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德西还是摇头,说:“若我们试图统治整个中国,民众或许就会团结起来,产生一个他们都拥戴的领袖,那时,我们的一切努力可能都适得其反了。”
两使飞快地摇头,说:“不会的,不会的。中国的民众即便能很快产生这样的领袖,这领袖腐败的速度可能更快。所以,瓜分中国如今是水到渠成了,你快快进军吧。”
瓦德西犹豫不决,令联军先攻占直隶各地,因为只有两万兵力,要灭中国,瓦德西觉得不可想象。各公使却聚在一起,十分认真地商量瓜分的方案,准备方案敲定后,再向各自的政府汇报,要求政府增派兵力。正吵吵闹闹,争多论少的时候,忽传来消息,李鸿章已乘船北上,要来北京议和了。众公使大惊,乱嚷着说:“这老骗子又出马了,大大的不妙啊,如何是好,咱们无法安安宁宁在这儿商量分割中国的办法了!”
瓦德西甚是惊愕不解,问众公使:“我听人讲,李鸿章年近八十,乃是一个打仗常败,做官又屡受排挤的糟老头子,朝中大官地方重臣喜欢他的不多,读书人和一般民众也都不绝口的骂他,如此一个过街老鼠,苟延残喘于广州,他有什么可怕的?”
众公使又是摇手,又是摇头,说:“你不知道,这老骗子虽是过街老鼠,却神通广大,他一来,大家便全缚手缚脚,很难舒舒服服坐在这儿,用直尺丈量大清的版图了。”
瓦德西使劲摇头,大为不信,问:“他有什么神通?”
众公使说:“他洞悉我们的某些弱点,如此而已,但这就足以让我们的联合解体了。”
瓦德西再问,俄国公使首先不说话了,日公使却愤愤不平的骂李鸿章惯耍阴谋诡计。瓦德西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美国公使就说:“你是军人,只知道打仗杀人,李鸿章到底如何,讲了你也不明白的。”
英国公使说:“一句话,这个人不好对付,你还是别轻视为好,不要将他当作糟老头子对待。”
瓦德西见公使们装神弄鬼,心中气哼哼的,便说:“李鸿章鬼门道再多,我不见他便罢,我只派兵出去杀义和团、占地方、抢东西,他又能耐我何?哼!”
俄国公使却悄悄地溜了,暗地里通知停泊在天津海面的舰队,要他们派一艘最大的兵舰南下去迎接李鸿章。
李鸿章的坐船顺风北上,俄人的兵舰逆风南下,两舰相遇于上海。俄国人热情至极,要李鸿章坐了他们的兵船北上,李鸿章说:“俄人杀我江东百姓,十分残忍,老夫心中气恨无比!”于是不坐俄人的兵舰。俄人就要以兵舰护卫李的坐船北上,李鸿章也不愿意。俄人却不行,非要护卫不可。李鸿章就在上海下船,说暂时不去北京了,要先在上海休息一段时间。俄人无奈,将兵舰停在上海的水面上死等。
盛宣怀领着上海工商界的人士上船去迎李鸿章。上海道台余联沅与各列强驻上海的领事也都在岸上恭迎。李鸿章在次子经迈的搀扶下,下了甲板,朝岸上走来。海风吹着头上的白发,耳边的掌声稀稀拉拉。李鸿章步履稳稳,神态傲慢,对上海道余联沅点头打了个招呼,对各列强的领事们却理也不理,视若无物,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
列强的领事却不管这些,抢上前来问:“李中堂果真要上直隶议和,你自信能说服各国饶恕了大清?”
