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出重围 作者:柳建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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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出重围 作者:柳建伟- 第1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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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海鹏回答:“我知道立个军令状也没用,就看首长敢不敢下这个决心了。这几年,我的理论研究基本上都想伴着实践进行。说句吹牛的话,在思维上,我和美军的军事理论家比已经不差什么了。前年我开始进行中国式的数字化士兵试验,同年,美军也把数字化作为十九项优先发展的高技术中的重点。说到实践,我的物质基础就太差了。”

  方英达说:“你急什么?综合国力增强后,你的基础也就会好起来。”

  朱海鹏道:“我只是感到等不得了。”

  方英达道:“紧迫感来自于对与先进部队存在巨大差距的认识。只要是好的建议,军区党委肯定会采纳。给你三天时间,写出一个基于我军区实际的可行性报告,童部长用两天时间加上补充意见直接交给我。停车。朱海鹏你下去,这离‘陆院’很近,给你节约点时间。”

  朱海鹏下了车,敬礼向方英达告别。

  方英达道:“这个报告如果真的可行,我就推荐你担任合成蓝军司令。”

  朱海鹏看着眼前这个城市,心里鼓荡着金戈铁马般的豪情。他走到一个公用电话旁,拨通了江月蓉,对着话筒说:“方大将军果真有大计划,我有幸成了这个计划的起草人。七十二个小时内,我不会打搅你。”

  江月蓉在那边说:“祝贺你。周六下午,我们到中心广场放鸽子。”

  朱海鹏一拍脑袋说:“鸽子伤了,丫丫会为我担心的。”

  江月蓉道:“我第二天就给丫丫发了电报,还讲了鸽子的伤情呢。你放心当大秘书吧。”

  朱海鹏兴奋异常,放下电话,吹着口哨,沿着一条田间小道,朝陆军学院走去。

  方英达回到家里,心情格外地好,叫小保姆给他倒了一杯干白葡萄酒,小口抿着,低声哼唱前苏联歌曲《喀秋莎》。正唱着,方怡回来了。

  方怡听父亲用俄语唱歌,抿嘴一笑,“爸,今天遇到什么喜事了?”

  方英达孩子气地笑笑,“中将方英达,在与女儿小三争夺朱海鹏的战役中,已彻底取得战场主动权。你说该不该唱支歌庆贺庆贺?”

  方怡脱了外套,走到方英达身边问:“你那些不知能不能兑现的支票,竟能说动朱海鹏?”

  方英达得意地说:“一个信誉卓著的人,开出的支票完全可以作为现金进行流通。这个朱海鹏,值得下大本钱和你争一争。这几天,他帮助我下了一个重大决心。”

  方怡看见半杯葡萄酒,端起来说:“爸,你这个人好了伤疤忘了疼,怎么又偷喝酒。”

  方英达央求着:“小三,就这半杯,我那点胃炎,早好了。老爸高兴,赏我喝了吧。”

  方怡摇摇头说:“那你答应明天上午到总医院去查体。你已经超两天了。”

  方英达说:“三天前不是下部队了嘛。好,我答应你。”夺过酒杯,一饮而尽。

  方怡用抹布仔细揩揩茶几,咕哝一句:“农民就是农民,连个茶几都擦不干净。”

  方英达把脸拉长了,“小三,你这种毛病就是改不了。你老爷也是农民,辛亥革命才进城做丝绸商人。你爷爷不是遇上军阀混战,咬牙当了兵,最后当了将军,还不得回去当农民!不要认为咱家就高人一等,这不好。”

  方怡赔着笑说:“爸,我错了,改还不行?”

  方英达叹了一声道:“龙龙可是有一段没回来了。你跟你公公婆婆的关系还很紧张吧?”

  方怡支吾说:“最近公司事太多,我看你也太忙,就没去接龙龙回来。小市民嘛,给点甜头,关系还能处不好?”

