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第二大队全体玉碎的消息,第五师团在萨洛尼卡城内,岌岌可危,看起来将他们援救出来的希望基本上没有,乃木希典更是不想继续活下去了。他是男人,死要死的有尊严,决不容许任何人对他说三道四。按照日本习俗,人只要一死,以前所有的罪孽都将不复存在,人们只会怀念他的好处,死,是洗刷耻辱最好的办法。
在明治天皇去世的时候,乃木希典就已经想追随天皇而去,只是当时日本实在太弱小,乃木希典对国事放不下心,一犹豫,这才没有死成。现在不同了,现在他就是还惦记着国家强盛,也只能自决,何况乃木希典相信日本最后必然取得胜利,经过这场战争,未来的日本想必要比以前强盛起来。这时候死,已经不再让他犹豫。
本质上来说,乃木希典是名很传统的日本武士。自杀有很多种方式,有人喜欢烈火中永生,有人爱好“我自横刀向天笑”;怕死者可以吃大量安眠药;想体验急速快感的可以找个高点悬崖,向前一扑自由落地;如果有自虐倾向的,大可找棵歪脖树搭根绳子即是;军人自杀吗?陆军出身的很乐意用最后一颗子弹替自己送行,海军当然是愿意投奔大海母亲怀抱了。至于日本武士,切腹自杀是最光荣的死法,那可是日本国粹!
躺在病床上的乃木希典就在考虑如何将切腹演绎成一种绝对唯美的艺术,要通过切腹,唤醒大日本军队士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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湿热的空气让人觉得下一秒种自己就要窒息,徐永晋烦躁地扯了下军便衣,该死的汗水让衬衣与后背粘在一起,湿溻溻的,再加上汗水蒸发留下的盐渍,滋味如何只有徐永晋自己才明白。
用不着抬头看天,天空连一片最薄的云团也没有。要知道,这里是萨洛尼卡,外面就是浩瀚的海洋,按照徐永晋理解的自然法则,天热的时候,海水蒸发的水汽应该聚集在自己头顶,遮挡一下炽热的阳光。很可惜,至少今天,自然法则没有按照徐永晋想的去做。
徐永晋拭了把脸上被烈日灼烤流下的汗珠,手下意识地伸到脖领处,在下一秒又垂了下去。他是一名军人,受过严格军事训练的军官,虽然在酷热并且潮湿的地方,扣上的风纪扣让脖子感觉被什么东西勒着,要窒息了,极为不舒服,可他还要服从纪律——小小的军纪扣,能体现出一个国家军队战斗力如何。这句话在入伍第一天起,教官就一再在他们耳边重复。
无意识地摆动双臂,拖着灌了铅的双腿,徐永晋沿着胜利大街朝市政厅走去。
胜利大街原来当然不可能叫这个名字,至于叫什么,徐永晋也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入城后,城市中心原本最繁华,现在只剩下残墙断桓满是瓦砾的街道就叫胜利大街了。
这条大街是为了庆祝解放萨洛尼卡,被士兵们(军官在事后很乐意采纳了那些大兵意见)改了名字。整个萨洛尼卡所有的街道都改了名字,市政厅前面和胜利大街交错的另外一条原商业街现在叫解放大道,沿着海边那条港口公路成了小原公路(为了纪念解放码头的第五师团师团长小原传中将),除此以外还有什么劳合街、沪生路、贝当巷、天皇广场……等等等等,都是为了纪念各国当代著名人物,也不管萨洛尼卡人是否喜欢,先叫了再说。
不光有解放大道、胜利大街,还有一条叫好莱坞大道的,现在就在徐永晋前面一个路口。
还没走到路口,从那条冷僻的小巷子里传来一阵喧闹的爵士乐。可以看到成群结对的“牛仔”们呼啸而来,一个个又搂着涂脂抹粉的日本女人,头重脚轻穿过路口向对面更加偏僻的巷子里溜去。街道上戴了白色钢盔,肩膀上缠着一条臂章的宪兵为数不少,只是这些中国的、英国的、日本的、希腊的宪兵看到那些牛仔,一个个只能皱皱眉头,转过身就当自己没看到。法国宪兵看到这些人,两只眼睛却显露出他们很是羡慕那些牛仔。
