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先生。”米朗低声回答,然后跌跌撞撞地走了。
埃勒里像个救火员一样换衣服,脸上泼点水,漱漱口,调整一下领带,就跑下楼去了。他发现萝拉·欧文穿着皱皱的睡衣坐在沙发上哭泣,曼斯菲德太太轻轻地拍着她女儿的肩膀,强纳森·欧文在对他外婆使性子,埃米·威露斯静静地抽着烟,而佳德纳夫妇则苍白无语地坐在窗户旁边。
“奎因先生,”女演员首先开口,“这是演戏,没有照剧本来。至少萝拉·欧文是这么想的。你能否向她保证这一切可能都没事?”
“我不能那么做,”埃勒里笑道,“除非我知道事实。欧文不见了?怎么会这样?什么时候的事?”
“喔,奎因先生,”欧文太太哽咽地说,抬起的是一张泪痕斑斑的脸,“我知道有一些——有一些可怕的事发生了。我有些预感——你记不记得昨天晚上,理查带你回房间之后?”
“是的。”
“然后他回到楼下,说他要到他的书房准备星期一的工作,并要我先去睡。每个人都到楼上去了,仆人也是。我要他不要熬夜熬得太晚,然后我就先睡了。我——我累坏了,所以我立刻就睡着了——”
“你们是住同一间卧室,欧文太太?”
“是的,两张床。我睡着了,一直到半小时前才醒来。然后我看到——”她颤抖着又开始哭泣,她母亲看起来无能为力又气愤,“他的床没睡过。他的衣服——他换戏服时脱下来的那套——还摆在他床边的椅子上。我吓坏了,就跑下楼来,但他不见了……”
“啊,”埃勒里讶异地说,“那么就你所知,他还是穿着那套帽匠戏服?你有没有检查过他的衣橱?有没有发现他常穿的衣服不见了?”
“没有,没有,衣服都还在。喔,他死了,我知道他死了。”
“萝拉,亲爱的,不要这样。”曼斯菲德太太的声音紧张发颤。
“喔,妈,这太可怕了——”
“别急,别急,”埃勒里说着,“不要这样歇斯底里。他有没有什么烦恼的事?比方说,公事方面?”
“没有,我确定他没有。事实上,他昨天还在说一切都很好,而且他——毕竟他不是那种会烦恼的人。”
“那么这也不可能是健忘症,他最近没有受到什么打击吧?”
“没有,没有。”
“先不管戏服,有没有可能他到办公室去了呢?”
“不,他从来不在星期六去的。”
强纳森少爷把他的拳头塞进外套口袋里,然后怨恨地说:“我说他一定又醉了,害妈咪哭,我希望他永远不要再回来。”
“强纳森!”曼斯菲德太太叫道,“你现在就到你的房间去,听到没有,你这个坏小孩?马上!”
没有人说话,欧文太太还在哭,强纳森少爷只好撇撇嘴,嫌恶地望着他外婆,重重跺脚上楼去了。
“你,”埃勒里皱着眉头说,“最后一次看到你先生是在哪里,欧文太太?在这间房间里吗?”
“在他的书房,”她困难地说,“他进去的时候正好我上楼。我看到他进去。那个门,那边。”她指着图书室右侧的门。
埃勒里吓了一跳,那就是他晚上要找图书室时差一点闯进去的那个房间。
“你认为——”卡洛琳·佳德纳尖声说着,又停下来了。她的嘴唇很干,而在灰蒙蒙的晨光中,她的头发不那么红,眼睛也不那么绿了。事实上,她有一种失落的神情,好像她所有的活力都因为发生了这件事而消失殆尽了。
“不要管这个,卡洛琳。”保罗·佳德纳厉声说道,他的眼睛因缺乏睡眠而布满血丝。
“哎,哎,”埃勒里说道,“我们或许会,如同威露斯太太所说的,只是白忙了一场。请原谅我……我要去书房里看一看。”
他走进书房里,关上房门,以背脊顶着门站着。这是一个小房间,非常狭窄,所以看起来显得长,家具稀疏,像个办公的地方。桌子上简单整洁,现代雅致的家具正好反映出理查·欧文直接而残忍的个性。这个房间像针一样细,想象它曾经被用来当做犯罪现场实在很可笑。
埃勒里注视了许久并凝神思索。没有东西移位,这是他目前看得出来的;也没有东西——至少一个外人所能感觉的——多了出来。接着他的眼光四下飘移,然后固定在他正前方,这很奇怪……他顶着门站立着,在他前方对面墙上有一片镜子从地板一直顶到天花板——令人吃惊的房间装潢。埃勒里瘦消的身形,还有在他身后的房门,都完美地投影在镜子里。还有,上面……从镜子里他看到,在房门的投影上方,有一个现代的时钟投影。在略为灰暗的光线中,标度盘看起来有一种奇怪的光……他离开房门,转身往上看。那是一个铬及石英玛瑙制成的时钟,直径大约一英尺,又圆又简单又令人震惊。
他打开房门并向米朗招手,他也置身起居室的一群人中:“你们有没有梯子?”
米朗拿了一个来。埃勒里笑笑,紧紧地关上门,登上梯子,并检查那个钟。它的插头在后面,从前面看不到。他也立刻看到,插头插在插座上。时钟运转着,时间——他查看他的腕表——还算准确。然后他尽可能地用手把光遮住,并注视数字和指针。一如他的预料,上面涂了镭。它们微弱地发着光。
他下来,打开门,把梯子还给米朗,信步走回起居室。众人都充满信心地望着他。
“怎样,”埃米·威露斯稍稍耸耸肩,“是否推理大师已经发现所有重要的线索?别告诉我欧文穿着帽匠的戏服去打高尔夫球了!”