  方英达摇摇头说:“你哪来这么些毛病,这很不好,你要注意!英明和你的关系,早不如前几年了,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要反省反省自己。你能在商界走得这么顺,那是靠你爷爷和昌达老掌柜的交情,不要以为自己了不起,那样的话,早晚会成孤家寡人的。”

  方怡换了一张笑脸,“爸,你批评得很对,就要吃饭了,你消消气。”

  方英达只好坐下,说:“小三,英明是有血性的人,心伤不得。这两天你让他回来一趟。我要和他谈谈。我六十三了,马上就退了。陈皓若五十五,常少乐五十三,黄兴安四十九,二十年内都得退。”

  方怡说:“这世界离了谁,地球都照样转。你还是珍惜自己的身体,少操点心。”

  方英达眼一瞪,“胡说!我能不操心吗?二十年后,这部队就是范英明、朱海鹏这一代人掌握了,不看着他们成熟起来,能放心?”

  小英喊道:“爷爷、姑姑,开饭了。”

  方怡搀了方英达说:“爸爸,今天日子不好,咱爷俩谈什么都没共同语言。咱们不如今晚都装哑巴吧。”

  方英达终于笑了起来。

  外面,已经夜暗。

  江月蓉如约带着鸽子来到C市中心广场,等了很久不见朱海鹏。因广场新扩建不久,加上前些年环境污染严重,偌大的广场,看不见自由飞翔的任何鸟类。江月蓉拎的两只鸽子就格外引人注目。一个牵着五六岁小男孩的老者,被男孩拉着,一直若即若离追随着江月蓉。

  小男孩忍不住地说:“爷爷,我可以和鸽子玩一会儿吗?”

  老者道:“要是阿姨愿意,你当然可以和它玩。”

  小男孩仰脸问:“爷爷,把我的蛋糕分一点给鸽子吃好吗?”

  老者从手提兜里拿出一块蛋糕递给小男孩。小男孩紧跑几步,追上慢慢走着的江月蓉,怯生生地仰脸喊一声:“阿姨——”

  江月蓉转过身,目光扫了几扫,终于找到了小不点,笑吟吟地弯腰问:“小朋友,你喊阿姨有什么事?”

  小男孩举着蛋糕说:“我喂鸽子行吗?我看它们饿了。”

  江月蓉蹲下来,放好鸽笼,伸手拍拍小男孩的头,“你喂吧,它们真的饿了。”

  老者拄着拐杖走过来,慈眉善目地看着喂鸽子的孙子,感叹一声:“不用笼子装就好了。这么大个广场,应该有成群的鸽子。”

  江月蓉站起来,溜了一眼广场,“老伯,听说这个城市从前还有鹭鸶,吃饱了,也会飞到老广场上来。”

  老者悠悠地叹道:“不怕人的鹭鸶,我只是像他这么大时在锦江边上见过。成群的鸽子在巴黎留学时倒是常见。不知这辈子还能不能见得上。”

  小男孩问:“阿姨,你这鸽子会飞吗?”

  江月蓉说:“当然会飞,它们不是一般的鸽子,能飞回几千里外的家。”

  小男孩说:“你让它们飞飞好吗?”

  江月蓉看看挤在高楼缝缝中的夕阳,说:“当然可以。”蹲下来,托出一只鸽子。

  鸽子咕咕叫两声,两翅一振飞了起来,鸽哨声引得小男孩拍着手直跳。另一只鸽子自己跑出笼子,跟着飞了出去。

  江月蓉叫一声:“糟糕。”

  这时朱海鹏喘着气跑过来接道:“没关系,这样它们路上好有个伴儿。”

  江月蓉拎上空笼子,扬扬手和小男孩告别,边走边说:“你一向很守时,出什么事了?”

  朱海鹏道:“下午听说方副司令喝酒喝住了院,赶到医院看他,耽误了。”

  江月蓉忙问:“要紧不要紧?”

  朱海鹏说:“人没见到,估计问题不大。他的胃前一段不太好。”

  “你的报告上面有没有反应?”

