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健彦步出回廊,又从回廊绕到庭院,我们认为凶手利用这段时间从由香房里逃走。也就是说当健彦察看由香房间时,由香已经被杀了,而纸门被打开就是这个原因。”
真是太危险了!要是晚一步出来,说不定就被健彦看到了。
“可是,我有个疑问。”我开口说。
“什么疑问?”
“您说健彦先确认直之是否溜出房间,结果呢?”
“哦,那件事呀!结果很有意思。”接着,警部又笑颜逐开地说:“睡前,健彦在直之房门上动了点手脚。他用口水把一根头发黏在门上,要是门开关的话,头发一定会掉落,藉此可以检查直之半夜是否溜出房间。虽然对健彦先生不好意思,但我当时忍不住笑了。想不到为了心爱的女人,他连这种事都做得出来。”
“那健彦查看之后怎样了呢?”
“头发还留着。”警部笑笑地回答,然后说:“真是讽刺。健彦说的若是真话,托那根头发的福,直之得以免除嫌疑。那根头发就能证明由香被杀时,他并未离开房间。”
26。
侦讯结束,我和矢崎警部一起步出办公室。警部说他的胃不舒服,而我则六神无主,听到警部刚才的话之后,我的思绪开始紊乱,无法思考。杀害由香的不是直之。
昨晚他的房门完全没开过,证据确凿。
这么一来,一切都得回到原点,直之和殉情案没有任何关连。
不,殉情案的凶手还是直之,而杀由香的另有其人?
不可能,我又否定自己的看法。这次的凶手,一定是为了抢夺桐生枝梨子的遗书而杀了由香。非夺遗书不可的人,一定就是自杀案的凶手。
那个人也就是我要复仇的对象。
但却不是直之。
这样一来便无法说明由香为何要偷遗书了。难道她想保护的另有其人?
回想健彦的话,由香说为了制止她什么都愿意,所以从这一连串发生的事情来看,由香可能认为直之是自杀案的凶手。
然而事实上并非如此。那为什么她会认为直之是凶手呢?
回到大厅,高野刑警面色凝重地站在大伙面前,当场只有健彦和纪代美不在。
“警部,关于毛发鉴定……”
“如何?”
“证据显示,其中两种毛发属于藤森加奈江和小林真穗,血型和毛发长度都相符,但为谨慎起见还必须再做一次鉴定。”
“嗯,那还有一种呢?”
“另一种……找不出相符的对象。”
高野取出纸条,念道:“性别为女性,血型AB型,年龄在二十多岁到三十多岁之间,短发,迹象显示最近刚剪过发——没有人与此相符。为慎重起见,我们还特别问过了健彦和纪代美,两个人的血型都不符。”
“什么……”矢崎警部一时语塞,从高野手里夺过纸条,然后对大家说:“有谁是AB型?”
“我,”苍介说:“而且我最近理过发。”
可是他并非女性,也不少二十多岁或三十多岁。
“再做一次鉴定,确认一下性别和年龄是否正确。”
高野刑警飞奔出大厅。我尽量压抑自己的表情,不可以有任何惊动。那有问题的头发,是我真正的头发。
“你也用不着摆张臭脸吧?”直之对警部说:“毛发相符的人不在这里面,就表示有外人入侵由香的房间。”
“如果这里真的没有人符合,就的确是外来的人了。”
警部点头,勉强附和。他大概觉得凶案是内部人士所谓的可能性很高吧!
