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他被甩掉了。
不过,这时卫星上的镜头已经罩住这片区域,并判断出萧水寒最终乘坐的那
辆汽车是奔宝天曼方向去了
。邓飞知道这点情况后,马上想到那座依山坡而建的独立院子。他和两位跟
踪者当时都到过那里。他估
计,狡猾的绑匪是想在这儿建立他们的秘密窝点,这是他们常用的“弹坑”
战术——在头一发炮弹炸出
的弹坑里,一般不会再落入第二发炮弹。警方既然掌握了这儿的情况,所以,
在一般情况下,他们不会
重复进行调查。不过,这回他们失算了。
晚上,几百名武警已经调集完毕,开始悄悄向这儿集中。
“不,我不走,我要跟你在一块儿。”
“风儿……”
“你不用再劝了,我不走。”
“胡说!”萧水寒生气了,“看看毳毳,要是没有毳毳的话,你可以这样任
性;有了毳毳,你就没有权
力这样了。你抱着她跟着我们颠簸,万一有什么好歹,你不后悔吗?“
邱风低头看看怀里的孩子,泪水涌出来。孩子还没有醒,梦中还在委屈地抽
泣。邱风的心已经撕成两半
,一半在毳毳身上,一半在丈夫身上。丈夫说的有道理,他们首先要保护弱
小的孩子,可是,一想到要
离开丈夫……萧水寒轻声安慰着:
“孩子的安全是最重要的。我这儿不用担心。这些人要的是我脑中的技术秘
密,为了得到它,他们一定
会把我当成上帝供养起来。当然,可能10年8 年内咱们不能见面了,你耐心
等着,总有一天我会回来找你
们的。来,让咱们告别,你带上孩子走吧。“
马丹诺、蔡永文他们环列四周,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邱风把孩子轻轻放到
沙发上,转过头扑到丈夫怀
里,用力搂着他的脖项,疯狂地吻着他的脸,他的眼睛。她又低下头,用力
咬着丈夫的肩头,泪水无声
地润湿了肩头的衣服。萧水寒抚摸着她的脸颊,轻声说:“好啦,走吧,走
吧。记着,等你觉得确实安
全后,给我来个电话。“他冷冷地看看马丹诺,”我得到你的确切音讯后,
才会开始与这些先生的合作
。风儿,再见。“
他把妻子从怀中轻轻地、坚决地推出去,帮她穿好外衣,把孩子牢牢裹在怀
里。他低头吻吻孩子的额头
,毳毳恰在这时醒来,嘴角一咧,向他笑了。这丝笑意在他心里很深地割了
一刀,但他没有让内心感情
流露出来,又吻了孩子的嘴唇,然后向蔡永文示意可以走了。两个喽罗领邱
风出门。汽车已经备好,停
在100 米外的河滩地上,大灯亮着,传来汽车暖机的轻微轰鸣声。邱风在门
口停下,最后看丈夫一眼,把
他的音容深深刻在心中,哽咽着扭头走了。萧水寒背手立在门口,虽然心中
波涛翻滚,但外表却如岩石
一样平静和冷漠。马丹诺悄悄地观察着他,对他的自制力感到敬畏。
风儿:
很遗憾我们得在这种情况下告别,我只能在心里为你写这封信。可惜那晚上
咱俩没能把谈话进行到底,
失去的机会永远不会再回来了。
135 年前,我发现了长生之秘并把它用之于自身。那是在一时冲动下做的,
但自此后我就非常吝啬地守着
这个秘密,未施惠于任何人,包括我的结发妻子,我那时的儿子,也包括你,
包括我们的毳毳。风儿,
你怪我吗?怪我的自私和狠心?你不会怪我的,但你也不一定理解此中的深
意和无奈。我发现了上帝的
最大秘密,但同时悟到,上帝的法则毕竟最合理。一代人的长生与后代的繁
衍是水火不相容的,所以,
在我取得长生时就庄重地许诺:我不会再生育后代,或者,当我决定生育后
代时,我就要亲手结束自己
的生命。这是个残忍的决定,悖于人之情理,它把取得长生特权变成了一种
残酷的惩罚。所以,我没有
勇气把长生术再施于我的任何亲人,尤其是作母亲的人。
风儿,我们要永别了。我当然不会把长生术交给这些禽兽,他们不配得到这
种恩惠。为了无辜的白先生
,我会让他们付出相应的代价。我马上要亲手抛弃自己的长生了,此刻我最
不能丢下的,倒不是这个‘
人间至宝‘,而是我的女儿,我的女人。我很高兴自己能有这样的心态,它
表明我已经从’神‘的地位
又回复到凡人了,而这正是我应该扮演的角色。永别了,我的风儿,我的毳
毳。
邱风走后不久,屋里的这伙人就要动身了。这是情理之中的事,被放走的邱
风已经知道这是白先生的家
,他们当然不会在这儿坐等警察到来。萧水寒以平和的态度服从他们的所有
安排,仅是在出发前,他突
然平静地吩咐:
“把白先生的遗体妥善埋葬,埋好我们再走。”
正要带他出门的喽罗愣住了,抬头看两个首领。蔡永文犹豫片刻,挥挥手,
让手下按萧先生说的去办。
然后他用英语向马丹诺解释着,后者也没有表示什么异议。几个手下在山坡
的软地上很快挖好坑,把尸
体抬过来。萧水寒也跟过来,向白先生告别。死者的身体已经僵硬了,脸上
蒙着死亡的惨白。眉心有一
个很小的孔,几乎没有血迹。凝结在他脸上的表情不是恐惧或愤怒,而是惊
讶。萧水寒想,当热情真诚
