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一冰想到了现实:“现在可麻烦了。”
卢北夫道:“就是啊,现在麻烦了。不过,我们不能太悲观。毕竟我们还没有出什么事。大不了再等待时机,迟点再出头而已。只要财爷不倒,将来我们总有希望的。再说,就算他不干经委副主任,不干三电办主任,只要他还干着电厂董事长兼总经理的位置,我们将来的日子就不会差。”
姜一冰道:“跟他办企业去?”
卢北夫道:“实在不行,到他手下去干个老总也可以嘛,他曾经说过,到时候他干董事长,让我干总经理。你想想,那个总经理的年薪明拿的就有二十多万,我还当什么他妈的局长呢!”
姜一冰道:“到时候我去干个副总或者办公室主任什么的,年薪也有十几万吧。”
卢北夫笑道:“那还会少了你的好处?所以,我们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要千方百计把财爷的位置给保住喽,至少不能让他丢了电厂的位置,更不能让他关进大牢里去。”
正说着,包厢外面有人敲门。
卢、姜二人抬头一看,正是他们要等的林利国,林总经理。
姜一冰很麻利地走上前去,林利国以为他要握手,便伸出手来。不想姜一冰把头继续前伸,神神秘秘地把包厢门给关上了。
卢北夫道:“林总,快坐下,我们边吃边谈。今天,恐怕是没时间喝酒了。”
姜一冰举起青云江啤酒,道:“要不要来一瓶?”林利国心思重重,忙说“不要不要”,姜一冰不等他说完,就打开给自己先倒了一杯,嘟哝着“少喝点,少喝点”,然后就顾自咪了一口。
卢北夫对姜一冰贪酒的毛病习以为常了,但今天还是不满地瞟了一眼,对林利国道:“林总啊,这次你可不该回来,我告诉你,你必须马上离开青云。”
林利国道:“离开青云?可我的生意怎么办?我公司的业务主要在青云啊。”
卢北夫道:“是你的业务重要还是财爷的事重要?如果你还留在青云,迟早要被纪委关进去,只要你一进去,财爷的事就要被你抖出来。你说是不是?”
林利国道:“不会,我这人嘴巴封得死,纪委的人就是把我打趴下了,我也不会说出财爷的事。”
姜一冰又喝了一口,笑道:“你有那么硬吗?”
卢北夫道:“别吹牛了,你们这些包工头,或者说什么总经理,我可是太清楚了。我办过案,以前也被南州市纪委抽去协助过办案,那些局长县长,大多是被包工头拉下水的。包工头到了纪委以后,有哪个不说呀?送钱的时候都是信誓旦旦的,等到被关进去,还没两天就什么都说了。我告诉你,现在不是战争年代了,现在的人没有不怕死的,没有不想保全自己的。现在这个年代,已经没有江姐,没有刘胡兰了!”
林利国实在不想离开青云,也不相信自己那么软弱,道:“你就把你们纪委说得那么可怕?难道纪委比当年国民党的中统局,比中美合作所还厉害吗?总不至于真的让我上老虎凳,钳指头剥指甲吧?你可别吓我啊,要真是这样,那我可能会说出来的,但纪委不可能这么做的呀,都说现在是文明办案的呀!”
卢北夫道:“纪委根本就没必要采取中美合作所的手段,具体我也不说了,反正包工头都一样,到了里面啊,一个个都会开口的。共产党的党风是差下去了,但有一点还和过去一样。那就是宣传攻势还是很厉害。到了纪委里面,只要一经办案人员的法律宣传、政策攻心,再加上几天一折腾,你就像条狗似地老老实实开口了。我是纪委的常委,负责过案件查办工作,难道你这点还不相信?”
林利国听他这么一说,也没气了,道:“好,我信我信。可是,我走了以后,究竟要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我在青云还有事业,还有家庭,我总不可能跑到东北大兴安岭的森林里去过一辈子吧?”
卢北夫道:“那倒没必要。你就到哪个有业务关系的地方去躲一阵就行。到时候,你换一个手机号码,打电话到我家里,由我来和你单线联系。有什么情况,我会及时通知你的。”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神秘地道:“告诉你一个绝密的东西,县级纪委办案是有时限的,不是中纪委办的什么厦门走私案,根本就不可能一办好几年。像我们青云这个县级市纪委,一般也只能办两三个月,要是拖个半年,易锋这个王八蛋骂都给人骂死了,他还不滚出青云去?”
林利国道:“你这么一说,我清楚了。你们纪委关人的那滋味,我也早听说了。我本来就不想偿。卢局长,我走了以后,家里的事就拜托你照顾了,姜一冰,还有你,你也要帮助小弟照顾一下。等到财爷这一难关过了,咱们哥们几个再相会!”
林利国根本就没好好吃点什么,就匆匆地走了。姜一冰提醒道:“身边的钱要带足!”林利国道:“没问题,我有建设银行的龙卡带在身上,走遍天下都不怕呀!”
林朝虎带着封强和祝侃一行,匆匆赶到海鲜楼。之前,他得到可靠消息,说林利国已经在海鲜楼出现。
可是,在海鲜楼转了一圈,仍旧见不到林利国。最后,他们却在一个小包厢里见到了自己单位里的卢北夫和姜一冰二人。姜一冰手握青云江啤酒,对着林朝虎高声喊道:“林局长,来,今天怎么这么巧?来,来两瓶!”
21
“像我这样的人要是有问题,青云市的干部全部都有问题!”
