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先去了江边,江面上果然已封动,在中心线的这边竖立着几个桦树皮做的小屋,我问老叶:“那边会有老毛子的大兵巡逻吗?”老叶说:“经常有,你们今天来的不巧!”老叶带在和我们进了一个桦皮屋,原来这种设置是用来方便赫哲人冬季捕鱼的,屋子里面已刨开了一个很大的冰窟窿,因为有小屋遮挡,所以冰窟窿范围内的水面倒不至于再结冻。一人正在用一种特制的鱼叉叉鱼,凝神静气地注视着水面,忽然有了动作,便叉上一条活蹦乱跳的鱼来,老叶笑着让夏雪试一试,夏雪就往后退,说太残忍了,她可不敢,我鼓起勇气试了试,却怎么也叉不着,不禁佩服地五体投地,也感叹生之不易。离开江面我们又去了山脚下的地窨子——在地下挖个四方的坑,然后留个入口,在上面覆盖上顶子,据说这就是以前赫哲人的居所之一,冬暖夏凉,但也有一个缺点,就是潮气太大。接着我们又上了半山腰,坡度太大,弃了狗拉雪橇,走上去又走下来。那上面扔着几个桦皮筒子,都一人多粗,说是赫哲人以前打猎会背上它,晚上可以钻进里面睡觉御寒,我们不禁感叹人类的智慧和想象力是多么的伟大!这一圈儿下来,夏雪可没少拍图片。
下山不久,天空就落下了鹅毛般的雪花,漫天飞舞,飘飘荡荡,夏雪欢喜得很,扬着脸任它们轻轻栖在自己的睫毛上,兴奋得就象踏进新世界的孩子。之后我们就去了风情园,里面倒也别有天地,有客厅,有餐厅,还有一个很大的展览室,摆放着各种各样的带着民族特点和气息的用具用品,大多也都是桦树皮和鱼皮做的,也有木刻品和兽皮制品。桦皮舟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大,难以相信它能载人在江面上穿梭;鱼皮衣分为男女两种样式,看上去很粗糙,根本没有经过现代皮革工艺的打磨,但做工很精心,还都绘着彩纹,据说现在的赫哲人中,会缝制鱼皮衣的已经不多了。老叶还特意拿出两套让我和夏雪试穿,鱼腥味很大,还没上身,夏雪就捂了鼻子,等上了身,感觉也不太舒服,有些硬,但想想在那个生产力落后的时代,无论材质还是款式,这已代表了顶尖设计师的顶尖设计理念了。夏雪还故意玩笑:“看我们象不象赫哲夫妻?”老叶就跟着起哄:“象!象!”。夏雪很看中几件桦皮和木制的小玩意,说若能摆在客厅里多好,老叶便笑了,说有复制品,走时送你们几件,我和夏雪便赶忙说谢谢。差不多到中午十二点,我们才吃午饭,饭局就设在风情园的餐厅里。
有昨晚与我们碰过杯的两个领导,还有从县里赶来的一个负责人,还有一位看上去很斯文的男人,老叶说他是小学老师,专门教授孩子们本民族的语言。“这顿饭咱们不能干吃!”介绍完,老叶屁股刚粘凳子就笑道。果然,动筷没多久我们就欣赏到了萨满舞和伊玛堪,表演者竟都是昨晚为我们唱歌的那个老翁,表演萨满舞时,他穿着怪异的服饰,两肘两膝都栓着串铃铛,头上戴着羽毛饰物,手上拿着类似牛腿骨和牛角号的器具,蹦来蹦去,每个动作都给人以难以名状的神秘感;唱伊玛堪时,老翁就换上了赫哲族传统服装,手打着拍子,抑扬顿挫,力度十足,尽管我们听不懂,但也受了他情绪感染。“这种说唱艺术,以后恐怕就没人会了!”我身边的老师忽然小声说。“您不也会赫哲语吗?