李鸿章双手背后,白眼望天,说:“本督奉上谕议和,那是不假,但那是与各国公使商议,和你们这些领事毫无关系。”
德、日两国领事怒道:“李中堂没有被贵国朝廷授予全权代表身份,敝国的公使是不会与你谈的,中堂还是折回广东为好。”
李鸿章眯着眼睛微笑,说:“本督从不轻易出山,但既已出山,就决无空手而回的道理。我有没有全权代表的身份,不劳你等替我操心。”
意大利的领事冷笑道:“李中堂,此次议和不同以往,你想一人独挑八国,那是妄想。如没有全权代表身份,敝国公使也不会接待你的。你还是不要北上直隶自讨没趣。”
李鸿章大笑起来,抬起一只手,寸许长的指甲熠熠生光。李鸿章轻轻弹一下指甲,说:“未来之事不想,既往之事不追,李某天马行空,任性惯了,贵国公使若不接待我,我乐得少操这份心。不过,别的国家若多得了点利益,贵国可别眼红呀。”
意大利领事急了,忙说:“那不行,必须利益均沾。”
李鸿章笑道:“贵公使不睬李某,还想沾我大清的便宜,世上哪有这样的好事!”
俄、美两国领事却笑容满面,对李鸿章大加恭维,说:“中堂大人亲自出马,那议和一定能成功的。我们两国将全力支持李大人议和,并恭贺大人又得朝廷重用。议和若成,李大人还会再高升一步。”
李鸿章心中美滋滋的,很是受用,便笑道:“好啊好啊。不过,升不升官没什么要紧,若能多活几年却满不错呢,哈哈。”
笑声中,李鸿章撇下了众领事,径直上了盛宣怀为他备好的轿子。盛宣怀命将李鸿章抬到自己的一处别墅里。李鸿章放开心怀,赴过了接风宴,便倒头大睡,一直睡到了第二天早上。一觉醒来,洗漱完毕,早有人端上来牛奶及各种早点。李鸿章慢悠悠喝着牛奶,盛宣怀却进来了。李鸿章点点头,请他坐下。
盛宣怀问:“大人对议和一事可有通盘考虑?”
李鸿章说:“没有。走一步是一步,管不了那么多了。”
盛宣怀说:“大人还是多考虑一些为好,比如洋人的胃口有多大,赔偿的大致数目,其中肯定还会涉及惩治肇祸首要的问题。大人若没有一个周详的计划安排,恐怕到时极为被动。”
李鸿章叹了口气,说:“我老了,考虑不了这么详细了。我先在上海休息一个月再说。”
盛宣怀说:“那么在这一个月,我设法收集列强的动静,分析列强的意图想法,供大人作为参考,如此可好?”
李鸿章摇摇手,说:“宣怀呀,你这么热心,让我感动。但你却不知道,大清病入膏肓,已经治不好了,便是诸葛复生,孔明在世,那也是不行了。所以嘛,走一步是一步,别管那么多了。”
盛宣怀点头叹息,却问:“既然大清无药可治,那么东南之地独立成国,大家拥你做总统,你却为何坚辞不允?”
李鸿章笑道:“我狂妄了一辈子,无所顾忌,藐视一切。但吾师曾文正公的话我不能不听。他教我做人必须以忠心为第一要义,因此大清虽残破不堪了,我却不能自立门户。”
盛宣怀赞叹不已,不过事后他还是派人到处去收集各种资料,为李鸿章的和谈做准备。
李鸿章果然呆在上海不走了,呆了足足一个月,慈禧在京时几次催他启程,他都找理由搪塞着不动,直到慈禧逃难到了山西,发电允诺其全权代表身份,又说绝不干预遥控,要他按中国的物力结欢洋人,李鸿章这才感觉时机成熟了,于是收拾启程。
俄军兵舰早恭候在码头上了。李鸿章却登上了民用的“平安号”客轮。俄国兵舰便跟在客轮后边一同北上。数天之后,船到天津,李鸿章登岸。一百多名俄军军官恭立码头之上,迎李鸿章上岸。此刻京津铁路还瘫痪着,俄国人便安排了一只汽艇,说可以通过运河将李大人送往北京。李鸿章摇摇头,叹口气,便上了汽艇。俄公使在京已将李鸿章喜欢住的贤良寺收拾好了,安排他住在里边,又在寺外派俄兵站岗,李鸿章若出门,就派俄兵随行保护,说北京城太乱,必须保护好李大人的安全。