埃勒里坐在一张扶手椅里面并点了一根香烟:“那里面有一些奇怪的东西。欧文太太,你们有没有装修这幢房子?”
她一脸困惑:“装修?喔,没有。我们买下它,你知道,并把我们的东西都带过来。”
“那么书房门上的电钟也是你们的?”
“电钟?”大家都盯着他看,“为什么,当然是。那个与——”
“嗯,”埃勒里说道,“那个钟具有消失的特性,就像却西尔猫一样——我们大可继续梦游仙境,威露斯小姐。”
“但那个钟怎么可能跟理查的不见有关系呢?”曼斯菲德太太激动地说。
埃勒里耸耸肩:“不知道。重点是今天凌晨两点出头的时候,我睡不着,就散步下楼来找一本书。在黑暗中我闯进了书房的门,误以为那是图书室的门。我打开门往内看,但我什么也看不到,你知道我的意思。”
“但你怎么可能呢,奎因先生?”佳德纳太太小声地说着,她的胸部起伏,“如果真那么黑——”
“那就是奇怪的地方,”埃勒里慢条斯理地说,“我应该可以看到东西,正因为那里非常黑,佳德纳太太。”
“可是——”
“门上方的时钟。”
“你进去了吗?”埃米·威露斯低声说道,皱着眉,“我不能说我懂你的意思。那个钟是在门的上方,不是吗?”
“有一面镜子对着门,”埃勒里心不在焉地解释着,“里面非常黑,我看不到东西,但因为时钟有夜光的数字和指针,因此在漆黑中我应该可以很清楚看到它在镜中的投影。可是我没有,你看,我什么都没有看见。”
大家都沉默无语,非常困惑。然后佳德纳说道:“我还是不了解——你的意思是有东西,或有人站在镜子前面,遮住了时钟的投影?”
“喔,不。那个钟是放在门的上方——离地至少七英尺,镜子则直通到天花板。那间房间里没有一件家具有七英尺高,当然我们也可以排除有一个七英尺高的闯入者的可能性。不,不,佳德纳。看起来似乎是当我往门里看的时候,那个钟不在门的上方。”
“年轻人,”曼斯菲德太太打断他,“你确定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我认为我们关心的是我女婿的失踪问题。而那个钟怎么可能会不在那个地方?”
埃勒里闭上眼睛:“很简单,它被移开了。我往里看的时候它不在门上方。等我走了以后,又被放回去了。”
“但为什么,”女演员喃喃地说,“会有人要把钟从墙上移开呢,奎因先生?那简直和爱丽斯剧中的事一样疯狂。”
“那,”埃勒里说道,“也就是我问我自己的问题。坦白说我不知道。”接着他张开眼睛,“还有,有没有人看到帽匠的帽子?”
欧文太太颤抖着说:“没有,那个——那个也不见了。”
“你找过吗?”
“是的,你要不要找一下——”
“不用,不用,我相信你的话,欧文太太。喔,对了,你先生有没有敌人?”他安慰性地一笑,“那是个例行的问题,威露斯小姐。恐怕我不能提供什么令人惊骇的消息。”
“敌人?我不确定,”欧文太太发着抖说,“理查是——强悍的而且——有时候相当无礼和傲慢,但我确定没有人会恨到要——要杀他。”她再次发抖,并把睡衣更拉紧了一点。
“不要那样说,萝拉,”曼斯菲德太太尖锐地说,“我要说,你们这些人都像孩子一样!这或许有一个最简单的解答。”
“非常有可能,”埃勒里以愉快的声音回答,“是因为这令人消沉的天气,我相信……啊!我相信雨已经停了。”大家木然地看着窗外。雨停了,天空也逐渐变明亮了,“当然,”埃勒里说,“有某些可能性。可以相信——我说可以相信,欧文太太——你先生是被……呃,绑架了。哎,哎,不要这么害怕。这只是个理论。他穿着戏服消失表示了极为突然——有可能是被迫离去。你没有发现纸条之类的?信箱里什么都没有?今早的邮件——”
“绑架。”欧文太太虚弱地说。
“绑架。”佳德纳太太吸口气,并咬着她的唇,但在她眼中有一抹光彩,好像外面天空里的光彩一样。
“没有纸条,也没有信件,”曼斯菲德太太插口说道,“我个人认为这很荒谬。萝拉,这是你的家,不过我认为我有责任……你应该做一件事。要不就认真对待并正式打电话给警察报案,或是把这些全忘掉。我比较相信理查是烂醉了——他昨天晚上喝了不少酒,亲爱的——然后不知道晃到哪里醉倒了。他或许正在田野某处睡着了,然后带了重感冒回来。”
“非常好的建议,”埃勒里慢条斯理地说,“只除了正式报警这一项,曼斯菲德太太。我向你保证我具有——呃,相当于正式警察的身份。我们先不要报警,但我们得说如果事后有任何需要解释之处,由我负责。同时,我建议我们大家都设法忘掉这些不愉快并安心等待。如果欧文先生到晚上还没有回来,我们再开个会决定应该怎么办。同意吗?”
“听起来很合理,”佳德纳绝望地说,“我可不可以——”他笑笑并耸耸肩,“——这很刺激——打电话到我办公室去,奎因?”
“老天,当然。”
欧文太太突然尖叫,站起来并蹒跚地走向楼梯:“强纳森的生日宴会!我全忘了!还有那些受邀请的孩子们——我该怎么说?”
“我建议,”埃勒里以哀伤的声音说道,“说强纳森少爷身体不舒服,欧文太太。这很残忍,但这是必须的。你可以打电话给每一个受邀的人,以声音表达你的遗憾。”接着埃勒里就站起身走进图书室去了。
虽然有着明亮的天空和鲜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