怎么不继承下来呢?”我也小声对老师说。他摇头:“赫哲语毕竟没有文字,说唱又不象萨满舞那么好学,只是题材就有几十种呢,何况若没有艺术天份,学也学不来!”我点头,小学老师的观点我倒很认同。他还很失落地告诉我,由于没有书写符号,赫哲语的授课也很困难,孩子们都不愿学,说:“赫哲语恐怕也会消失!”接着他踌躇满志地说有个想法,能不能创立赫哲族文字,这样赫哲族的文化就可以很好地流传下去,我却不以为然,如果有这个必要,恐怕赫哲文字老早就产生了,也许只有语言,而没有文字,也正是赫哲人的一种文化。
人站在一个高度可以改变历史,但他却无法挽救历史。这就象那位美丽的楼兰姑娘,她以她完美的躯体带给了我们无尽美妙的想象,使我们对那个古老而神秘的西域国度更加憧憬和向往,但她能为我们复原一个具体的楼兰古国吗?让我们涉足,让我们流连,她无能为力,她只是一个线索。而这个线索真的还能再存在一千吗?不能!她终将化为灰烬,熔为历史的尘埃。
知道还有后续工作,老叶没让我喝过多的酒,不过说着笑着,饭吃的时间却很长,直到下午两点多才结束,我们又随小学老师去学校,摆拍了一组孩子们学习赫哲语的镜头。老叶挽留我们再住一宿,说晚上再好好喝喝,我和夏雪都拒绝了,本来的采访行程也是这么安排的,我们不想再叨扰他们了,我主要也是怕他们的酒。老叶便拿出几样精致的手工制品送给我们,还额外送我们没人一小桶蜂蜜和两盒熊胆粉,说混在一起很美容,说蜂蜜是上等货,说熊胆粉更难得,现在国家禁止,市面上已买不到,还是早些年开熊场的朋友给的呢,是从活熊身上直接抽出来胆汁加工而成的,一只熊一次只能抽几毫升……老叶还想说,却被我打断,我说您别说了,再说她就不敢往脸上抹了,我指了指夏雪。老叶开车送我们到县里,一直送我们到长途汽车上,临别时让我们帮忙好好宣传,也常来玩,我们便笑着说一定好好宣传,也一定常来玩。一路奔波,晚上八点多,我们就回到了那列火车的终点站——佳木斯,我本想去站里买当晚的卧铺票,夏雪却硬拉着我上了出租车,说:“急什么急啊?咱明天再回去!”说:“师傅,去你们这儿最好的酒店!”
豪华双人小套,一宿一千多,夏雪刷卡时面不改色,我却跟着直心疼。不过确实高档,清一色的西式装修和摆设,这种五星级的规格,曾一直和我这个贫下中农无缘,没想到今天开洋荤了。我们将那一大堆东西顺手扔在那把洋气十足的高脚椅上,我喘了口气,就提了晚饭的话题,其实我一点儿都不饿,中午饭结束得太晚了,夏雪说她也不饿,不过还是想吃点东西,我问你想吃什么啊?她说我啊就想吃你!说着就扑了过来。“好啊,看谁先吃了谁?”我笑着也搂住她,双双倒在床上翻滚。床垫宽厚而舒适,我们一边吻着,一边一件一件地往下除衣服——过程是美妙的,不懂得欣赏过程的人不会是一幸福的人——可我们还没有进行一半,夏雪手机就响了,她看了一眼,忙示意我禁声,然后接听,故意很喜悦地:“老公,你回来了?”“我啊,明天回去!”“在宾馆房间呢。”“我自己一个房间啊,方舟和那两个人挤一个房间呢!”“那当然,就我一个女生,当然吃香了,呵呵!”“恩”!“好的,你也早点睡吧!”“亲亲老公。”“拜拜!”也不知夏雪怎么跟付胖子撒的慌,反正她打电话时连眼睛都没眨,我心里一阵发慌,心想黄鹂也不会这样对我吧?
