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只那一本。”
“我真不明白,”埃勒里摘下他的夹鼻眼镜,然后仔细地擦试镜片,“那会不会是同一个人呢?他有没有时间在你之前赶到东橘区并闯入你家?”
“有的。我从排水沟里爬起来之后,向一个警察报告被攻击的事,他把我带到邻近的警察分局,他们问了我许多问题。他有的是时间——我回到家时已经是凌晨一点了。”
“我相信,乌尼克,”埃勒里说道,“你告诉我的故事现在才开始有意义。如果你不见怪的话,哈茨利先生,我要走了,再见!”
埃勒里离开老乌尼克的书店到市区的中央大道去。他爬上警察总局的阶梯,亲切地向一个值班警察点点头,然后到他父亲的办公室去。奎因警官出去了。埃勒里玩弄着他父亲桌上的一个乌木做的贝迪永人像,静静沉思,然后下楼去找维利警官——奎因警官的得力助手。他在新闻室里找到维利,他正大声地对一个记者叫骂。
“维利,”埃勒里说道,“不要再做坏人了,帮我找一些资料。两天前在四十七街,介于第五大道和第六大道之间,有一个失败的追捕行动。追逐结束于我朋友乌尼克开的小书店。管区警官曾在场。乌尼克已经告诉我故事了,但我想要不掺任何色彩的细节。做个好朋友,给我管区的报告,好吗?”
维利警官挥舞着他的大手,瞪着那个记者,然后走开。十分钟后他带着一张纸回来,埃勒里仔细阅读。
事实看起来够直接的了。两天前在中午的时候,一个没戴帽子、没穿外套的人脸上流着血,从距离老乌尼克书店三个门的办公大楼冲出来,叫喊着:“救命!警察!”巡逻警员麦可伦跑过去,那个人嚷着他被抢了一张很有价值的邮票——“我的黑便士!”他不停地叫着,“我的黑便士!”——而那个黑胡子、戴深蓝色眼镜的贼刚才逃走了。麦可伦几分钟前才看到这样的人,鬼鬼祟祟地进入邻近的书店。他拿着左轮枪冲进老乌尼克书店,尖叫的邮票商尾随在后。
“几分钟前是不是有一个黑胡子戴蓝眼镜的人进来?”
“啊——他?”老乌尼克说,“有啊,他还在这里。”
“哪里?”
“在后面的房间里找书。”
麦可伦和受伤的人冲到后面的房间去,里面是空的。由那个房间通往巷子的门是开着的,那个人逃走了。显然是被先前警察和受害者进来的吵闹声音吓跑了。麦可伦马上搜索邻近地区,但那个贼消失了。
警察接着就为被害人做笔录。他说他叫作佛德烈·威敏,经营稀有邮票的买卖。他的办公室就在三个门外那大楼的十楼——办公室属于他和他的合伙人,也就是他的哥哥亚伯特。他展示一些稀有邮票给应邀而来的三个集邮者看。其中两个人先离开了。威敏转过身时,第三个人,他长着黑胡子戴着蓝眼镜,自称是阿弗瑞·本尼森,从他身后攻击他的头,威敏转过来时看到他用的是短铁棒。那一记打伤了威敏的脸颊骨并击倒他——有一半是因为惊呆了,然后那个贼以超乎寻常的冷静,用那根短铁棒(由报告的描述看来应该是铁撬板)撬开放着精选邮票的玻璃柜的盖子。他从柜子中的一个皮盒子里抢走了一张非常高价的邮票——“维多利亚女王的黑便士”——然后就冲出去并把门锁上。被攻击的邮票商花了几分钟才把门打开并追出去。麦可伦跟着威敏回到办公室,检视被抢的柜子,记下早上来访的三个集邮者的姓名和地址——并特别把“阿弗瑞·本尼森”注释出来——潦草地写完他的报告后,就离开了。
另外两个集邮者名叫约翰·希区曼和杰森·彼得斯。管区警探已经依次拜访过他们,随后也去了本尼森的地址。本尼森应该是那个有黑胡子戴蓝眼镜的人,但他对整件事毫不知情,而且他的外表特征也不符合威敏的描述。他说他没有收到威敏兄弟的邀请函。但他称,他曾经雇用一个员工为期两周,帮他处理私人的集邮册事务,那个人是看了广告前来应征的,他长着黑胡子,戴深色眼镜,表现不错,但没有任何说明和知会,工作两周后他就消失了。警探发现,他就是在威敏兄弟展售会的那个早上消失的。
这个神秘的攻击者自称为威廉·普南柯,所有企图寻找他的方法都徒劳无功。那个人就消失在纽约的几百万人口之中。
这故事还没完呢。隔天老乌尼克向管区警探报告了一个古怪的故事。乌尼克说,威敏抢案发生的当晚,他离店去吃夜宵,有晚班的店员值班。一个人到店里表示要看《变动中的欧洲》,然后在晚班店员的惊讶之中,他买下了所有的存货,一共是七本。这个客人长着黑胡子并戴着蓝眼镜!
