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霆自己也觉得颇不是滋味,讪然地道:
“夫人!我们承认自己太俗,不配消受你的精心杰作,可是照你做菜的方式,似乎普天之下的叫化子,也没有一个能消受吧。”
凌云也道:
“赵兄之言也对,赵夫人在这味叫化鸡上所下的功夫,敝帮确实不敢轻试,而且也没有那份闲情,叫化鸡的做法简单,只因为叫化子偶而顺手偷得一两只肥鸡,无锅无灶,只得用湿泥糊糊烤熟,藉此拔除鸡毛,杀杀肚里馋虫而已,根本讲究不到味口。”
赵夫人瞟了他一眼道:
“凌大侠身为丐帮掌门,可曾干过顺手偷鸡的雅事?”
凌云红着脸道:
“在下担任掌门的时日极浅,对于门下弟兄的生活情趣无由领略,不过在下认为偷鸡摸狗绝非雅事藉偷窃的行径以饱口腹之欲乃是耻事。”
雷始平笑道:
“照你这样说来,叫化子都不够资格吃鸡了,三餐不继,那有余力去买鸡呢?”
凌云正色道:
“吃不起就不吃。”
雷始平微笑道:
“我们似乎把题目扯得太远了。”
赵夫人却神色一正道:
“不!凌大侠的话才是句句真理,字字玑玉,连妾身都受益不少,我本来只是想告诉拙夫与舍弟一点生活情调,所以才烧了那一道怪菜,这只叫化鸡非要像叫化子一样,用手撕来吃才见其味,而且必须你争我夺,弄得掉翻在地上,沾上些灰土后,吃起来更香。殊不知道他们根本就是富贵中人,那里能懂得这些生活情趣,我真是用错了心思。”
二王子笑笑道:
“大姊原来是存心在教训我们。”
赵夫人神色一庄道:
“不错!我原来是想给你们一点启示,结果反而自己受到了教训,人若不自知,强不能以为能,到头来只有自取其辱。”
赵霆神色微动道:
“夫人这话可叫我受不了,难道你也把我列入征逐名利之流。”
赵夫人冷冷地道:
“你没有用手抢鸡吃的心情,至少就证明了你还摆不开衣冠的习气。”
赵霆也冷笑一声道:
“夫人,当着你与老二的面,我说句不知进退的话,我与你联姻并非是为了想沾一点皇家的光,我不当驸马,富贵也同样可以垂手而得。”
赵夫人笑笑道:
“当然,我知道你为我受了委屈,假如你不是驸马,应该还有更大的作为,父王对你的器重,并不是为了我的原故,而你却为了我,存心避嫌,舍高官厚禄而不取,这一点使我感到很抱歉。”
赵霆这高兴地道:
“那倒不必,至少我能娶到你这样一个贤淑的妻子是我此生最大的幸福。”
赵夫人忽地神秘一笑道:
“你真的感到幸福吗?”
赵霆怫然道:
“这是什么话,十几年来,人前人后,我那一次不是对你称颂备至。”
赵夫人微笑道:
“我想那是你唯一娶我的原因,你以驸马的身分而摒弃富贵,换来朝中清高的雅名,你在人前夸奖我,却又不把我当公主,那样才能赢得别人的尊敬,这才是你真正的心愿吧。”
赵霆脸色又是一变随即忍不住笑道:
“夫人!我们结缡十余载,这是第一次口角,而且还当着这么多的外宾,似乎太无聊了,我是怎样的一个人,你终久会了解的。”
赵夫人轻轻一叹道:
“我早就了解了,只是今天才说出来而已,而且也到了不能不说的时候。”
赵霆连忙道:
“夫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赵夫人低声道:
“没有什么意思,父王春秋日高,近又体弱多病,几个弟弟各逞心机,争继大统……”
赵霆忙道:
“这与我毫无关系。”
二王子抓住机会道:
“元辉!我以为大有关系,你虽然无官无职,可是你在朝臣中极具影响力,谁要是争取到你,谁就掌握到一半的机运。”
赵霆沉下脸道:
“老二,你不是在争取我吧?”
二王子笑笑道:
“兄弟不敢。”
赵霆傲然一笑道:
“那算你明白,我再警告你一句,我绝不管你们的家事,谁的忙都不帮……”
二王子仍是泰然一笑道:
“元辉!既然你如此表示,我倒是有句不中听的话想请问一下,请你站在局外人的立场上分析一下,我与老七之间,谁比较有希望……”
赵霆笑着道:
“老二!我说句老实话,你们都没有希望,太子名分已定,长幼有序,你们简直是白费心机。”
二王子略一沉吟才道:
“这么说来,大哥若是当不成皇帝,天下就该易统了。”
赵霆神色一变道:
“老二!你说这话简直该杀头,老大好好的,为什么他不能继统?”
二王子笑道:
“大哥好到什么程度,你跟我一样清楚,他能否继统你也跟我一样明白。”
赵霆神色更变道:
“我简直不懂你的话。”
二王子笑道:
“那只有把卓少夫请出来问问了。”
赵夫人神色也是一变道:
“什么!少夫来了?”
二王子冷笑道:
“少夫就在府上作客,大姊若是真的不知道,元辉就必须作一个明白的交代了。”
赵夫人沉下脸来道:
“元辉!你说。”
赵霆连忙干笑道:
“夫人!你别听老二胡说,他是逼急了,故意在栽我一赃,叫我跟他站在一边呢。”
二王子也沉下脸道:
“元辉!发现少夫在你家中出入是凌大侠的门下,他没有理由要栽你的赃吧。”
赵夫人脸又转向凌云问道:
“凌大侠!这是真的吗?”
