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历2552年9月7日0002时
致远星,军情局地下设施
弗雷德循着左手石壁上古怪符号的踪迹往前走,直到它们扭曲成螺旋形的镶嵌图案。图案上的卷曲一个比一个小,最后没了踪影。这些符号是岩石的一部分,由花岗岩基质里闪光的云母成分构成。它们是一系列的正方形、三角形、横杠和圆点,类似于他看过的圣约人部队的符号——但同时这些符号显得更简单,更明了。当弗雷德凝神注视它们时,这些符号显得模糊起来,从边缘开始逐渐从他的视野中消失。
他眨眨眼,符号重新出现在那里。
过去五天来,他的主要任务就是追寻这一长串形如面包屑的符号。哈尔茜博士与斯巴达战士们已经探查过各种各样的洞穴,希望找到两样东西:一条出路,以及哈尔茜博士所说的“这个千年最重大的发现”。然而她拒绝对这个发现到底会是什么妄加揣测。“我是个科学家,”她告诉他们,“不是预言家。”
弗雷德本来可以满足于找到一个与地面相通的通气孔——但他认识到这些符号也相当重要。它们之所以重要,是因为圣约人部队认为它们很重要。这就使得不管哈尔茜博士在搜寻的是什么,都值得努力去把它找到,即使仅仅因为不让敌人得手。
头顶上圣约人部队一直在不停地挖掘,虽然速度与方法都发生了变化。再没有爆炸声响起,只是不断传来轻微的刮擦声,它们正在用设备缓慢而坚定地把整座山移开。每过一个钟头,声音就清晰一分,它们也就更逼近一层。弗雷德打开声音过滤器以滤去噪音,免受干扰。
五天了。不过看起来也没那么长。他们工作,休息,睡觉,还有等待。哈尔茜博士教会了他们玩一些文字游戏,比如20个问题(玩这个游戏需要两个人:一个问者和一个答者。首先答者想出一个名人,但不说出来。然后问者开始问问题,但提问不能直接涉及到答案。为了猜答者所想的名人,问者要反复问各种各样的问题,可是如果超过20个而问者仍然没有猜出,那么他就输了)与简单的密码(一个神秘的信息用密码加了密,为找到密码而提供的线索都直接给出来了,那就是一个简单的移位对应关系,找到这种关系后,问题就迎刃而解了)。他们一个个玩得得心应手,使得她很快就不跟他们玩了。要哈尔茜博士大大方方地认输她可不干。
时间在混沌中逐渐消逝。这里一片黑暗,没有像太阳、月亮、星星这样的时间参照物,但知道了几点钟又如何呢,它们已变得毫无意义。
他停下来伸伸跟腱。它最近刚被哈尔茜博士缝合过,现在除了有些僵硬外,已基本恢复正常。他先前带伤奔跑,差点就把跟腱扯断了。
哈尔茜博士对他们已全都进行了治疗。她甚至给凯丽快速克隆了一个新的肺,并成功地进行了移植。在她小小的医疗箱里,博士有一个手持式核磁共振成像仪,一个消毒磁场发生器,甚至还有一个鞋盒大小的克隆箱,用以器官复制。
博士也在他们现在的盔甲上安装了新型雷神锤的部件。她解释说,这些升级的部件还处于实地试验阶段,性能没有保证,但她考虑到目前的需要,有充分的理由来冒险使用这些新设备。
凯丽在神经感应循环方面得到了提高,她的肌肉伸缩响应速度因此而激剧飙升;温恩的护盾系统添加了一个新型直线性加速器①,有效地使它的威力提高一倍;艾萨克安装了一个新型图像增强计算机;威尔获得的是一个性能更优越的跟踪系统,在头盔显示器上安装后提高了他跟踪一公里之内物体的精确性。
①电子、质于或重离子加速器。
弗雷德弯曲了一卜他光光的右臂。哈尔茜博士正在给他安装升级部件——能够极大提升运动探测器灵敏度的新型传感器。没有这个臂套,弗雷德感到很容易受到攻击。士官长告诉过他不要依赖盔甲或武器——而要依赖自已的头脑,这样才能更好地保护自己。
他不知道蓝队——约翰、琳达,还有詹姆斯——现在怎么样了。还有,他自己小队里的其他成员是什么情况呢?发电机组那边有没有人存活下来?
