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了想,说:“我国中的成绩很不好,一方面是贪玩,一方面是父母刚死,
不好意思向领养我的叔叔拿钱补习。总之,成绩很差。”
粉红女笑道:“我的成绩更差。”
我看着窗外,说:“直到国三下学期,小咪怕我考不上好学校,於是叫我每
天晚上到她家,她一题一题教我,一章一章解说给我听,才使我的功课突发猛进,
模拟考从全校486 名,狂飙到全校21名,大家都把我当天才看。”
我继续说道:“联考那天,小咪在进考场前跟我说:”跟着我,不要走散了。
“
我笑着答应了,因为我们约好要一起念彰中、彰女。“
粉红女问道:“那结果呢?”
“很戏剧性的,小咪第二天最后一科考试,因为急性肠胃炎放弃考试中途出
场,所以没考上彰女,分数只能念彰化的私立高中;至於我,幸运地考了高分,
彰中没有问题。 ”我说。
“所以?”粉红女。
“所以我办了就学贷款,填了精诚高中,也就是小咪念的私立高中当第一志
愿,这举动让小咪又气又感动。我说过,爱情是要付出代价的,老天爷只安排了
遇见小咪的巧合,却不负责帮我追,所以我只好辛苦点。 ”我看着肩上粉红的双
手,说:“但到了高二,我却差一点死了。”
粉红女疑道:“嗯?”
我苦笑说:“小咪被高三的学长追走了。”
月老(十三)
“对不起。”女孩子。
“不用对不起,你从未应允过我什么。 ”男孩子。
“对不起。”女孩子哭了。
“不用对不起,有些事,一开始就已经决定好了,努力是没有用的。”男孩
子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
“对不起。”女孩子将脸埋在双掌里。
“不用对不起,不过你要明白,有些事,是一万年也不会改变的。”
男孩子坚定地说:“我永远都在等你当我的新娘子。”
粉红女的眼泪滴在我的肩上。
“一个高中生承受打击的极限在哪里?当我的新娘子提前离开我时,我突然
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我看着肩上的眼泪,笑道:“真的,有些事真的很呕,
我费尽心思追了八年的女孩子,却被莫名奇妙的高三帅哥在一星期内追走,害我
当时变得很宿命论;爱情不是努力可以得到的,再努力,再喜欢,也敌不过干你
娘的姻缘簿,敌不过命运,敌不过我们现在的工作。”
粉红女拉着我,飞出车窗外。
“去看看小咪吧。”粉红女说,我陷入迷惘。
去看一个别人的新娘子?
“这阵风很强,我们一个半小时就可以到彰化了。”粉红女说。
我继续迷惘着。
如果小咪不是我命中的新娘子,那么,我跟小咪究竟是什么关系?
单纯的好朋友?
所有的亲密关系,一切的甜美回忆,在我死后,竟全都归零。
我看着身旁御风飞行的粉红女,说:“月老的工作到底对不对?努力真的抵
挡不了缘份?”
粉红女没有回答,只是将头靠在我的肩上。
小咪的窗口依旧开着,灯,也依旧亮着。
我跟粉红女微微吃了一惊,因为菜刀猛男跟轮胎印女正坐在窗户的花盆上。
“我就知道你迟早会来。”菜刀猛男说。
“粉红女,好久不见,听说你们现在被称作搞笑二人组。 ”轮胎印女似乎跟
粉红女是旧识。
我黯然点头示意,飘进了小咪的房间,看着小咪清瘦的背影。
小咪正坐在书桌上,整理着一桌子的照片,看起来很开心。
我叹了一口气,说:“shit!有了新男友,这么快就学会笑了。”
我话一说完,小咪身体颤抖了一下,竟哭了起来。
“好好的,干嘛哭?”我从后面搂住小咪,看着桌上的照片。
全都是我高国中以来的照片。
高中毕业前夕,我用油漆在学校网球场墙上,写下“嫁给我!”
的宣言照。这张照片价值连城,足以让我退学。
八卦山上,我跟阿义蹲在小咪跟思燕的前面,装出小狗在主人脚上撒尿的搞
笑照。
高一时,小咪生日,我徵召二十个中心耿耿的仆人,举起写着“Please marry
me”的红布条站在司令台的照片。这个举动让我们全都记了支警告。
高三时,我跟小咪晚上一起留在学校念书的合照。旁边还有一个火锅。
“你们以前真好。”粉红女走了过来,看着桌上的照片。
我点点头。
我也只能点点头。
“怪事。”菜刀猛男坐在花盆上说:“虽然我是新手,但也猜得出这种事不
常见。”
“我是十年老手,也没看过这种事。”轮胎印女托着腮说。
“什么事?”我问。
菜刀猛男指着小咪,说:“你看看她的手指。”
我低头一看,寻找那条残忍的红线。
没有。
我蹲下来仔细找,的确,没有红线的踪影。
粉红女淡淡地说:“这也没什么,红线会因为两个人实际的相处后的观感,
决定是否要继续缘份,要是小咪不喜欢你们帮她配的对象,她的感情便会像无情
刀那样剪断身上的红线。这是月老的常识。 ”
轮胎印女“哼”了一声,说:“第一,小咪根本没有见到那个博士生,红线
就消失了;第二,红线不是被剪断的,而是被烧断的。”
粉红女疑道:“烧断的?你怎么知道?”
菜刀猛男拿起盒中的红线,走到小咪身旁,说:“不只如此,还有更奇怪的
怪事。”
说着,菜刀猛男将一条全新的红线绑在小咪的手指上,然后蹲在一旁。
“这是条还没选定男方的红线,只是先系在小咪的手指上。”轮胎印女说。
此时,小咪手指上的红线突然泛黑冒烟,接着竟自行烧了起来!