凌云端容道:
“在下未曾亲见,不敢肯定作答,不过敝帮门下确有这种报告,也许是他们看错了。”
赵霆干笑道:
“一定是看错了,卓少夫虽然是我的亲戚,可是我们两家从不往来,他怎么会到这儿来呢,而且丐帮门下怎么会认识他呢?”
二王子正色道:
“丐帮在京师立足久远,对于京中一些知名人物知之甚详,绝无不识之理,尤其是卓少夫在京师名头极大,也断无认错之理,元辉!你还是说出来吧。”
赵夫人脸色一沉道:
“元辉!你的确应该说说明白。”
赵霆顿了一顿,才干笑道:
“好吧!少夫的确来过,他是替老七作说客来的,我骂了他一顿。”
赵夫人脸色稍霁道: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赵霆笑笑道:
“我怕你知道了会不高兴,而且我又不想接受老七的邀请,何必又让你生气呢。”
赵夫人又问道:
“他还留在此地?”
赵霆呐然片刻才道:
“是的!他因为在京师认识的人太多,无处容身,请我托蔽一下,我们虽然不和,到底是亲戚,我实在不好意思拒绝他。”
二王子笑笑道:
“元辉!你既然不支持老七,却又留下他,兄弟就有点不懂了,难道你……”
赵霆怒声道:
“老二!你再说这种话,我马上就请你出去,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
赵夫人却道:
“元辉!话不是这么说,老二身掌京畿重任,他假如摆下脸来找你要人,你也无法推托,而且他有这种疑惑,你多少也该自清一下。”
赵霆怫然道:
“夫人!听你的口气好像也在怀疑我了,你不相信我马上可以把他叫出来。”
赵夫人摇摇头道:
“不!叫小慧去。”
赵霆怒道:
“为什么?难道我会跟他串供?”
赵夫人微笑道:
“我相信你不会,可是二弟不信,而且为了自清,你也应该避避嫌疑。”
赵霆顿了一顿才道:
“好吧!小慧,你到东书房的地室中把卓表叔请来,就说……”
赵夫人一摆手道:
“什么都不必说,也不必告诉他谁在这儿,就把他请出来是了。”
赵小慧答应着去了。
赵霆却闷闷地大口喝酒。赵夫人轻叹一声道:
“我本来还有几样菜想亲自下厨去整治的,现在出了这件事,只好简慢一下佳宾,叫下人随便弄弄了。”
赵霆却冷冷地道:
“不必了,这场宴会恐怕举行不下去了,少夫一到,老二还肯放过他?少夫当然也不肯束手就缚,一场打斗是免不了的。”
二王子笑了一下道:
“元辉!那时候你帮谁?”
赵霆沉下脸道:
“在这个家里我帮他,出了这个家我帮你,因为在我家他是亲戚,出了门他是罪犯。”
二王子冷笑道:
“元辉!你倒是公私分明,可是在兄弟眼中,他不论在那里都是罪犯。”
赵霆怫然道:
“老二!你现在可以回去调兵,把此地围起来,将我们一起抓去治罪。”
“元辉!别胡闹!二弟!我也有个请求,你要抓卓少夫是正事,可不许在我家乱来!元辉说得不错,他至少是我们的亲戚。”
二王子哈哈一笑道:
“大姊!你把兄弟说得太不像人了,我若是要抓他,便不会在上一次放过他,他是七弟的死党,我答应跟老七公平竞争,就该有这点容人之量,除非我登了基,否则我永远不去为难他。”
赵夫人白了他一眼道:
“你始终不肯放弃这个念头?”
二王子笑道:
“在座的除了凌大侠几位之外,谁没有这个念头,只是我坦白一点说出口罢了。”
赵霆神色又是一变,正想开口,却被赵夫人拦住了道:
“元辉!事实胜于雄辩,你若是居心无他,用不着开口,否则谁也不会相信,你何不省点力气呢。”
赵霆咽了一口唾沫,低头不语,片刻之后。
赵小慧与身佩长剑的卓少夫步入厅中,见到二王子与凌云都在座,神色丝毫不变,只是施了一礼道:
“殿下好!公主好!凌大侠、凌夫人!久违久违……”
各人都向他点点头。
赵夫人却道:
“小慧!再去拿一付杯筷,通知下人继续上菜,交给明珠送上来,其余的人一律不准上楼!知道吗?”
赵小慧笑道:
“知道了!我出去的时候,早就把人支开了,谁都没看见表舅,您放心好了。”
卓少夫微笑道:
“郡主心机灵敏,超过她的年纪。”
赵夫人指着一张空椅道:
“少夫!你坐。”
卓少夫又作了一躬道:
“谢谢公主。”
赵霆却笑道:
“少夫!这个场合你只须叫她表嫂就行了,今天我们是私人集会,不拘形式……”
卓少夫微微一笑,坦然就座道:
“那我就放心了,我刚见到殿下也在座时,心里还以为这下子可逃不了了。”
二王子淡淡地道:
“少夫!假如我要拘捕你,你是否肯甘心就缚呢?”
卓少夫毫不紧张地道:
“微臣只是弃职就逃,挂冠求隐,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罪,殿下何至如此绝情。”
二王子哼声冷笑道:
“挂冠弃官是一件清高的事,我对你只有钦佩,怎会因这个理由而拘捕你。”
卓少夫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