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埃勒里说道,“不能说我自己特别喜欢更残忍的狗类。精疲力竭的象征,我敢说,然后呢?”
“没有一只狗曾经不是小狗,”瑞伊船长咆哮着,“没有狗不能被驯服,鞭打就能奏效。我记得我曾经有过一只狗,那是只猛犬——”
“住嘴,笨蛋,”赫希船长暴躁地说,“你又不在这里,你知道什么?吓珍妮的不光是只狗。我告诉你那不是一只普通的狗!”
“嗯,瑞伊船长当时不住在客栈中?”埃勒里说道。
“没有,两三个星期后才来的。不管怎样,那不是重点。当珍妮回来时我们当然就谈到了这个无赖,而且——这还真滑稽呢——我们一致同意我们以前曾经看到过他。”
“真的?”埃勒里喃喃说道,“你们所有人?”
“是这样,我知道我曾经在某个地方看过他的脸孔,”干货业务员说,“巴克也一样。然后,等另外两个——”
“闭嘴!”赫希船长吼着,“是我在说故事,不是吗?好了,我们都去睡了。珍妮和我,我们的房间在车库后面的小房子里;巴克和海曼那天晚上都住小屋;一大群学校女老师占据了几乎所有的房间。我们出去时顺路看了默斯的小屋,但它比储藏室还要黑。然后大约在清晨三四点时事情就发生了。”
“还有,”埃勒里说道,“你睡觉前有没有检查过车子?”
“当然检查了,”赫希船长严肃地说,“我们看得很仔细。但是车子里没有狗,狗的气味倒是有。这个默斯一定是发现珍妮窥探之后,就把狗带进他的木屋之中了。”
“我想,这个人一定是个罪犯。”埃勒里叹着气说。
“你怎么知道的?”巴克张大眼睛叫道。
“没事,没事。”埃勒里谦虚地说道,内心则在嘀咕着。
“他是个罪犯,没错,”赫希船长加强语气地说,“我说给你听。清早天还没亮的时候,艾塞克来敲我的门,我打开门,发现艾塞克只穿着一件厚外套,还有两个冷峻的人,都淋着雨。那时还是狂风暴雨。长话短说,他们是刑警,来这里找默斯。他们给我看一张照片,我立刻就认出是他,虽然照片中的脸刮得很干净。他们知道他戴着红色假胡子,而且他带着一只狗,大型的警犬,是他犯案之前就有的,他住在芝加哥郊区,邻居说偶尔会看到他带狗散步。”
“嘿,嘿,”埃勒里说道,警觉地坐直起来,“你说的是约翰·基利,五月间从芝加哥雪浦丽商店偷走大钻石的那个宝石工匠吗?”
“就是他!”海曼叫道,快速地眨着眼睛,“基利!”
“窃案发生时我记得曾经读过报道,”埃勒里若有所思地说道,“虽然我一直都没有完全搞清楚。请继续。”
“他在雪浦丽工作了二十年,”珍妮感叹地说,“一向是安静又诚实又有效率。一个宝石切割者。然后他受到诱惑,窃取了大钻石消失无踪了。”
“价值十万元呢。”巴克喃喃地说。
“十万元!”瑞伊船长突然发出惊叹声,他的义肢在石板地上跺着。接着他往后靠,并把烟斗塞进嘴里。
“一大笔钱呢,”瑞伊船长点头说道,“这些刑警追踪着基利留下的痕迹,却总是差一步。但那只狗终于还是离开他了。有人看到他和狗一起上了丹翰那条路。这些都是我们后来听他们说的。不管怎样,我指了那间小屋给他们看,然后他们闯了进去。什么都没有。他可能是听到或看到他们来了,然后就逃走了。”
“嗯,”埃勒里说道,“他没开车走?”
“没办法,”赫希船长庄严地说,“不敢来冒险。车库离我睡的地方,也就是刑警和我说话的地方太近了。他一定是从小屋后面的树枝逃走的。他们都气疯了。下大雨根本没办法追踪,痕迹都冲掉了,他或许偷了一艘船或躲在港口内,然后航向纳朗冈赛湾或葡萄园。再也没有找到他。”
“除了车子之外他有没有留下任何东西?”埃勒里问道,“私人物品?钻石?”
