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下去呐喊或者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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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下去呐喊或者飞- 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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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姨夫说:是得锻炼身体,回头我给你弄个沙袋。老爸说:你们别惯他的毛病。小姨夫嘿嘿一笑,后来还真给我弄了个全新的沙袋来,令我很不好意思了一番。     
    老爸那代人都吃了很多苦,他们对我们这代人的评语,便老脱不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伸手要衣服,未必次次如愿,因此“衣来伸手”这四个字多少有些不实之处。“饭来张口”倒真是无可抵赖,在父母跟前厮混了十几年,从来就没自己动手做过饭,厨艺上最大的成就,就是把方便面放到锅里去煮。我到阳城上学,最让老妈忧心的,也就是“吃”这的件大事。老爸说在学校食堂吃就可以了,老妈说学校食堂的饭既不卫生又不可口根本不行。老妈想让我到小姨家搭伙,我又不肯。我提出来自己掌勺照顾自己的肚子,老爸老妈都很怀疑,但也都同意了。他们认为这是不委屈到我的胃口的最行之有效的办法。但这个办法自始至终都常停留在空想阶段,很少被操作。     
    老爸在阳城说到这件事,小姨的脸色不大好看,她觉得这是不给她面子。我便说老往她家里跑耽误时间影响学习。有了这么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小姨也不好说什么了,只是坚持我周末必须得到她那儿去,我满口答应。老爸买了个煤气灶,小姨夫从家里给我搬了个煤气罐,并借我到来的良机,说服小姨把家里的厨具更新换代。于是一批小姨觉得刚服役小姨夫认为早该退伍的厨具被发配到我这儿。然后小姨又从家里抱了被褥过去。我的房子一应基本生活设施俱全后,看上去挺有居家过日子的模样。小姨问我还缺些什么,我心说:缺个老婆。     
    把我的窝安顿停当,老爸领着我去见了我未来的班主任。初次见面,我在他家里的沙发上打了十几分钟的瞌睡,对他的印象不怎么深刻,只记得三十五六岁的样子,白白胖胖的,烟抽的挺凶。此人是老爸一老同学的学生,对我们格外客气,收下我们拎去的礼品时显得百般无奈。回去后,老爸说:这个人不错。我没有接老爸的话茬,隐隐感觉不太喜欢他。     
    那天小姨让老爸和我在她家住下。老爸说要陪我适应一下环境,谢绝了。老爸有些累了,回到我的小窝躺下没多久就鼾声大作。我胡思乱想了一阵,跑到窗边向外看,四下里黑漆漆的,远处有灯光闪耀,看不太分明。我看着夜色里的阳城,觉得既陌生又亲切,想想要在这开始的未来,又觉飘渺遥远。     
    第二天上午,老爸跟我到阳城一中看了看。学校临近城郊面积较大,教学楼瞅着挺新,透着那么一股爆发户的气息。学校大门是仿照北大校门建的,校方觉着气派十足,在外人看来却是笑柄。在大门里侧有张校园平面图,上面有一片涂成绿色的地方标之以“湖”。走近了一看,是个水塘,绿油油的水上漂浮着垃圾。水畔还有亭子回廊,油漆剥落了许多,看上去老态龙钟,倒像了文物。水塘旁边有一块牌子,斗大的字写着:严禁游泳、钓鱼。我看了哑然失笑,发觉这个学校还挺幽默。     
