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调 作者:千夫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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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调 作者:千夫长- 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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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却说那一定是你给我摸烂的。
    雅图很得意,她说你这草地上的人就是蛮笨,什么都不懂,男人都会流出这种白脓的。
    我说你怎么懂? 她说,我早晨叠被子,常常看到阿爸的被子上有这种白脓。
    我也觉得怿,昨晚的感觉就是和平时撒尿不一样,像从草垛上滚到了柔软的草地匕一样,飘飘悠悠,很舒服。
    这是我和雅图之间的秘密。没人知道。叔叔和婶子之间的秘密,他们可能以为没人知道,但是我知道,我和雅图都知道。那六条狼可能不知道,因为他们还不懂。
    夜早,拉西叔叔趴在婶子身上吼叫的时候,三扁头或四扁头,在黑夜里,会突然就说起话来。
    阿妈,啥时候了? 这时拉西叔叔就会突然停止吼叫,婶子就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白城子的火车刚过去,天亮还早呢,接着睡吧。结果说话的人不但不睡,其他的也会醒来,拉屎、撒尿、喝水,折腾一通,然后才安静下来,慢慢睡去。
    我知道这时候,拉西叔叔早已从婶子的身上滚了下来,无法继续再爬上去,拉西叔叔就打着鼾声睡着了。
    安静下来,大家都睡着了,慢慢地我也迷迷糊糊地进入了梦乡,我做梦就是回牧场。回到家里,见到阿妈,还没说话,就听婶子喊,起来吧,都起来穿衣服吧,北京的火车都过去了,亮天了。
    这是拉西叔叔家的习惯。他们家的时间都是有声音的。由于他们家离火车站近,判断时间都是用火车进站的时间。尤其是夜里,火车轰鸣着进站,格日乐婶子总是能准确地说出火车往哪个方向开,到哪里去。她像一个座钟一样,很准时地,日夜回答着孩子们对时间的追问。
    后来我也熟悉了。基本上掌握了夜晚火车的规律。吃完晚饭,天黑之后,第一次听见火车的轰鸣声,就是要睡觉了,格日乐婶子说,去呼和浩特的火车都进站了,还不钻进被窝里给我睡觉! 于是大家就比赛脱衣服,大多数都光着屁股钻进了被窝。第二次火车拉着汽笛进站,那是半夜的时候。黑夜里,婶子总是被压在叔叔的身下,喘着粗气回答孩子们:白城子的火车刚进站,亮天还早呢。天快亮了,那班进站的火车是开往北京的。
    火车进站轰鸣着的声音,在夜晚让我特别兴奋。尤其是它长长地拉着汽笛,像唱长调一样,我情不自禁地就想跟火车一起呼啸。但是我知道不能喊叫,这时可能拉两叔叔正在格日乐婶子的身上喊呢,我就只好紧紧地咬住被角,假装睡觉。那殴气被我从喉咙憋回胸膛,在里面一鼓一鼓向外冲,我在被窝里就像一只鼓气的蛤蟆。这时火车在外面轰鸣,拉西叔叔在上面喊,格日乐婶子在底下叫,我鼓着气就像助威一样。雅图就会把手伸进我的被窝掐我。白天她就盘问我,为什么跟着起哄? 我说,我夜里听见声音就想唱长调。
    雅图说,他们的声音像长调吗? 我说不像,可是火车的声音就是长调。
    雅图说,那你就憋着吧,在被窝里绝对不能学火车唱长调,唱出来阿爸阿妈会受到惊吓。
    我说我会憋着的。我感觉我说话的底气很足了,好像憋了一晚,肺活量增大了。