“有才怪呢,”巴克嗤之以鼻,“你认为他是什么——一个笨蛋吗?他走得一干二净,就像赫希船长所说的。”
“除了,”珍妮说道,“那只狗。”
“似乎是只固执的动物,”埃勒里轻笑道,“你们是说他把警犬留下来了?你们找到它了吗?”
“刑警找到了那只狗,”赫希船长咆哮道,“当他们撞进小屋里时,发现一条粗重的双重狗链锁在壁炉架子上。只有双重狗链,没有狗。他们在五十米外的树林里找到狗,死了。”
“死了?怎么会?你是什么意思?”埃勒里很快地问道。
“头盖骨被打碎了。它可是个丑陋的畜生,母的,沾满了血和泥巴。刑警说基利一定是最后关头才这么做以摆脱它,有它在对他来说是愈来愈危险了。他们把车钥匙拿走了。”
“好吧,”埃勒里笑道,“那一定是段狂乱的时刻,船长。我不认为可怜的珍妮已经可以忘了它。”
这位年轻的女郎颤抖着:“在我有生之年我永远也忘不了那可怕的东西。还有——”
“哦,还有其他的事?还有那辆车和狗链怎么了?”
“刑警拿走了。”赫希船长嘟囔地说。
“我想,”埃勒里说道,“他们是刑警应该毫无疑问吧?”
众人都对此感到震惊。巴克叫道:“他们当然是,奎因先生!远从波士顿都有记者到这里来,那两个警察还摆姿势接受拍照呢!”
“只不过是个突如其来的念头罢了。”埃勒里温和地说着,“你说‘还有——’,珍妮。还有什么?”
突然有一阵很不自然的沉默。巴克和海曼看起来很困惑,不过另外两个老海员和珍妮的脸则转为苍白。
“怎么回事?”海曼叫道,两眼不停地转动。
“嗯,”赫希船长喃喃地说道,“我想这一切都是很愚蠢很疯狂的,但是那间小屋自从那晚之后就和以前不一样了,你知道。”
“嘿,”巴克笑道,“我今天晚上就要睡在那间小屋里,船长。你什么意思——和以前不一样?”
珍妮不安地说:“呃,这很荒谬,正如父亲所说的,但是却有最不寻常的事在那里发生,奎因先生,从七月的那个晚上之后。就仿佛有一个——一个鬼魂在那里徘徊。”
“鬼魂!”海曼脸色发白并往后靠,很明显受到影响。
“别急,别急,”埃勒里带着微笑说道,“当然那是过度想象了,珍妮?我还以为只有老式的英国古堡才会有幽灵呢。”
“你可以任意取笑,”瑞伊船长冷冷地说,“不过我可是亲眼看过鬼的。那是在1893年的冬天——”
“闭嘴,笨蛋,”赫希船长愤怒地说道,“我是一个敬畏神灵的人,奎因先生,而且我也不怕行走在午夜海面上最厉害的幽灵。但是这确实很古怪。”突然一阵风从烟囱吹进来,他摇摇头,并拨动壁炉里的灰烬,“很古怪,”他缓慢地重复着,“自从那晚之后那间小屋被住过几次,每个人都告诉我他们在那里听到奇怪的声音。”
巴克捧腹大笑:“继续啊!你继续说笑啊,船长!”
“我才没有。你告诉他们,珍妮。”
“我——我自己也在那里睡过一晚。”珍妮低声说道,“我相信我是相当机警的,奎因先生。那是个两间房的小屋,人们是说在卧室内睡觉时,听到起居室里传来声音。在那小屋过夜的那晚,我——呃,我也听到了。”
“声音?”埃勒里皱着眉头,“什么样的声音?”
