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欲语再三,却仍是踌躇无法启唇。
雷始平等了一下,又温柔地道:
“凌云,既结连耦,期许终老,我们还有一辈子要相处下去,唯一的方法就是大家以诚相对,我发誓任何事情都不瞒你,希望你也不要骗我……”
凌云思索片刻才道:
“好!我告诉你,因为我也不习惯说谎,刚才我是在为自己代办处心,因为我再也无法回到那清静无为的天地中去了。”
雷始平脸色微变,但立刻又恢复原状,轻轻地道:
“凌云,那种生活对你真的是如此重要吗?”
凌云点点头道:
“是的!除了那种生活外,我对其他的一无所知,因此我不知道还有什么能代替的……”
雷始平的眼眶忽然润湿了,想了一下才幽幽地道:
“凌云!你假如一定要回去的话,我可以放你回去。”
凌云连忙摇手,雷始平却正色道:
“你别担心,这是我自动愿意放你回去的,我不会再找武当的麻烦,而且也答应把那四式剑法传给你,让你去重振武当的声威。”
凌云似乎感到很意外,怔怔地道:
“那你将何以对恨天姥姥交代呢?”
雷始平咬着嘴唇道:
“姥姥也许是错了,一个男人的决心是无法改变的,她假如真爱那个男人,便应该尊重他的决定,帮助他获得幸福……”
凌云想了一下又道:
“那么你呢?”
雷始平毅然道:
“我在形式上已为君妇,自不能再作其他打算,这片清静的地方,足可渡我的余生了……”
凌云沉吟不语,雷始平却慨然地道:
“你放心吧!雷长恨却也不会出现了,雷始平也只到我这一代为止,你只要让我清清净净地过下去,不再让人来打扰我,以你在武当的地位,这一点应该没问题吧?”
凌云想了一下,忽然道:
“不行!我无法叫人不来扰你,有一个人我控制不了他!”
雷始平诧然地道:
“是谁?”
凌云手指鼻尖道:
“我自己。”
“你……”
凌云微微一叹道:
“不错!就是我,你知道我是个很固执的人,我在清净的生活中,迫于情势,硬被逼了出来,我只有认了,因此我必须接受另一种生活,尤其是现在,我们已经成了夫妇,除了做你的丈夫之外,我不再有其他的生活可以选择了。”
雷始平震动了一下,含泪道:
“凌云!你别傻,我们刚才只是举行了一个虚套的仪式,大家的现状都没有改变,你大可追求你自己所向往的生活……”
凌云摇摇头道:
“不!你错了!青山为媒,天地为证,我们在神圣下已经结为夫妇,谁也无法再改变了,除非你不承认这些媒证……”
雷始平泣下如雨,哽咽道:
“凌云,我简直不明白你是怎样的一个人……”
凌云微笑道:
“你说过夫妇是一辈子的事,你有一辈子的时间来慢慢了解我是怎样的一个人。”
雷始平继续流泪道:
“凌云,我是真心为你好,我不希望你牺牲自己来为我……”
凌云苦笑了一下道:
“我不否认这牺牲两个字,可并不是为你而牺牲,当师父把我逐出门墙时,我已注定了牺牲的命运,只是把你也拖累进来了。”
雷始平怔然道:
“凌云,我不懂你的话。”
凌云笑笑道:
“因为你已经成了我的妻子,必须帮助我接受另一种生活,而我……是个很笨的人……”
雷始平一言不发,只是抓住他的手,泪流如雨。
潇湘子扫描 风云潜龙OCR
第四章 剑气满杭城
凌云温和地道:
“你青帮助我吗?……”
雷始平擦擦眼泪转悲为笑道:
“我肯,一千一百个肯……不……其实我也不懂什么,让我们共同学习去接受一个新的生命吧!”
凌云笑笑道:
“你太谦虚了,我才是个真正的大傻瓜,什么都得靠你教我,譬如……”
雷始平一笑道:
“我知道,你最需要的是龙虎风云四大剑式是吗?”
凌云点点头道:
“那是最重要的,不过还有许多属于我们自己的事,譬如说怎么生男育女……”
雷始平的脸红得像天边的晚霞,打了他一下娇嗔道:
“原来你这个人是假老实,骨子里坏透了……”
凌云却莫名其妙地道:
“我怎么坏呢!我是真不懂,人家成婚的目的不都是为了这些吗,我知道的仅止于此,至于怎样才能生男育女,我始终不知……”
雷始平看着他朴讷的神色,知道他是真的不懂,在无比的娇羞中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道:
“我的傻丈夫,现在我才知道刚才为什么肯对你那样大方了。”
凌云怔怔地道:
“为什么呢?”
雷始平贴着他的耳朵,用只有他听得见的声音轻轻地说道:
“因为我爱你,爱你这个傻样子……”
虽然这个小天地中只有他们两人,可是他们的脸上都泛起一阵桃花似的红潮,颊上,心里,都像火一般地燃起熊熊烈焰……
是草长莺飞的江南,是春暖花开的季节。
在风光旖旎的西子湖畔,苏堤上的杨柳青翠欲滴,芙蓉花的笑颜如姣美的少女,在春风中荡漾着春情。
碧绿的湖波上泛着如蚁的轻舟,远眺着如黛青山。
山也含笑,水也含笑,花也含笑,柳也含笑。
遍地的春色中,洋溢着一片笑声,浓浓地春光也在含笑,整个世界都浸沉在春的笑意中。
有一只小船,用它轻柔的双桨,划破了西湖水。
操舟的是一个绰约的少妇,船头坐着一个神采俊逸的少年,他好像是沉醉在春色中,轻轻地低吟着:
“芙蓉如面柳如眉,如酒春色着人醉,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美,太美了……这个世界简直像涂着蜜一般……”
操桨的少妇在格格的轻笑声中,故意将桨一拍湖面,水珠立刻溅湿了少年的衣裳,使他哧了一跳,惊叫道:
“始平!你是怎么了?”