“女人啊!”曜子骨碌碌地转着黑眼珠说:“可没那么单纯。”
“就是啊!又没人能保证世界上不会有女人做强盗。新闻不是也偶尔看得到有美女抢劫吗?先色诱男人,骗他喝下安眠药,然后洗劫金钱。”苍介轻佻地说。
由于目前证据指向凶手可能来自于外部,一原家之间沉重的气氛终于得以舒缓,只有警部仍满脸的苦涩。
“那个毛发不见得就是凶手的。”警部在缓和的空气里泼了一盆冷水:“可能是以前的客人留下来的。”
“不,不可能。”小林真穗难得开口了。“我们一直打扫得很干净,绝不可能有这种事。”
“可是……”警部住口了。他知道真穗这么说是有职责在身,于是赶紧打圆场说:“嗯,鉴定结果不一定每次都正确。”
高野刑警回来了,他一脸为难地对警部说:“那多余的毛发,他们说性别和年龄的判断正确率都很高。”
矢崎警部很明显面有难色,其他人则是一副既胜利又高兴的表情。
“先失陪一下。”警部带高野走了出去,或许是去交代其他部属展开旅馆周边的侦讯。这样一来,侦查应该不会再锁定凶手是内部人员了吧?
“凶手是女人,”苍介和曜子口径一致,“所以由香才没有被强暴,因为凶手的目标是钱。想不到这里也有抢匪出没,看来这一带的环境也没那么好。”
“要是健彦听到声音的时候,早点出去看看就好了。”
加奈江说完,大概以为我不知道,便对我说明:“半夜三点左右,他听到由香姊的房间有声音,特地出去从窗户看看,他的指纹就是那时印上去的。”我想着大概也是苍介听完儿子的说明,将儿子的话简略后向大家解释的版本。至于由香的心思,还有健彦如何监视直之,应该都只字未提。
“今晚要特别留神啊!门窗要关好。”曜子说。
“我不认为抢匪还会来,不用太紧张。”苍介对妹妹的言论稍微缓颊,转身对小林真穗说:“我有点口渴,有咖啡吗?”
“有的。”
“不用忙,我来就好。”加奈江起身说道:“女主人从今早就忙个不停,请休息一下。”
“这怎么行?”
“没关系,我来就好。”
看着加奈江迅速走向厨房,真穗从后面追赶。
“怎么回事?加奈江好像突然变乖了。”曜子故意夸奖着让女儿听到。
“大概由香不在了,突然有了责任感吧!”
对直之的话,大家颇表赞同地点头。
不久,加奈江端着放有咖啡杯的托盘进来,真穗则拿着点心。
“大家都夸你呢!说你真乖巧。”苍介调侃着加奈江。
这时,她反而自吹自捧说:“这种事我本来就会做的,好歹我也是女人嘛!”
“不错啊!那你还在学茶道和插花吗?”
“她早就不学茶道了。”曜子皱着眉回答。
“才不是不学呢!只是休息一下罢了。”
将咖啡端给每个人后,加奈江嘟着嘴。
“讲到茶道,本间夫人好像一直都在教学。”直之突然多话起来。
我暧昧地应了一声,希望这个话题别拖得太长。
“里派的吗?”曜子问。
是哪一派呢?没人知道的话,随便答一个应该没什么关系吧……
“表千家吧!一定是。”这时,直之帮我回答了,他继续说:“我听大哥说过,本间先生的夫人曾经教授过表千家茶道。”
多管闲事的男人!
还好我刚才装傻没回答,我点点头说:“对,没错,是表派。”
“表派和里派,泡茶的方式不一样吗?”没看出我的心情,加奈江继续提问。
还好曜子替我解套道:“唉呀!你连这个都不知道吗?”
“那妈妈,你知道啰?”
“当然,”曜子啜了口咖啡说:“里千家强调茶泡要打得漂亮,表千家是完全不起茶泡的,是吧?”
霎时,我差点脑充血。这我真的不知道。我突然想到中午时和矢崎警部聊起茶道的事,我好像跟他说,要打出漂亮的茶泡很难。
“错了吗?”看我不吭声,曜子不安地问。
“没错,你说得对。”
我全身冒汗,一阵寒意袭向我的背脊。
“啊呀!矢崎先生,怎么样了?”
我被苍介的声音吓得抬起头来。矢崎刚好走了进来。他什么时候到门口的?他听到我们刚才的谈话了吗?