此时慈禧已发电任命奕劻与李鸿章同为议和代表,奕劻前来给李鸿章说了自己见瓦德西的情况。李鸿章便乘轿到紫禁城,要见瓦德西。瓦德西却拒而不见,传话说:“李中堂的任务是议和,本人的任务是作战,相见无益,不见也罢。”
李鸿章恨恨而返,筹思对策。
俄国公使却主动来登门拜访了,听了李鸿章见瓦德西碰壁的事,俄使愤愤不平,说:“这德国鬼子好生无礼,李大人不要睬他。由我为大人联络美、英、奥等国公使,然后我们几国以撤军相威胁,不怕这鬼子不就范。”
李鸿章说:“有劳贵使。但你必须尽快联络,不然我闲在这儿无聊,就要打道回南方了。”
俄使忙说:“大人不能走,无论如何不能走,我这就积极联络去。”
俄使的办事效率挺高,三天之后,便回报李鸿章说:“我已和美、英、奥三国公使说妥了,他们都愿意和李大人议和。哈哈,瓦德西没奈何也同意了。明天便请李大人移步英国公使馆,各国公使、瓦德西都在哪儿恭候与你见面。”
李鸿章捻须微笑,说:“好,明天我去便是。贵使跑腿联络累了,便请回休息吧。”
俄使却不走,“嘿嘿”笑着说:“敝国的铁路在东北哪儿,常受乱民的滋扰。敝国沙皇下旨说,须得和贵国签个协议,以便派兵常驻东北,保护铁路安全。望李大人高抬贵手,就先和敝国将这个协议签了。”说着笑嘻嘻递过来早已拟好的协议文本,让李鸿章过目。那协议中、俄两种文字各有数份,李鸿章拿起中文文本看时,惊得一下子站了起来。
原来那协议的内容十分霸道,规定大清不得在东北驻军,也不得在东北修路,东北的安全由俄国驻军负责,大清可以设衙门进行行政管理,但衙门的长官若经俄国人申诉,大清就必须马上将其革职;东北的土地也不能租给其他国家,大清还要赔偿俄军出兵护路的费用,等等。
李鸿章看罢,沉下脸来,十分的威严恼火,逼视着俄国公使,说:“你把我李鸿章看成什么人人了,哼!俄国人凶残霸道,我却不吃这一套,这样的协议,恕李某人无礼,那是决不能签!”
俄使陪笑说:“李大人不要生气,可以再商量嘛。不过,我要帮找你对付其他公使,你不给敝国一点甜头,我向国内却如何交差?”
李鸿章板着脸,兀然高坐,说:“我没兴趣关心你的事,你不帮我也可以,李某人决不求你。”
俄使哈哈大笑起来,说:“李中堂呀,你怎么还是那么傲慢,你在傲慢上吃的亏还不够吗?”笑着,俄使凑过头来,压低声音悄悄说:“我若能给国内交过差事,对大人你也大大的有好处。东北协议若能签订,敝国将奉赠大人十万卢布作为谢仪。当然,是秘密的了。”
李鸿章冷笑说:“东北乃我大清龙兴之地,就值十万卢布?我李鸿章出将入相,区区十万卢布,还不看在眼里。”
俄使笑道:“李大人威武不能屈,卢布不动心,敝人甚是佩服,前言戏之耳,十万卢布算什么,沙皇陛下的谢仪是五十万卢布,怎么样,有点动心吧?”
李鸿章摇头,说:“李某人现在尚不缺钱花,电报局、轮船局等每年给我的红利不少,够我花天酒地了。我也老了,你们的卢布能带到棺材里,在阴间也通用吗?”
俄使翘起大拇指,嘴里啧啧夸赞着,说:“李大人不愧是老江湖,我就知道不亮出底牌,你是绝不会感兴趣的。好吧,实话实说,沙皇陛下的谢仪是二百万卢布。怎么样,有点意思了吧?”
李鸿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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