少妇笑着道:
“我是怕你被春色迷死了,所以才淋你一身冷水,叫你好清醒一下!”
少年哈哈大笑道:
“始平!你太多心了,怎么对老天也吃起醋来了,就是要迷醉,也该是昨夜而非今朝!”
少妇脸上一红,笑骂道:
“你要死了!什么话都说得出,给人家听见了算什么!”
少年仍是大笑道:
“那有什么关系,我现在真恨不得告诉每一个人,要他们知道春夜良宵是多么可爱,人生得意须尽欢,温柔不住住何乡……”
少妇的脸更红了,干脆收起木桨,用白白的纤手朝他身上泼水,一面还骂道:
“你简直是疯了,怎么不想想从前对我说的是什么话?”
少年继续大笑道:
“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近,识迷途其未远,觉今是而昨非……”
吟声未已,少妇忽地脸色一沉道:
“来了!”
少年也止住吟声,用眼朝后面望去,只见一艘华舫,载着七、八个如花似玉的妙龄女郎,一个个都打扮得花团锦簇,在那群女郎中间,坐着一个华服少年,神采飞扬,周旋于群芳之间,益发显得意兴洋溢,笑语不断。
另外在船头、船尾,还站着四个中年人,每个人都腰挂长剑,神情威猛,端立不动,像是神像一般。
轻舟上的少妇低声道:
“你不过才娶了一个老婆,就狂成这个样子,要是像人家那样,左拥右抱,置身于绮罗丛中,怕不要狂上天上去?”
船头的少年微微一笑道:
“赏美人如观名花,一枝清供谓之雅品,折了一大把狂嗅,就成了俗物,得妻如乡,就是把天下佳丽都放到我面前,也都成了朽草腐叶……”
声音很大,像是故意要华舫上的人听见。
那华服少年闻言果然一怔,眼光扫到小船上,少妇与少年嬉笑如故,根本没把他放在眼中。
华服少年看着他们,再看着身畔的那些女子,果然轻叹一声,朝船头的一个中年汉道:
“纪五,把她们都送走吧!”
中年汉子应了一声,扬口打了一个呼哨,华舫后面立刻如飞地划来几只小船,那七、八个浓妆艳抹的女子一个个都花容失色,可是也不敢有所表示,在华服少年的连连挥手下,纷纷地跨下小船走了。
那华服少年走到船头,朝那一男一女拱手招呼道:
“二位若是有兴,便请移驾敝舟一叙如何?”
船头的少年双眼向天,如若未闻,少妇却轻轻地道:
“喂!有人跟你打招呼!”
少年这才轻轻一哼道:
“我早听见了,只是懒得跟那种俗物搭腔,始平!我们上岸去吧!”
少妇微微一笑,运桨如飞,小舟如箭似的向湖岸射去,华舫立刻也像一支箭似地追上去……
当华舫靠近岸边时,那一男一女已经手携手,慢步徘徊在苏堤上的千株垂柳之间。
华服少年脸色略略阴暗了一下,随即用手向后方一挥,那四个中年汉子好似对他的手势很熟悉,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双肩一幌,像四枝黑箭似的追了上去,拦在那一男一女的前面。
少女脸色一沉,怒声道:
“你们拦着路干什么?”
仍是那中年汉子领头答道:
“家主人对二位倾仪之甚,请二位屈驾留步一叙。”
少女哼了一声微笑道:
“你主人可是那个像绣花枕头一般的轻浮纨裤子吗?我们不认识他!”
中年人怔了一怔才道:
“家主人复姓司空字南宫,杭城提起司空公子,谁人不知,姑娘如此说法似乎太……”
少女笑笑道:
“管他姓什么都跟我没关系……”
中年人立刻道:
“可是家主人极想与二位结纳。”
少女眉头一挑道:
“我们没兴趣。”
中年人脸色一变,好像要发作的样子,可是司空南宫已赶了过来,朝中年汉子一摆手道:
“纪五,让我自己来说吧。”
中年人躬身而退,少女却横起眼睛怒道:
“你来说也是一样,我们不理你就不理你。”
司空南宫不动声色地道:
“在下以理相请,并无失越之处,二位何拒人于各里之外……”
少女冷笑道:
“我们看见你就讨厌,自然不必敷衍你,我们不是你的奴仆,就更不必听你的话……”
这时那中年大汉疾声大喝道:
“混帐丫头,天下人莫不以与司空公子一结为荣,你居然敢如此……”
少女将脸一沉,也怒声道:
“恐怕只有那些奴颜婢膝的奴才胚子才作如此想法,我们还没有那么下贱……”
中年汉子的脸色变成酱紫,呛然拔出腰中长剑,迎空一挥,振得剑叶铮铮急鸣,然后才怒道:
“看你们刚才操舟的手法,似乎也是个会家子,江湖上只要会武的人,对剑皇帝司空家不会不知,你们这种态度,大概是故意装出来的,你们是那一家的?”
少女将眼珠一转,满脸露出不屑之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