他不愿去想他们——但又忍不住。也许是因为四周被黑暗笼罩,心理压力持续增加的缘故。
要是他们死在这里怎么办?不是战死,而只是平淡地死在这里。在某种程度上,那也不算太坏。弗雷德已有十多次面对面遭遇死神,距离触手可及,他瞪着它的脸,直到它眨眨眼,然后转身离开。
不过现在的情况与以前有所不同。他不想死,因为他不知道外面还有没有斯巴达战士在战斗,万一这些斯巴达战士还需要他该怎么办。
他叹口气,茫然地伸出手指划过这些古怪的符号。它们像玻璃一样光滑,而它们的边缘却很尖锐。这些结晶体可能是自然现象。他曾经在博物馆里看过这样的矿物成分……
弗雷德感到指尖一阵灼痛。他缩回裸露的手臂,看到一小道血痕留在岩石上。
壁上闪光的符号变得形如油脂。他头盔上的灯光照在上面,产生的反光显得特别明亮。
他关闭头盔的灯光。岩石里的符号自己发射出淡淡的光芒:犹如金属烧热后散发出柔和的红光。光线逐渐增强,从血滴落的地方开始慢慢扩展到了壁上的螺旋形图案。那些符号的温度也不断上升,由悦目的橙色变成了金黄色。
螺旋中心出现了一个一秒钟之前还不存在的新符号……也许它早已存在那里,只是隐匿在下面罢了。它越来越热,图像也越来越清晰,最后一个白光闪烁的三角形突现在眼前。
弗雷德无法抗拒这个中央图案的吸引力,他把手伸向它,没有感受到热气。他慢慢地伸展手臂,用裸露的指尖触摸着这个符号。
温暖的白光沿着符号形成的螺旋弥漫,然后描绘出一条顺着走廊通往远处的道路。整个山洞似乎一下子就充满了灵动的光辉与阴影。甚至在逐渐减弱的光亮渗入他的头盔后,他的眼睛也不得不眨了几眨后眯了起来。
他面前的墙壁发出阵阵隆隆声,在中央图案处出现了不下十道如线条般的裂缝,它们弯弯曲曲地形成一个放射状的图案——然后往两边分开,露出藏在后面的一条走廊。
弗雷德这时发觉他刚才一直屏住呼吸。他呼出一口气。
这条新走廊高二十米——大得连一个巨人走在里面都没问题。它呈直线消失在远处,坡度平缓,继续往地下更深处延伸。地上铺有不匀称的蓝色瓷砖,形成波涛拍打沙滩的图案。玻璃般光滑的墙壁中央镶嵌有四米高的金色符号。这些巨大的三角形、正方形、横杠以及圆圈散发出同样柔和的光芒……弗雷德感觉到脚在慢慢往它们上面靠。
他停下来,摇摇头,把眼睛移开。他检查了一下辐射计量器,它往上跳动了一阵,然后又回落到正常水平。
他打开通讯频道。“哈尔茜博士,我想我找到了你一直在找的东西。请回复。”
停了很长一段时间。通讯频道是通的,但是哈尔茜博士没有作出反应。
“哈尔茜博士,请回复。”
“好。”她终于在通讯频道里说道,“别动,弗雷德,也别碰任何东西。干得好。凯丽、艾萨克、温恩、威尔——在弗雷德的位置跟我会合。”
弗雷德想仔细看看这些金色的符号及其散发的光芒,但有个东西警告他这样做危险。他很久以前就学会了在巡逻或激战时听从发自自己内心的声音,这使他免遭了几十次伏击。他把眼睛转向隧道的泥土地面。那些符号太过于迷人,又似曾相识。它们使他想起了斯巴达战士的第一个老师德雅曾经教过的希腊神话——有个故事说的是有种天生尤物会令人们在看过之后就再难以忘怀,它们专门诱使毅志薄弱者步入死地。它们是海妖。
他检查了一下步枪。弹药计量器上显示为“满”,但他还是打开弹仓来个眼见为实,然后又上好弹匣。这些简单动作使他的头脑变得清醒。