    老爸说:学校还不错,就是离你住的地方远了点。     
    我说:哪儿是远了点,远得多了,起码有六里路。     
    你不是要锻炼身体吗,老爸笑道,这就遂了你的愿了。     
    在小姨家吃了午饭,老爸就要走。我们送他到车站,一路上小姨夫跟他说话,他都心不在焉的听着,一再嘱咐我要小心煤气。我记住了老爸的话,从那以后,果真小心翼翼,没弄出过煤气事故。


第一部分 独立生活第4章 独立的生活

    我在阳城开始了独立的生活。头几天除了菜烧糊过之外,没什么不顺心的事儿。小姨每天都带着饭菜来看我像是探监,我大快朵颐后告诉她不必这样,日子长着呢。小姨把小姨夫用的数字BP机给了我,说联系方便。我心想你倒是方便了,我可得屁颠屁颠跑去找电话了。小姨还真就在上夜班无聊的时候呼过我,我从梦中惊醒还以为她家里失火了,她却说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我当时特别想拉住一人揍一顿。     
    那时我的新纪元就要到来,我却毫无知觉。这也很正常,大多数人在第一次遇到他的妻子或她的丈夫时,并不知道那就是自己一生的伴侣,但这不妨碍他们初逢的日子成为他们新生活的开端。同理,我的新纪元的到来绝不会因为我无意中的怠慢而稍有阻滞。她脚步轻盈,面带微笑,亲吻了我的梦魇,结束我的洪荒年代。     
    林树版新纪元的起点是九月一日,新学期开学。虽然前天晚上警告了自己,我还是习惯性的睡了懒觉。早晨醒来看见满室阳光灿烂,知道大事不妙,胡乱擦了把脸嚼了点牙膏漱漱口冲到楼下蹬上自行车就走。当我浑身臭汗腿软脚软赶到学校,按照上次来探的路径摸到第三教学楼的二楼时,就快要上课了。班主任已在教室门口候着,见我来皱了皱眉头,说:你先等一会儿。     
    我朝教室里看了一眼,很多人好奇的望着我,让我感觉很窘。我不敢往班里多看,便向外瞅,只见一个人狂奔而来,跟我一样,额头上也满是汗珠子。此人所过之处,楼板震动嘘声大作,班主任的两条眉毛都快拧成了一撮仁丹胡。待他到得跟前,班主任哼了一声说:你俩跟我去取桌椅。     
    我们跟着班主任去了一间库房模样的屋子,抬了张双人桌和两把凳子往回走。进教室时,我低着头走路,偷觑那位老兄,他正四处张望,神色淡定。我们把桌子抬到教室后面放下,坐定了向前看才发现我们自成一排,且别人都是单人桌。他故意把桌子往后拉了拉,跟前面的人隔开老大距离,我们所处的位置便孤悬于人海之外。     
    阳城一中不负责借读生的课本,我只能从学籍所在地订购。老爸给我买的书还没到位,我又不好空着手来上课,不得已拿了几本高一的教科书充数。第一节是政治课,一个老教师在讲台上大汗淋漓,看样子很激动却口齿不清。我对政治没兴趣,但很想知道他那么辛苦在讲什么,就碰了碰同桌,小声说:你的书借我看看。     
    他把书推过来,表情很奇怪。我翻开书,竟也是高一课本。抬头和他对视一眼,会心而笑。我说:你也是借读生吗,哪儿来的?     
    我的事情比较复杂。你是外地来的?     
    也说不上什么外地,我家是阳左县的。说说你的事儿,怎么个复杂法?     
    他微微撇了撇嘴角,不太情愿的说:我本来就是阳城一中的,不过原来是学理的。我们这儿提前开学了二十天你知道吗?我只学了那二十天的理,然后就转文了。     
    学理多好,干吗转文啊?     