的白先生喜悦地迎接新的客人时,这伙畜生一定是不加分说就给了他一枪。
白先生死不瞑目啊,他不理
解人类中竟然有这样的畜生。萧水寒回到屋里拿出一床毛巾被,盖在白先生
的身上,盖住他的脸。新挖
的土坑带着腥气,雪层上露出的野草在寒风中瑟索。死者被放进坑里,土一
锹一锹地扔下去,墓坑很快
填平了,又堆上枯枝败叶。萧水寒在墓前肃立一会儿,那伙人急着出发,但
没人敢催逼他。他终于转过
身向汽车走去,脸色看来很平和。蔡永文一直悄悄观察着他,这会儿暗暗松
了一口气。
萧水寒、马丹诺和蔡永文和一个喽罗坐在前边的车上,喽罗开车,蔡坐在前
排右位,萧水寒和马丹诺坐
在后排。其余五六个喽罗坐在第二辆车上,两辆车相跟着开出山区。他们不
知道,此刻龙波清、邓飞离
这儿只有几十里了,而先期赶到的侦察员已经隐身在房子周围,两具望远镜
正罩着这儿。龙波清在车上
接到报告,说绑匪们已经开始撤退,先是出来一辆车,萧太太抱着孩子上了
这辆车;现在又有两辆出来
了,马上要开出林区,萧先生在头一辆车上。那边的人请示要不要拦截?龙
波清看看邓飞,咬着牙说:
“放他们走!萧先生在车上呢。不要暴露,继续保持监视。”
绑匪的两辆汽车日夜兼程向西南开去,他们不敢走海关,要把萧水寒从一个
秘密路径带出国。上车后萧
一直在睡觉。后排座位上有两个人,他只能斜靠在座椅上睡,但他睡得很沉,
鼻息绵绵细细。马丹诺不
时侧脸看看他,在心里佩服他的定力。
他睡得很放松,还做了一连串的梦。他梦见自己是一个八岁的少年,在放学
的路上,仰着脸,惊喜地看
着天上的彩虹。彩虹有多大?大概有山那么大吧。彩虹的下半个圆藏在山那
边吧?那么,等他爬到山顶
,就应该能看到下半个圆了。他爬到山顶,仍然没看到下半个圆,他失望地
看着彩虹在天上慢慢融化。
也许,这件事的象征意义他在162 年后才懂得:这个世界永远是残缺的,没
有绝对的完满。他发明了长生
术,但也面临着新的残缺,新的无奈。
不过,只要母女安全,他就可以心无牵挂地了结这一生了。
手机铃声。蔡永文推醒他,把手机递给他:“是萧太太的。”他态度温和地
警告道:“我想你知道,不
要说不该说的话。“
萧水寒没有理他,接过手机。邱风的声音很清晰,不像是另一个世界传来的
:“水寒,我已经安全了,
已经到家了,现在邓大哥就在我身边。水寒,你好吗?“
萧水寒平静地问:“风儿,告诉我,前年夏天咱们在青岛海滨发生过什么事
情?”
那边的邱风愣了一下,旋即明白丈夫是用这种方法确认她的安全和自由。她
很快答道:“有一个小男孩
扯脱我的乳罩,咬住我的乳头,我哭了。就是从那时开始,你改变了‘不要
后代’的决定。“
“我们在天元公司的楼顶看到了什么?那天就我们两人。”
那边稍稍停顿了一下:“再次看到了彩虹,是非常罕见的双虹。水寒……”
邱风哽咽了,她一定是想到
了那个对他们来说非常特殊的时刻。
萧水寒笑了:“很好,我放心了。我这儿很好。风儿,不要记挂我,好好活
下去。”
邱风急急地说:“水寒,你一定要回来!邓大哥要给你说句话……”
身边的马丹诺迅速把手机抢走,摁下断开键,向他做了个歉然的手势。萧水
寒没有生气,伸展双臂,美
美地打一个哈欠,扭头看看车外:“哟,已经下午了!这是什么地方?风景
这么漂亮。”
车上的人沉默着,不回答他的问题。外面是山区,显然已经是南方的景色了,
山上是高大的榕树、樟树
和粗大的野藤,道路在山坡上蜿蜒,车的右侧是深陡的山谷,水量非常充沛,
山流的咆哮伴着他们的行
程。夕阳的余晖洒在山顶,路上车辆很少,从对面开来的汽车的车窗上跳动
着金光。几十只鸟儿在他们
的下方盘旋升腾,忽高忽低,忽聚忽散,保持着一定的旋律,就像是一组节
奏欢快的音符。萧水寒啧啧
称赞着,又旁若无人地伸臂打一个哈欠:
“真漂亮,这儿作我的栖身之地也不错!”
他闪电般从座位上弹起,向前扑去,用强有力的双臂抱住司机的脑袋,喊一
声:“为了白先生!”卡查
一声,司机的脑袋软绵绵地垂下来,他的手还在拉着方向盘,汽车陡然转身,
狠狠撞向山崖,又陡然弹
回,向坡下窜过去。车上几个人的反应非常迅速,蔡永文立即扶住方向盘,
马丹诺同时出手,意欲制止
萧水寒,但他们到底晚了一步。汽车已经窜过路牙,在陡峭的山坡上碰撞着,
翻滚着,直向沟底落去。
它终于停下了,随之被狂暴的大火包围。
后边那辆车吱吱地刹住,几个喽罗惊慌地跳下车,跑到路边向下看。在深深
的谷底,一团火焰正在涧水
边熊熊燃烧,车上的人无疑已经没救了。后边,山路转弯处又来了两辆车,
他们远远看见了这儿的事故
,都开始减慢速度准备停下。那几个人匆匆聚在一起商量了一会儿,很快钻
进车里,匆匆逃离了现场。
邱风打电话时并不是在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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