    我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坐过火车。我很好奇地想:火车里是什么样的? 坐在那里有什么感觉? 人在火车里是挨排坐着,还是排队站着? 火车里能不能躺着睡觉?火车里拉的都是一些什么人? 他们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去干什么? 听着火车喘着粗气进站,好像是拉着重担,从很远的地方来的一串马车。在牧场时,从远道来我们那里的马车,我都会搞明白是从哪里来的,来干什么。
    可是这火车都是从哪里来的呢? 火车要去的地方我都知道了,早晨去北京,晚上去呼和浩特,夜里去白城子。我在课本里都知道这些名字,那应该都是很遥远的地方,那些地方对我充满了诱惑。
    我就这样常常在黑夜里,伴随着火车的呜叫,想象着那些神秘、遥不可知的,只有火车才能抵达的远方。
                                 第四节
    拉西叔叔每天白天都不在家,晚上也很晚回来。婶子说拉西叔叔现在是革委会的人,每天都在揪斗内人党,很忙。一天,拉西叔叔离开家前说:小子,你还是回草原吧,不要跟别人说你是尼玛的儿子,也不要叫他活佛阿爸r 。活佛只有一个,就是毛主席。他说着就把一个毛主席像章别在了我的胸前。他说毛主席才是救苦救难的大救星,才是真活佛。毛主席像章是鸡蛋圆形的,像蛋白一样的白瓷做的,上面,年轻的毛主席身后是一轮正在升起的红太阳,光芒万丈,却被天上翻滚的乌云压着。他穿着蓝色长袍,拿着一把黄色的油纸雨伞,留着长长的分头,在走路,好像是早晨要去哪里,一副胸怀壮志、精神焕发的样拉西叔叔说完也不等我回答就走了。其实,我也不想回答,我在很认真地看毛主席像。我在猜想毛主席这么精神到底要去哪里? 毛主席就是伟大,天空鸟云翻滚,他也不怕。但是毛主席还足很聪明的,要下雨了,他就带上了雨伞。我感觉到自己的理解不对,何问题。我想起了现在大家部在唱的一首歌曲,我不知道歌名,我记住有两句歌词是:毛主席像太阳,照到哪里哪里亮。这就对了,一般乌云翻滚的天空,是没有太阳的,因为有了毛主席,才能驱散乌云。那轮光芒万丈的红太阳象征着毛主席。我也明白了毛主席那么早干什么去了,答案就是干革命去了。那么,我又想如果这样理解,既然毛主席干革命,能够驱散乌云,手拿那把黄色的雨伞就是多余的了,因为乌云被驱散之后,就不会下雨了。
    像章上毛主席驱散乌云干革命的精神,感染了我。我好像也来了一种精神。阿爸找不到.我心里也不是很痛苦。阿爸虽然是我的骨肉亲人,但是没在一起生活过,感到很陌生,也就没有那种揪心难过的感觉。我有了自己的主意,不能回去,我怕带回去找不到阿爸的消息,会伤阿妈的心。我感到受毛主席的鼓舞很大,内心一下子好像坚强、独立起来了。我嘴上没敢说,心里倒是极其敬佩毛主席神通广大、法力无边。
    拉西叔叔家的七个孩子,都叫我阿蒙哥哥。
    那种亲切让我感到心满意足。我没有兄弟姐妹,活佛阿爸还俗娶了我阿妈,生下我之后就离开家里回到旗镇,在他原来的查干庙,现在的旗歌舞团当了长调歌于。从此再也没有回来,阿妈一个人,也就再也没有给我生出弟弟妹妹来。
    阿爸从来没有想过把我和阿妈接到旗镇来住。
    阿妈也从来没有想过带着我跟随阿爸到旗镇来。
    她就在牧场养育着我,放牧牛羊。不但是我们自己家的自留畜,就连牧业队的牛羊我们也多放牧了一大群。我们娘俩已经默默地生活了十几年。
    现在,我一下子生活在了这样的一个亲亲热热的家庭里,就好像一只孤独的羊回到了羊群。
    但是新鲜、兴奋了几天之后,我还是觉得难以适应。
