一切都使她感到厌倦。
“现在,电脑,只还有一个问题了。你应该尽力回答简单点。你是不是完全清楚星系间跳跃一事?我的意思是,这一跳跃使他们飞得很远吧?”
“他们想飞多远就多远,苏珊小姐。天啊,空间穿行并不是什么鬼把戏。”
“那么,在那边他们会看到什么呢?”
“星体和物质。你是怎么想的呢?”
下一个问题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那么,他们会活着吗?”
“当然。”
“星系间跳跃不会伤害他们吗?”
当电脑保持沉默时,她都僵了。情况原来是这样!她触动了要害。
“电脑,”她略带恳求的口气问,“电脑,你听见我说话了吗?”
电脑用微弱,略微颤抖的声音说:“我必需回答吗?我指的是关于跳跃一事。”
“不,如果你不愿意的话。可是,这挺有意思的。我是说,如果你愿意的话。”苏珊·卡尔文努力装出愉快的样子。
“哎——呀!您把一切都给搞糟了。”
于是心理学家突然跳了起来,在她的脸上显出她已看清楚了一切的表情。
“天啊!”她喘息着,“天啊!”
她感觉到,这几个钟头、这些日子的紧张情绪一下子全迸发出来了。
稍稍过后,她对兰宁说:“我告诉您,一切都好。不,现在您应该让我一个人呆在这里。飞船将载着那两个人安全返回地面。现在,我想休息,我要休息了。您走开吧。”
飞船安静地返回地球,丝毫没有发出尖怪的声响,就和它飞离地球时一样。它准确地降落到地面,然后主锁气室打开了。这两个人走了出来,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道路,并用手抓搔胡子拉茬的下巴。
然后,其中那个红头发的人,慢慢地。目的明确地跪了下来,对着混凝土跑道使劲撮了一个响吻。
他们向两旁正在集拢的人群招手,并对各自的心情急切的妻子做了表示要她们克制的手势。他们的妻子已从降落了的急救直升飞机里走下来,软梯挂在他们之间。
格里戈雷·鲍威尔说:“附近有淋浴吗?”
他们被领走了。
他们所有的人都围着一张桌子聚集在一起,这是美国机器人与机械人公司之精华的全体会议。
慢慢地,在高湖中鲍威尔和多诺万讲完了一个生动的、扣心弦的故事。
出现了一段沉默。卡尔文打破了沉默。在过去的几天里;她恢复了她那冷冰冰的、酸溜溜的镇定。但是仍然可以看到一丝窘迫的表情。
“严格他说,”她讲道,“这是我的过错,完全是我过错。我希望你们当中有人还记得,当我们第一次向电脑提这个问题的时候,我竭力让它明白,必须拒绝任何会引起左右为难的难题。这样做的时候,我说了大致如下的几句话:不要对人会死亡而感到惊慌,我们对这一点完全不在意,你就把纸片退出来,忘掉这件事好了。”
“晤……”兰宁问,“接着呢?”
“后来很明显了。当那一部分资料进入它的思路之后,计算出了控制星系间跳所需要的最小间隔的距离的方程式——这意味着人的死亡,也就是联合公司的机器人彻底毁坏了的原因。但是,对电脑来说我已经把死亡的严重性降低了——虽然不是完全减少了,因为第一定律永远不是不能违反的,但是减少到这样的程度,以便电脑有可能再看一遍这个方程式,并有时间考虑到,在通过这段空间之后飞船上的人会恢复生命,正如飞船本身的物质和能量会恢复到原先的一样。这个所谓的死亡,换句话说,完全是暂时的现象。你们明白吗?”
她看看自己周围,周围的人都在听她讲。她接着说:“所以它接受了这项资料,但并不是毫不受震动。虽说死过去是暂时的,而且其严重性也被降低了,但这也使得它多少失去了点平衡。”
她平静地说:“它给自己培养出了人的某种意识,这就是回避。诺,一种部分地逃避现实的方法。它变成了一个注重实际的家伙。”
鲍威尔和多诺万站了起来。
“什么?”鲍威尔喊了出来。
多诺万的举止却更为引人注目。
“是这样的,”卡尔文说,“它照料你们,并保障了你们的完全。可是你们不能使用什么操纵仪,因为那不是为你们准备的。我们可以通过无线电对你们讲话,而你们无法回答我们。你们有足够的食物,但只是豆子和牛奶。后来你们,可以这么说,死过去了,然后又复活。但是,你们死过去的这段时间里给搞得……晤……很有意思。我希望我是知道它怎么搞的。这是电脑出色地开了一个小玩笑。但是它没有想伤害人。”
“没有伤害?”多诺万气呼呼他说,“哦,如果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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