    他的语气有些冷淡:原因很复杂,这你就别问了。     
    我感觉这样的谈话很无趣,就不再吭声。直到下课才又和他攀谈起来,有一搭没一搭,尽是些“今天好热啊”一类的废话。他是本校的,不免有几个熟人过来说话,我插不上嘴,识趣的去了厕所,从厕所出来后就随便走走,准备上课铃响了再回去。看着别的人三五成群谈笑风生,我来阳城后第一次感到孤独。     
    我正百无聊赖揪一棵柳树的叶子,忽听人喊道:林树。我又惊又喜,心想莫非我也能碰到“他乡遇故知”的美事。四下一看,并无熟人,只有同桌站在不远处,笑着说:林树,快上课了,回去吧。     
    回教室的路上,我问道: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     
    他说:你的书上写着呢。我叫孟憬。你好。     
    我心下暗忖:我的名字在书的扉页上写着,而我又喜欢在扉页上胡说八道,会不会也被他看见了。我心里疑惑,于是随口应道:我叫林树——哦,这你已经知道了,你好。     
    第二节还是政治课,老师继续激情洋溢的讲着马克思的辨证唯物论。我在教室里枯坐,躁热不已。孟憬拿出一张白纸,在上面写道:聊天好吗?这是雪中送炭的事儿,我岂有不允之理,振奋精神和他笔聊了起来。他尽往些有关爱情的问题上靠,聊的我很被动。他写的几乎都是以“是吗”作结的问句,我就只回答“是”或“不是”,好像是在做选择题。     
    他见我如此敷衍,便改变了句式写道:你如何看待男人与爱情?     
    我想了想写道:男人是剑,爱情是剑鞘。如果剑鞘合乎剑身,就能蕴养剑体使其免遭锈蚀。如果剑鞘的尺寸与剑身不合,则会损伤剑刃挫了剑的锐气。所以对于男人来说,找到适合自己的爱情非常重要。     
    看完这段话,孟憬若有所思,笔在手里搓着,也不写什么。过了会儿他说:你的思维很敏捷啊。     
    虽然这句话明显是孟憬用来填空子的,不怎么真诚,但我还是有些惭愧,明白自己没这样的捷才。这段话是我高一作文中被老师用红笔勾决的内容,这次拿出来顶事儿也没怎么过脑子。     
    那天上午接下来上的什么课我已经忘了,老师讲了些什么更是无从知晓,因为整个上午我都在和孟憬聊天。我们聊天没有固定的话题,谈话的内容变化的很快。比如说正谈论着金庸,却会突然跳到翁美玲,再从翁美玲转为自杀现象,然后从自杀现象变作鬼神和宗教……这种聊天方式是后来我们交流沟通的主要途径,我们称之为愚公移山式聊法,取那篇文章中的一句话:子又生孙,孙又有子,无穷尽也。区别是我们没有愚公的行为那么有方向性,但我们聊天要比他老人家搬石头松快的多。     
    在我的纪元的第一天的上午,如果我带了游戏机,我便会玩几个小时的俄罗斯方块打到几十万分;如果那天我带的是本武侠小说,哪怕它是什么金新庸古大龙写的,我也会捏着鼻子读完;如果我是个好学生我就会认真听课听到两眼发直一头雾水。可那天我什么也没带,孟憬也是;我不是好学生,孟憬也不是。所以当我们想把时间杀掉时只能选择和对方聊天。我们在进入谈话前都作了撤退的准备,都想着一旦发现那小子无味庸俗或者清高风雅就马上打两呵欠装睡,但这些担忧都很快被证明是多虑。     
    在我看来,一切事情的发生都可以理解为巧合。因为在每件事发生之前和进程中,都有足够的条件导致这件事与后来存在的结果建立联系的可能性为零,每件事的周围都布满意外。而这些意外之所以没有发生,是因为一切皆已注定。日升月沉,雨落风行,两次世界大战,亿万生灵涂炭,吃饭噎着了,走路摔一跟头,四六级过不了,不招女友妈妈喜欢……所有这些事,都是注定了的无法改变。而林树之所以是林树,孟憬之所以是孟憬,林树去阳城借读,孟憬转而学文,两人成为同桌,这些事,也都属于注定的范畴。     
    那天上午放学后我和孟憬同路走了一段,把课堂上的谈话无限延展。在岔路口,孟憬说:我也很喜欢那句诗: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我听了淡淡一笑,挥了挥手跟孟憬说再见。在我十六岁的时候,如果一个人郑重的跟我说他喜欢一句诗并吟诵出来,我一定会觉得他有毛病,告诉他我是文盲然后搬开下水道井盖去吐。但我在听到孟憬话之后,并没有上述感觉,而是感到很欢喜,且在思考一番后决定把孟憬当朋友来看待。孟憬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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