“怪事。”粉红女愣住了。
我呢?
竟然有点高兴。
月老(十五)
土地爷爷正在海之冰屋里面,跟六个月老聊天。
“嗨!”我跟粉红女打了招呼,拉把椅子坐下,桌上堆着脸盆大的剉冰。
“粉红色的美女,加上一块烧焦的木炭,哇!我们遇到搞笑二人组了!”一
个拿着自己断腿的傢伙说道。
“嘻嘻。”粉红女似乎很高兴,牵着我的手。
“在聊什么?要玩牌吗?”我说,将扑克牌放在桌上。
土地公是一个老婆婆,说:“他们刚刚告诉我一件匪夷所思的怪事,在月老
界流传的怪事。”
粉红女帮我搥背,问:“什么怪事?”
一个嚼着槟榔,脸上躺着五道刀疤的月老说:“俺听刚刚南下的月老提起,
中部有一个女孩子,一连绑上二十八条红线都没法子配对,听说还把红线烧掉了,
真是见鬼了。”
我大惊,说:“这女孩是不是住彰化?”
刀疤男说:“好像是。”
粉红女疑道:“怎么会是二十八条红线这么多?”
一个眉心插着一颗子弹的女人说:“本来听说是烧掉六条,不过后来又有好
奇的月老亲自跑去穿红线,看看红线是怎么被烧掉的。”
一个没有喉咙的女孩子说:“听说其中还有不少条红线动用了念力。”
刀疤男接着说:“俺等会也要北上看看,看那女孩子是怎么一回事
也许俺也会绑条红线看看!”
眉心子弹女说:“据说这件事已经呈报给大月老了,祂老人家也不晓得是怎
么回事,还委託彰化分区的城隍调查。初步已经排除是女孩子想出家的原因,因
为出家人也会被红线恶整。”
我喃喃说道:“连大月老也不知道?几千年来都没有红线被烧掉吗?”
一个资深的断腿月老说:“大月老以前跟我泡茶时提到过,月老的历史上只
出现过九次这样的情形,每一次都是淒凉的爱情故事。”
土地老婆婆说:“就像梁祝那样吧?”
断腿月老点头说:“嗯,都是历史上有名的爱情故事。”
我呆呆地看着桌上的海之冰,说:“粉红女,我们去彰化好不好?”
粉红女点点头,牵着我跳上路过的狂风。
“再见!搞笑的!”七个鬼大叫。
这道狂风好急,就跟我的心一样。
“你怎么追回小咪的?”粉红女轻轻靠在我的肩上,说:“我想听听你的爱
情,补足我所失去的。”
“如果我的故事可以补足你的苦,”我看着身旁的旗袍美女,说:“那我全
都说给你听。”
基本上,我讨厌挨枪。
那是基本上。
有些情况,我不反对吃子弹。
“碰!”人群散开,伴随着尖叫与鲜血。
我倒地,看着趴在一旁的小咪,双手仍紧紧抱着她。
我实在喜欢这双充满关切与惊慌的眼睛。
平日中枪的机会太低,而这颗子弹来的正是时候。
银行抢匪跨上机车,扬长而去前,竟对着玻璃大门开了一枪,我赶忙抱着小
咪倒下,但速度实在没有子弹快,我的肩上似乎流着鲜血。
如果上天曾经帮过我,恐怕就是赏我这颗子弹吧?
粉红女拨开我的袖子,看着肩上的伤疤,说:“每个男人都吹嘘愿意为了爱
人而死,你这笨蛋倒真的做到了。”
我笑着说:“这是信念。”
粉红女奇道:“信念?”
我说道:“信念。我认定小咪是我的妻子,在她嫁给我之前,我们是不会死
的。”
粉红女说:“你的爱情观好自我。”
好自我?
粉红女幽幽地说:“也好感人。”
我继续说道:“总之,我在医院躺了一个星期后,就必须挺着没力的右手上
联考战场,写的速度慢,加上脑子还昏昏的,所以只考上了东海。”
粉红女接口道:“我猜猜,小咪也填了东海?”
我得意地说:“没错,只是中了一颗子弹,就赢得美人心,实在应该常常中
枪。小咪被我的真情感动,於是放弃去台大跟学长相会,跟我一起念了东海。”
粉红女偷偷拭泪,说:“听你说了这么多,我心里突然揪了一下。”
我扮个鬼脸,说:“说不定,你已经爱上我了。”
粉红女捶了我一下,嗔道:“我是感叹自己都没遇到好男人,他们都是纯种
的色狼。”
我看着难过的粉红女,说:“别难过啦,别忘了有个色狼正抱着蒋公铜像猛
亲咧!”
粉红女哽咽地说:“那后来呢?你们在大学成为男女朋友了?”
我红着脸,不,应该看不出来,总之我难为情地说:“雪特,小咪只是跟我
念了同一所大学,却不当我的女朋友,害我莫名其妙又追了她四年,跟她一起念
书、打工、同一个社团、同样的营队、同样的朋友。总之,她就是不给我追到。”
粉红女也搞不懂,说:“她好变态。 ”
我说:“我当时也觉得,所以在我毕业前夕终於狠下心来,交了一个大一学
妹当女友。”
粉红女吃吃笑开:“你的信念呢?”
我说:“永远如一。”
月老(十七)
小咪刚洗完澡,正坐在书桌上吹头发。
我坐在桌子上,苦笑道:“小咪,你那么爱我啊?真想不到。”
小咪当然没有说话,但是眼泪却流了下来。
“真神奇,你们大概有心电感应吧。”菜刀猛男坐在窗口上,难以置信地说
:“这是小咪今天第一次哭。”
我低头吻着小咪,看着她手指上的戒指。
这个戒指当然不是实体,却牢牢地镶住小咪的中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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