“呃,”她迟疑着,无助地耸耸肩,“哭声,呻吟,咕哝,呜咽,滑动声,杂音,轻打声,擦削声——我真的没办法描述它们,但是它们,”她发着抖,“它们听起来不像是——人类。它们里面有这么多的变化!好像是一大群的鬼魂。”她对着埃勒里玩世不恭的眉毛微笑,“我想你一定觉得我很傻。不过我告诉你——听着那些低沉的、鬼鬼祟祟的、非人类的声音——就是,它们真会吓倒你的,奎因先生。”
“你有没有去看一看发出这些不同声响的地方呢?”埃勒里冷冷地问道。
她吞了一口口水:“我看了一眼。那里很黑,我看不到任何东西,一等我把门打开,那些声音就停下来了。”
“那么后来它们是否再继续?”
“我没有留下来听,奎因先生,”她带着战栗的笑容说道,“我急忙从卧室的窗户逃出去了。”
“嗯,”巴克说着并眯起他那锐利的眼睛,“我总是说美国的这个区域里,一平方英寸内所能创造的想象力,远比一卡车的小说还要多呢。不过,没有任何声音可以阻止我的。而若真的发生了,我会去查出是什么发出声音的以及为什么!”
“我愿意和你交换小屋,巴克先生,”埃勒里喃喃说道,“对鬼魂,我一直有最深刻的恐惧,却也有最贪得无厌的好奇心,但从来没碰到过一个。你怎么说?我们交换吗?”
“才不呢,”巴克笑着说并站起来,“你知道,我可是世界上最不相信鬼魂的人了,奎因先生。我有一把可爱的柯尔特点三二手枪——”他愉快地微笑,“我是经营五金业的,你知道——而我可没听说过有喜爱子弹滋味的幽灵呢。我要去睡了。”
“好吧,”埃勒里叹口气,“如果你坚持这样。太可惜了,我真希望能遇见一个幽灵——全身都是叮当作响的铁链而且滴着纠缠不清的水草……我想我也要去睡觉了。顺便问一声,基利住过的那间小屋是唯一闹鬼的吗,赫希船长?”
“唯一的一间,没错。”客栈主人沮丧地说。
“那么当小屋没人住时有没有人听到声音?”
“没有。我们观察过好几个晚上,但什么都没有发生。”
“真奇怪……”埃勒里若有所思地咬着手指甲好一会儿,“好吧!珍妮小姐和各位先生可容我告辞?”
“等一下,”海曼很快地接口,并从椅子上跳下来,“我可不要一个人穿越后院呢……等等我!”
客栈后方是个荒凉的地方。他们从酒吧后面的楼梯出来,阴冷荒凉像一记拳狠狠地迎向他们。埃勒里可以听到海曼粗重的呼吸,仿佛他很快地跑了好远的路。月亮是青灰色的,它照出了他同伴的脸孔:海曼皱着眉,很害怕似的;巴克则有点嘲弄,有些机警。大多数的小屋都是黑暗沉静的。时间已经很晚了。
他们肩并肩地走过沙地,本能地聚拢在一起。愤怒的风还是不停地从小屋后面的树林间冒出来。
“晚安。”海曼突然含混地说着,并冲到一间小木屋去。他们听到他匆匆跑进去并锁上门。接着听到的是圆胖销售员匆匆关上窗户的声音,然后一盏盏可以驱魔的黄色灯光在小屋里四处亮起。
“我猜海曼吓着了,”巴克大笑,耸耸他瘦削的肩膀,“好啦,奎因先生,这里就是幽灵出没的地方。你有没有听过这么无稽的故事?那些老水手都一样——迷信得不得了。不过,我对珍妮很惊异的,她是个受过教育的女孩。”
“你确定你不要我——”埃勒里开口说道。
“喔。我没事的。我的样品箱里有一夸脱的麦酒,那是最有效的驱鬼剂。”巴克轻轻笑道,“好吧,晚安,奎因先生。好好地睡,不要让鬼吃了!”他慢慢踱进小屋,抖一抖肩膀,吹着口哨,但曲调很可怕,然后消失了。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