他发觉运动探测器上出现了四个点——它们闪烁着绿光,表明是友非敌。
凯丽、温恩、艾萨克,还有威尔一路小跑来到他身侧,武器做好了迎敌准备。
“这是什么?”威尔低声说。金黄色光芒反射在他的头盔面罩上。
“小心。”弗雷德警告他,“用显示屏过滤光线。转到黑白图像增强状态。”
他收到四个蓝色确认信号,然后弗雷德把自己的显示屏也调到这种状态。有趣的是他刚才没有为自己想到这一点,只有当小队的安全受到威胁时他才如梦方醒。
哈尔茜博士沿着隧道跑过来,气喘吁吁地停在斯巴达战士旁边。“对,”她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对,肯定是它——艾克森一直在找的东西。极有可能……”她着看上面,“也是它们在找的东西,我猜。”
哈尔茜博士没去注意那些古怪的符号与光芒,而是大步跨进新走廊。“赶决!”她对他们说,“我怕我们已触发了某样东西,我们楼上的访客可能也知道了。”
弗雷德集合队伍,以哈尔茜博士为中心排成队形。凯丽打头,其余队员围绕博士形成一个四边形。
哈尔茜博士递给弗雷德他缺失的臂套。他接住,扭动手指伸入甲套,拉紧后密闭手腕处的锁环。诊断装置启动,确定他的盔甲完整如初。他的运动探测器把信号输入头盔显示器。
在他们一路往下走的时候,走廊发生了变化。天花板上的金色光芒渐渐黯淡,整片区域被墨黑色笼罩,闪烁的小星星出现得越来越多。弗雷德给显示屏增加了更多的色彩,他想看得更清楚一些。月亮在头顶旋转,被流星撞击得坑坑洼洼的银灰色星球运行在轨道里。沿墙是形如竹子的绿草,它们发芽,长高,直至冲出弯曲的墙面。
哈尔茜博士一路用指尖拂擦墙壁,这些草被她碰到后摇摆起来。“半固体全息术,”她边走边说,“看术见全息成像仪、有趣。我们以后再来研究,”她说话的同时加快了前进的步伐,“要是有时间的话。”
全息环境变成如同荒凉的月球表面的模样;坑洼多而深,光线苍白;然后它又变成一个火山的世界,熔岩在他们身边流淌。流动的空气热浪袭人。不管发生什么变化,那些金色的符号依然留在墙壁上,引导他们走出幻境。
走廊尽头是座平台,俯临一个弗雷德所见过的最大的房间。
凯丽跨上平台,看了看,然后挥手示意他们前进。
环绕房间是个层级结构,共有十多层,没有栏杆。他们站在其中一层。弗雷德探身望去,从这里到下面的地板至少有一百米。房间大致呈圆形,直径三千米。地板是蓝色的,上面好像有亿万块瓷砖在移位、伸缩,重新排列成熟悉而又陌生的图案。天花板为圆形,充满全息图像,有金色的太阳、蔚蓝的天空和棉絮般的白云。白云形状各异,有的呈球形,有的膨胀成金字塔,有的是横杠,有的是立方体。地板中央是个基座,它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艾萨克举起手。“听。”他在通讯频道里低声说道。
他们全都站住不动。弗雷德使劲去听,没有一点声响。弗雷德打开听觉增强器并调到最大。他听到了他们套在盔甲里的关节发出的“嘎吱嘎吱”声,还微微听到五个人的心跳声,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