  “护士说,方副司令上午还在病房看材料,我估计就是这个东西。如果军区下决心搞这次大演习,我想请你做我的助手。”

  江月蓉笑道:“还没当司令,就开始组阁了?我能帮你干什么?打仗的事我可一窍不通。”

  “我想把信息战引入这次演习,这可是你这个计算机软件专家的拿手戏。如果演习中能出现信息大战,意义就大了。”

  “这可能需要奇才、怪才,我恐怕只能编编加密程序。你别说,还真有这样的人。”

  朱海鹏眼睛一亮,“是谁?我把他借过来。”

  江月蓉说:“晚了。所里前一段出了一件事。一个叫程东明的年轻人,搞密码的,和在银行工作的妻子打赌,说他一周内可以把省工行自动取款机的软件密码破出来。”

  “破出来没有?”

  “你听我说嘛。没破出来怎么能用一张只有三百元余款的卡取了五万块?小两口看着五万元一夜没睡,第二天去投案,银行的人还认为程东明是说疯话。程东明只好当场试验。”

  “他现在在哪里?”

  “能在哪里?等待军事法庭审判。”

  “这个人我要了。”

  “你开什么玩笑!”

  朱海鹏笑道:“试试总行吧。他的犯罪动机不恶,事后又自首了。给他提供个立功赎罪的机会,立了功,还能为部队留个怪才。”

  江月蓉叹一句:“你这是什么脑袋。”

  他们谁也没有注意到一脸怒容的方怡从后面大步赶来了。

  方怡在朱海鹏背上拍一掌,大声说:“你比兔子跑得还快。”转身笑着对江月蓉说:“江小姐,我想借用朱海鹏一个小时,可以吗?”

  江月蓉错愕地看着方怡,没说话。

  朱海鹏说:“方总,有话你尽管说。”

  方怡说:“这笔账得单独找你算。”

  江月蓉勉强笑笑,说:“我还有事,先走了,你们谈吧。”说着,急急地低头走了。

  朱海鹏气得原地打了一转,“三小姐,我躲也躲不掉,你不在医院侍候老爸,找我算什么账。我不记得欠你什么。”

  方怡指指马路对面的咖啡馆道:“我不是来和你吵架的,找个安静地方再说。”

  朱海鹏只好跟着方怡去了咖啡馆。天还没黑,咖啡馆里冷冷清清,只有他们两个顾客。朱海鹏知道军装太扎眼,脱了上衣放在条椅里边。

  方怡冷笑道:“穿着军装陪女朋友在市中心广场放鸽子招摇,就不怕人说了?”

  朱海鹏说:“这么说你在跟踪我?”

  方怡说:“在军区总医院,我就发现了你那辆破车,一直追到中心广场。我爸总把你视作忘年交,可惜他还不知道你重色轻友。”

  “你——”朱海鹏长吁一口气,身子朝后仰着,眯着眼盯着方怡看。

  方怡用怨中带恨的目光迎上去,“重色轻友还太轻了,我看你是谋官害命。”

  朱海鹏正要发作,小姐把咖啡端了上来。

  方怡眼含泪光,“你不该煽动一个即将离休的老人做一件他力所不及的事。再搞一次大演习,你不过只是一个当配角的蓝军司令。我真不明白,在你眼里,松下幸之助、比尔·盖茨竟比不上一个一辈子打不上一仗的将军。”

  朱海鹏说:“眼下我只是军人,我只能做一个军人应该做的工作。”

  方怡说:“你知道我爸为什么住院吗?”

  朱海鹏说:“喝酒把胃病喝犯了。”

  方怡说:“那杯酒是因你喝的!胃病?他是肝癌晚期!”

  朱海鹏惊问道:“你说什么?”

  方怡流泪重复道:“肝癌晚期。”

  朱海鹏听呆了,喃喃道:“不可能。”

  方怡擦擦眼泪,“确诊了。上午他看了你的什么报告,下午就吵着要出院。朱海鹏,你应该明白,只要演习被批准,我爸这条命就算交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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