    拉西叔叔家的孩子,都特别胆小,怕黑夜。其实我的胆子也不大,现在却变得大了起来。尤其是刚才看到毛主席像,受到了启发和鼓舞,胆子又大了一些。他们家的孩子晚上离开大人的目光,出去都像黑夜里有鬼在抓他们,都要我陪着,尤其那双胞胎,三扁头和四扁头总是左右拉着我的手。这两个家伙能吃能拉,性子急躁。格日乐婶子说,他们出生时,她正在烧火做饭,突然就肚子痛,你拉西叔叔上班不在家,我就令雅图去喊老娘婆。老娘婆还没到,他们哥俩就急三火四地往外挤,好像外面有什么好事在等着他们。那天,我感到下身一阵撕裂的疼痛,生过几个孩子了,裤裆本来都已经松了,怎么还这么痛? 觉得不对劲儿,我脱了裤子低头一看,我的佛呀,有两个脑袋,瞪着四只大眼睛,在一起往外用力挤呢。我当时有点蒙了,怎么是两个脑袋呢,你说? 是不是妖怪呀? 后来我又明白过来了,咱也没做啥孽,咋会生妖怪? 这时老娘婆到了,抓着脑袋一个一个拽了出来,每个脑袋都带着一个身子,是他妈的一对双胞胎。( 破口大笑!)这对孩子生出来之后,哪里都好,啥毛病都没有,就是下生的时候,两个脑袋一起往外挤,挤成了两个扁头,你叔叔就按照排行,按形状给他们起名字叫三扁头、四扁头。
    格日乐婶子说孩子小,有灵性,晚上在咱们身边走来走去的祖先和鬼魂,咱们看不见,他们谁都看得见。
    尤其是夜里他们出去拉屎,我站在冷风里给他们看狗,壮胆,内心里满是不情愿,甚至感到委屈。
    冬天的土炕,每天都被格日乐婶子烧得滚热。夜里,被热炕烤得干燥的孩子们,都要滚出热被窝里喊着喝水。当他们光着屁股冲到地下时,打开外屋门,黑洞洞的,又都急忙停在那里,害怕黑,不敢到伙房里去喝水。
    这时我就被唤醒,去给他们舀水。伙房里很冷,灶膛里的牛粪火早就熄灭了。一只粗大的水缸,晚上总是要贮满水。水的上面也总是要冻一层冰。我破冰取水,拿回屋里,地下的光屁股刚喝完,炕上那些光屁股就都仰起头,张开了嘴。
    我就一趟一趟,一瓢一瓢给他们舀水。那个混蛋三扁头专门让我给他盛冰,然后嚼着清脆的冰进入梦乡。我则冷得浑身发抖,久久不能睡着。
    刚开始到拉西叔叔家,光屁股们要喝水,总是叔叔或者婶子给他们去舀的。是我自告奋勇代替了他们。他们孩子把我当成了有能耐的哥哥,大人把我当成了懂事的孩子,当成了他们孩子的楷模。我寄居人家总是要做点事的吧。后来我腻了,格日乐婶子喊我,我就假装睡着了,这时雅图就用肥腻的小手指掐我,我只好假装愉快地爬起来。
    拉西叔叔每天早晨上班前,都要赶我回到草原去.我不想走。双胞胎的一个屁,却让我离开了他们家。
    那天,我正无聊地躺在炕上看雅图的语文课本。我觉得身边那几条狼,在嘁嘁喳喳酝酿着一个阴谋,他们不时泄漏出的一声坏笑,提醒我他们可能又要对我使坏。我毫不介意,这些孩子已经让我感到极其厌烦。我仰面朝天地躺着,突然i 扁头一屁股坐在了我的脸上,一声巨响,一股臭气冲进了我的口腔、鼻腔、耳孔和眼睛。那个混蛋家伙,放屁时刚好是活裤裆对着我的嘴,由于紧张差点把屎也拉在我的脸上。我险些被当场毒死。离开他家后,那年,一整年我都在恶心,都惧怕疑似屁的响声。
    拉西叔叔的革委会揪内人党很忙,他有时顾及不到我的存在,有时不回来。可是只要回来,再晚都要爬到格日乐婶子身上交配;早晨临走时都要对我说,小子赶快回去吧,回到草原你阿妈那里,你阿爸已经不在了,你不会找到他了。
    拉西叔叔对我说话时那张长脸很严肃,习惯性地已经充满了一种杀气,但是当我的目光看到他的白牙的时候,我还是觉得他很温和。我不喜欢拉西叔叔,也不怕他。他虽然和我客气,但是我心里有数,见不到阿爸我肯定不会回去,如果见到了阿爸,那我就更不会回去了。但是三扁头那一声屁响,让我还是下定了决心,决定离开拉西叔叔家。这家人的孩子已经让我感到忍无可忍了,那六条狼,再住下去,我就会揍他们,我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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