我和他一度四目相接。他看我的眼神,很明显地与以往大不相同,目光变得锐利起来。
27。
警部表示他要回搜查总部一趟,警察会在附近巡逻警戒,请大家安心休息。但我想他的本意应该是要叫大家别到处乱跑,乖乖待在房里才对。
警部走了以后,我惊觉大事不妙,但已无法挽回。他应该听到刚才茶道的事情了。他如果真的听到了,那他一定会发觉我的话前后矛盾。
大伙纷纷走回自己房间,我也只好站起身。这时候,直之往我走来。他的表情似乎有些过意不去,眯着眼说:“之前本间夫人问时,我没清楚告诉您由香的事,给您添麻烦了,真抱歉。”
“没的事,哪有什么麻烦。”
直之坐在旁边的沙发上,我只好又坐下。
“本间夫人为什么知道由香的心事呢?”直之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
我告诉他珍珠饰品的事后,他便一脸苦笑地说:“原来如此,女人的观察力就是不同呀!还好是本间夫人注意到的,若是其他人就糟糕了。”
“不用担心,我不会说出去的。”
“拜托您了。”
直之表情严肃,闭着眼,似乎在考虑该如何解释。接着他张开眼睛,开始对我坦白:“她对我诉说心意大约是在半年前。对了,就在殉情案发生前。她说有事找我商量,我们就约了见面。她找我谈的是关于健彦的事,她说虽然大家都觉得他们两个是一对,其实她一点意思都没有,要我转达给健彦。我说这种事最好自己直接说,免得伤害对方,但她不肯,说不知该如何开口,问我该怎么办……”
“她说喜欢直之先生——对吗?”
“差不多是了。”直之叹了口气。
“真可爱。”
“一开始我以为是开玩笑,后来发现她好像是认真的。老实说,我听了很害怕,我对她从来就没有非分之想的。”
“我想也是。”
“我劝她这种心情只是一时的,过一段时间想法会改变,可是她听不进去,最后竟然说不结婚没关系……”
原来外表看起来斯文保守的由香,内心可能热情澎湃,而看似豪放大胆的加奈江,反而可能保守。
“然后呢?”
“没有然后,”直之耸耸肩说:“我心想少跟她见面就好了。只要不见面,就什么都不会发生。”
“可是,由香却不放弃,对吗?”
“没错,她常打电话来。我也不是很讨厌她,她说想见我,我不能老是拒绝。坦白说,跟她一起还满愉快的。”
我体谅地点点头。由香的自尊心强,如果感受到被人嫌弃,一定会掉头而去。
“可是,请您务必相信,我和她之间绝无男女关系。”
“我相信。”我说:“领带夹就是她送的吧?”
“那是昨天到这里之后她给我的,说她也有一只用这个珍珠做的戒指,要我用这个领带夹。本来我是不想要的,但怕推来推去被人看见更不好,才勉强收下。”
“留着可以怀念她呀!”
“是啊!想不到会变成这样,真讽刺。”
直之想笑,看起来却只是皮笑肉不笑。
“话说回来,”我语气一沉,“由香偷遗书这件事,直之先生怎么想?”
他楞了一下,往后返一步,咬着下唇很烦恼地抬头望着天花板,再深呼吸后说:“本间夫人,”他有些踌躇地说:“您有什么想法吗?”
“也不是什么想法……”我佯装别扭地说:“你可别生气唷!这只是我瞎猜的。老实说,我认为由香是为了保护直之先生才去偷遗书的。”
我等着看他的反应。但意外的是,他出奇地平静,嘴角只微微牵动了一下,毫无表情地开始点头:“原来,本间夫人也这么认为,但其实我也这么想。或许她以为那起自杀案是我干的,对吧?”
“你也这么想啊……”
我真是吓了一跳。然而看着直之清澈明亮的两眼,他并不像在说谎。
“证据是她向纪代美要安眠药。昨晚我喝了她的酒后,突然意识模糊,睡到第二天早上。我想大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