骆财生不卑不亢,在纪检干部面前,依然一副舍我其谁的青云财爷口气,在慷慨激昂地表述着自己的清廉。
“青云市的每次党风廉政建设和反腐败工作会议,我们都及时贯彻,组织全体干部学习。”骆财生口才不错,他坐在椅子上,背不弓,腰不弯,至今仍旧保留着部队时练就的好腰板。“我亲自兼着青云江电厂的党委书记和纪委书记,有关党纪政纪方面的条规,我是每个星期组织大家学习一次,每个月还要组织大家讨论一次。每半年还要写一次心得体会。我经常在会上向全体干部职工讲,当干部,不要把钱看得太重。钱是什么东西?钱最肮脏,最龌龊,最害人!一个干部,只要不把钱看重了,就不会出问题。我就不喜欢钱,平时我出差开会学习,补贴我都不领的。为什么?我是经委副主任,三电办主任,电厂董事长兼总经理。这些职务,这些荣誉,这些待遇,已经够可以的了。还要出差补贴干什么?我更不收人家的钱。谁要送钱,我非骂他一顿不可。所以电厂的职工都知道,我骆财生是个不讲情面的人,是个送礼送不进去的人,是个对金钱没兴趣的人。……你们想想,纪委还要调查我的经济问题,用得着费这个力气么?你们不把我树起来当做青云市的廉政典型也就算了,要听信外面的谣言,查我的问题,那就过份了,而且我可以肯定,也是白费力气!”
不论是封强,祝侃,年绍昆,林朝虎,还是蓝屏山,一个个都领教了骆财生的廉政发言。好象在铜山湾招待所,不是纪委规了骆财生,而是骆财生规了纪委的一干人似的。这些办案人员都觉得,从白边海到易锋,纪委这几年来还真没有开展过一次大规模的廉政教育,也没有听到过这番黄钟大吕般张扬着反腐倡廉精神的个人发言了。
刚才在另外一个房间里,司机赵杰可没有他的主子那么猖狂。特别是在问到余植明送给他的那一千多万块钱时,他显得很紧张。石勇看上去很文静的,但他突然猛喝了一声道:“一千多万,早就够上枪毙了!”赵杰的额头立即渗出了一颗颗的冷汗。石勇觉得效果不错,又补了一句道:“还不老老实实把问题交代清楚?!”赵杰就把这一千多万的来龙去脉给说了。他说:“总共加起来,恐怕是有一千多万,但这笔钱,我一个子儿都没敢花,我全部交给骆总了。”林朝虎就让封强做了详细的笔录,让赵杰把送钱给骆财生的前后经过仔细讲一遍。
回过头来,又到骆财生屋里。这时,骆财生的兴致丝毫未减,他还在津津有味地替纪委做反腐倡廉的宣传工作。要是换成了刚到纪委工作的同志,看到财爷的这番表演,还真以为办了一个冤假错案在手了。但纪委和检察院的人已经见怪不怪,那些贪赃枉法的腐败分子,刚被“两规”时,无不口口声声地表白自己的清廉。只是,像骆财生表白得那么坚定,口气那么硬,倒也不多见。
林朝虎仔细分析了骆财生的表现,他觉得,这次他到纪委来的结果虽然有些让他意外。但他一定有过充分地准备,和涉案人员进行过充分地酝酿。不然,涉案的林利国、朱刚、陈献金等人就不会一个个都没了踪影。而且,也正是因为这些人被安置好了去处,骆财生才敢这么嚣张,这么放肆。他一定认为纪委没招了,治不了他。于是,他决定拿出点证据来刺他一下,让他的态度稍稍收敛一下。
在向蓝屏山和易锋作了汇报之后,林朝虎和石勇、雷媛媛等人和骆财生进行第一次正面交涉。
“骆财生,你说你自己没问题,那么,你们青云江电厂的财务情况怎么样?”林朝虎拿出那些有疑点的发票,问道:“你不觉得这些发票上的数字开得太大,手脚动得太多了么?你对财务问题怎么认识?”
骆财生道:“我说过,我们共产党的干部,只要不把钞票塞到自己腰包里,只要是为了企业的发展,多花点钱是没关系的,是有必要的,是有积极意义的。现在要引进资金嘛,不花钱怎么行呢?”骆财生愤愤地道:“现在为什么认真干事的人老出问题,什么鸟事不干的人却没问题呢?就是因为找叉子的人太多了,眼红的人太多了,那些鸟事不干的人也跟着起哄,巴不得人家倒霉。我骆财生在青云的贡献是青云人民有目共睹的。没有我骆财生,红星乡能有今天?青云市的乡镇企业能有这么红火?青云的私营企业能像今天这么红遍全国?青云的青云江电厂项目能上得去?六个多亿的项目呀,人家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我骆财生振臂一呼,资金向着我们青云城滚滚而来。现在事情办成了,你们来整我了。究竟是兔死狗烹,青云不想再发展下去了,还是哪个人有什么阴暗的目的呢?”
林朝虎道:“你别把话说得那么难听。没有人想整你,如果你真没有问题,谁想整你也整不倒,现在是法治社会,不是文化大革命。”
骆财生道:“是啊,文革已经过去三十年了。我也不相信你们能整倒我。”
林朝虎道:“废话少说。还是言归正传,你说你没有经济问题,那么你说说看,你和余植明是什么关系?你们之间究竟有什么经济来往?”
骆财生道:“我们之间的关系,是清清白白的业务关系嘛!如果谁说我们之间的关系不清白,那简直就是诬蔑!”
林朝虎实在忍不住他这一套,恼火道:“谁诬蔑你?我们纪委这帮人吃得那么空,要和你骆财生过不去?诬蔑你有什么好处?我们能够加工资了,还是能评先进了?”林朝虎怒道:“今天实话告诉你,既然把你叫来,你就肯定有问题!我们纪委调查你的问题,不是一天两天了,有好一段时间了!你说你和余植明的关系清白就真是清白啦?告诉你,余植明把什么都说了,你的司机赵杰也全部交待了。你如果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