不用重来,我们继续,没动几下,我的手机却又响了,我一看来电显示,是黄鹂单位的座机,我慌忙定了定神,示意夏雪别出声:“老婆你好!”“嘿嘿,老婆个屁,我是你老哥!”传出一个男人的声音,骇我一跳,一听就是徐冬,不过我却松了口气:“你娘稀屁,你在她那儿干吗?”猜又是徐冬有事找黄鹂了。“张韶涵来他们单位,我来拍张片子。”徐冬又嘿嘿了两声,我能想象电话那边他狡猾的面孔。“黄鹂呢?”“在那边忙呢,要不我叫她过来?”“不用不用,让她忙吧,你什么事儿?”“靠,没事儿就不能电话你了?”“大哥,我这可是长途加漫游,没什么事我挂了啊,我这还有客人呢!”“是小姐吧?”“放你妈的屁!没事我挂了啊?”“哎——我还没说完呢,给我捎点儿土特产回来。”“行行,我挂了啊!”我放下手机,夏雪就说:“要不关机吧?”我头摇得象拨浪鼓:“别,千万别!”也奇怪了,偏偏这时,我们都接到这样无聊的电话……当我们都一丝不挂向对方袒露自己时,我们都已经难以自制了。记得一位著名画家曾说过,人的身体很美妙,我不知道他是用视觉还是触觉来感受,反正象我们这样,视觉触觉嗅觉味觉一起招呼,可能更美妙。
夏雪的身体粉嫩而圆润,黄鹂的身体光滑而柔软,我曾说过我喜欢比较瘦弱的女孩子,可我也不得不承认,夏雪的出现改变了我这个偏好,虽然这样说有些下贱,但这是一个正常男人的真实感受,不容抹煞。我能觉察到我们毛孔渗出的汗液都粘在了一起,我们也都觉得窒息得有些喘不过气来了……夏雪终于崩溃了,身子忽然一挺,一把就将我抱住,死死地不肯放手。
“快呀,快呀,求你了,救救我!”她央求着。
“那你去死吧,我现在就让你死!”我咬着牙。
一
我再次下决心:不再和夏雪过密来往。我总觉得我们在一起没有理由,她能和付大宇结婚,至少能说明她还不讨厌他,而且他有高学历也有高实力;我肯定是还爱着黄鹂的,要不然我也不会为那肚子里的孩子而高兴,我们为什么啊?这样一而再的决心显然很便宜,如果再而三那就一钱不值了。
再次下决心时,我正和黄鹂满世界地看房子,居皇城根下,有车有房,有老婆有孩子,只羡今人不羡仙,哪儿找这么好的日子去?“还是算了吧,别毁了自己!”每个想吃腥却怕刺,而又初涉婚外情的男人都会这般想,提了裤子就要走人。当然事情也不象想的那么简单,男人女人间的事常常覆水难收,“但,那都是别人,我可以例外啊?”每个占便宜存侥幸,而又身涉婚外情的男人也都这般想,以为自己是上帝的宠儿。
北京的房价这两年居高不下,离市区很远的昌平均四千五六,连跟京城挂点边的已属河北的燕郊都三千多了,四环以里更是六千七千八千一路上扬,过一万两万,甚至近三万,尽管仍是官盖满京华,可如果白居易不是生在唐朝,而是拖身当下,不是赶去古长安,而是奔来今北京,那他就更居不易了,恐怕租房子都住不起,只能睡北海公园的长椅。我和黄鹂看房子还是划定了范围的,虽然他父亲上下嘴唇一碰很爽快:“你们看房子吧,看好就告诉我!”但我们也不得不有所顾忌,倒不是岳父大人付不起,平白让他一下子拿出一二百万,我们还真有些过意不去。我们就捡四环以里,三环以外,价格在六千到八千之间的楼盘搜寻,我们也才知道,看房子也是一件很辛苦的差事,遛得腿肚转筋,看得眼花缭乱,端得六神无主。
可再累也高兴啊,毕竟是给自己买房子,人无窝儿无根,有了窝儿就算在北京站住脚了,我们甚至白天外出看房,晚上回家还翻家装效果图,常常为某个修饰细节争论不休——客厅要那般洋气,卧室要如何温馨,书房要怎样古典……有时在楼群里转来转去,看黄鹂一脸疲惫,我也很心疼:“你坐下来歇会儿吧!”黄鹂却说:“我不累!”我便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