“一个疯子,不是吗?”维利警官叫道。
“不全是,”埃勒里微笑着,“事实上,我认为这有着很简单的解释。”
“而且那还没完呢。刚才有个同事告诉我这个案子的一个新进展。昨天晚上管区报告了两件小抢案。一件是在布郎郡,一个名叫洪奈尔的人说他的公寓晚上被人闯入,你说怎么着?洪奈尔从乌尼克书店买来的一本《变动中的欧洲》被偷了!没有其他的东西被偷。书是两天前买的。然后是一位住在格林威治村的小姐叫做珍娜·密金斯,她的房子也是昨晚被抢了。窃贼拿走了她的《变动中的欧洲》——她前一天下午在乌尼克书店买的。很诡异吧,嘿!”
“一点都不会,维利,用用你的智慧。”埃勒里把帽子扣在头上,“来吧,大巨人,我要再去找老乌尼克。”
他们离开总局到市区去。
“乌尼克,”埃勒里说着,友善地拍着老书商的光头,“那个窃贼从书店后门逃走时你一共还有几本《变动中的欧洲》?”
“十一本。”
“但是等那个窃贼晚上来买的时候就只剩下七本了,”埃勒里喃喃说道,“所以从中午到晚餐的这段时间内卖出了四本。乌尼克,你有没有保留顾客的资料?”
“噢,有的!买书的那几个人,”老乌尼克哀伤地说道,“我把他们加进我的邮寄名单之中了。你要看吗?”
“我现在对它的热切渴望是没有别的东西可比拟的。”
乌尼克带领他们到书店的后方,来到窃贼逃跑的那个房间。这个房间内隔了一个小卧室,里面塞满了纸张、档案和旧书。老书商翻开了一个笨重的账目,润湿手指翻动账簿。
“你要知道那天下午是哪四个人买了《变动中的欧洲》?”
“对。”
乌尼克戴上一副银绿的眼镜,以歌咏的声音读出来:“哈茨利先生——那个你们见过的先生,奎因先生。他买了第二本,那本在他家被偷了……然后是洪奈尔先生,一位老顾客。然后是珍娜·密金斯小姐——哈!这些英国姓氏。真可怕!然后第四个人是柯斯特·辛格曼先生,住在东六十五街三一二号。没别的了。”
“老天保佑你那古老的日耳曼灵魂,”埃勒里说道,“维利,看这边。”小卧室同样也有一道门可以通到巷子里。埃勒里扳了扳锁头,它就从木头上断裂下来。他打开门,外面那一半已经断裂了。
维利点点头:“强行打开的,”他吼着,“这家伙是个惯犯。”
老乌尼克的眼睛都突出来了:“坏掉了!”他叫着,“但那个门从来不用的!我都没有注意到,而且刑警——”
“令人惊讶啊,维利,管区的人竟然如此草率,”埃勒里说道,“乌尼克,有没有什么东西被偷了?”
老乌尼克快步走到陈旧的书架旁边,那上面整齐地排满了书籍。他用颤抖的手开了锁,像个老狗般地四处搜寻。然后他大声地喘口气。“没有,”他说,“那些稀有的书……都没有被偷。”
“恭喜你。还有一件事,”埃勒里很快地说道,“你的邮寄名单是否有顾客的公司地址和住家地址?”乌尼克点头,“太好了,乌尼克。你终于可以告诉其他顾客一个完整的故事了。来吧,维利,我们要去拜访柯斯特·辛格曼先生。”
他们离开书店,走到第五街转向北,再往上城的方向前进。
“案子普通得就像是你脸上的鼻子一样,”埃勒里说道,迈大步伐以便跟得上维利,“真的很普通,警官。”
“我还是觉得很疯狂,奎因先生。”
“完全相反,我们所面对的是完全有逻辑的一组事实。我们的贼偷了一枚有价值的邮票。他进入乌尼克的书店,设法进入后面的房间。他听到警官和佛德烈·威敏进来了,他飞快地思索。如果他被抓到时邮票在他身上……你看,维利,唯一可以解释后来发生偷窃同一本书的窃案,是因为窃贼普南柯在书店后面房间时,把邮票塞进某一本《变动中的欧洲》的书页之间,然后就逃走了。书本身并不值钱,但他还是有取回邮票的麻烦——威敏是怎么称呼那枚邮票的?‘黑便士’。所以当晚他回来了,看到老乌尼克离开书店了,才进去向店员买下所有《变动中的欧洲》。他一共买到七本。那枚邮票不在他买的七本之中,否则他为什么要再去偷下午卖出的那几本呢?到目前为止都还不错。没在那七本中找到邮票,所以他又回来了,当晚从巷子里闯进乌尼克的小办公室——你看那被破坏的锁——查阅账册中当天下午买书的人的姓名和地址,隔天晚上他抢了哈茨利。普南柯显然是从他的办公室跟踪他的。普南柯立刻发现他犯了一个错误,那本旧书显然不是前一天下午买的。因为他知道哈茨利公司和住家的地址,所以他赶到东橘区,偷了哈茨利新买的那一本。那本里也没有,所以他凶恶地造访洪奈尔和珍娜·密金斯,偷了他们买的书。现在还有一位买书人没遇见,所以我们才要去拜访辛格曼。因为如果普南柯在洪奈尔和密金斯小姐的书里也一无所获,他一定会去找辛格曼,我们一定要尽可能打败这个狡猾的贼。”
他们发现,柯斯特·辛格曼是个年轻的学生,他与父母同住在一间老旧的公寓中。是的,他那本《变动中的欧洲》还在,他买书是为了政治学的课外读物,他把书拿了出来。埃勒里一页一页地仔细翻阅,没有发现那枚失窃的邮票。
“辛格曼先生,你有没有在书页之间发现一枚旧的邮票?”埃勒里问道。
那个学生摇摇头:“我根本还没翻开过呢,先生。邮票?哪一年发行的?我自己本身也在收集邮票,你知道。”
“没关系,没关系。”埃勒里急忙说道,他很清楚那些集邮者的狂热,他和维利可要赶快离开了。
“很明显,”埃勒里解释给警官听,“我们那狡猾的普南柯在洪奈尔或密金斯小姐的书里找到了那枚邮票。哪一个窃案是先发生的,维利?”
“仿佛记得这位密金斯小姐是第二个被偷的。”
“那么黑便士就是在她的那本书中……这就是那幢办公大楼。我们去拜访一下佛德烈·威敏先生。”
大楼十楼一〇二六室的雾玻璃门上用黑字写着:
埃勒里和维利警官进去后发现那是一个很大的办公室。墙壁上覆满玻璃架子,里面有好几百枚邮票,都分别裱贴起来。桌上有一些特别的柜子,显然是放置一些更有价值的票种。整个地方是杂乱的,有一股霉味,和老乌尼克的书店一样。
三个人抬起头来,其中一人,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