这些牛仔都是美国人,要知道,美国还未正式参加东半球这边正进行的如火如荼的战争——他们自己正在美洲与小丑黄尔打的不可开交,不知名的墨西哥虽然打了不少败仗,黄尔的胆子让中国人嘲笑不已,事实上美国到现在也没把这个罪魁祸首绳之于法。卡洛斯·黄尔打仗不行,逃跑时候他比狐狸还要狡猾——这时候在激战刚过去,战线距离城市并不遥远的萨洛尼卡,出现大量年轻的、胡子一大把的美国男人,是多么不可思议。
在萨洛尼卡城市硝烟还未散尽,一支由两千来名美国人组成的“唐姆叔叔志愿军”出现在地中海。徐永晋听战友中那些消息灵通人士介绍,这支莫名其妙,没有一点军队样子的所谓志愿军,是中国情报局与英国某个心术不正的部门——也就是专门在国外搞些挑拨离间暗杀放火什么让人不齿的小动作——共同制造的怪胎。
也不知为什么,在联军发起巴尔干战役前,美国大陆流传开各种各样“谣言”。
众所周知,古罗马帝国“前三头”中的庞培,因为妒忌和恐惧恺撒的势力,向元老院贵族妥协,公元前四十九年,恺撒以民众领袖身份,悍然出兵意大利,元老院贵族与庞培被恺撒打了个措手不及,仓皇逃到希腊,第二年,也就是公元前四十八年,在法萨卢战役中,恺撒彻底击败了庞培,庞培在失败后逃亡埃及,却被法老近臣所杀。
在谣言中,有一个谣言就是有关“庞培的宝藏”。在谣言中,当时庞培与元老院贵族在逃里意大利时,携带了大量的宝藏,可是法萨卢战役中,恺撒虽然击败了庞培,却没有缴获什么财产,庞培到了埃及,几乎身无分文,那些宝藏哪里去了?据说,宝藏就埋葬在巴尔干半岛的某个山洞中,中国和英国的考古专家在查阅了大量古代文献后,找出了有关宝藏线索,如果协约国发起巴尔干战役,不用问,那一定是冲着宝藏去了——谁都知道巴尔干半岛居民穷的快要连裤子也没得穿了,贪婪的中英两国才不会无缘无故去解救那些穷人。
又有一则谣言,说是巴尔干半岛盛产美女,那里的美女还极为热情,听说协约国要进攻巴尔干,那是为国内那些光棍考虑,只要占领了巴尔干半岛,无数的南欧美女将被协约国的勇士占为己有,见者有份——这个消息传的很隐秘,神神秘秘的,说什么消息不得外传,大家只要心底有数就是,没老婆的悄悄去投奔协约国志愿军,也用不着声张,免得竞争对手太多云云。
有宝藏,有美女,当然也少不了有美酒。在谣言中,巴尔干盛产优质葡萄,那里的葡萄酒也别有风味。不管怎么说,在巴尔干战役正式开始后,一支由十二名议员、五十名歌剧院演员、三百名随军记者、两千来名牛仔(流氓、骗子、小偷、强盗、强奸犯、赤贫者、文物贩子)组成的美国志愿军与英国的澳新军团一起搭乘运输舰抵达了地中海。
带着美好愿望来旧大陆(相对美洲这块新大陆而言)的志愿大兵,却没给联军官兵带来多少好感。
徐永晋亲眼看过那些志愿军公子哥登陆,一身牛仔打扮的美国佬提着杆步枪,腰间别着两枝柯尔特左轮手枪,装在套子里的匕首随着美国佬摆动他们那肥硕的屁股前后摇摆,更离奇的是这些人屁股后面还有套牛绳……徐永晋不明白,这些人是来打仗,还是参加西班牙斗牛表演。
既然介绍到美国志愿军,就不能不提到和志愿军一起抵达登陆场的澳新军团,在美国佬下船之前,澳新军团的士兵已经用最快的速度从船上逃了下来,仿佛他们屁股后面有人用靴子踢着他们跑路——事实上不会有人真的踢这些英国勇士——澳新军团中不少人鼻青脸肿,两只眼睛高高突出,就像一对桃子,还是多汁的水蜜桃,从这些人看美国志愿军的眼神,就能知道是谁把他们整的如此狼狈,那些美国牛仔可是用拳头好好让他们见识一番什么叫做“美国精神”。始作俑者对此毫无任何不好意思,口哨却吹的绕粱三月,澳新军团士兵在刺耳的口哨声中,带着满肚子怨气,逃难一样离开运输舰——就澳新军团那些小鸡肚肠,他们给了美国志愿军以后在战场上大出风头的机会。
大大咧咧的美国佬在多日苦战的联军面前,显得是那么的粗野,而且还富裕——几乎所有人嘴里嚼着弗吉尼亚烟草,手里拿着绿油油的美钞,对见到的从六岁到六十岁的妇女大喊“达令”,不过很可惜,这里只有英国英镑中国元是硬通货,市场上最多的是军票,至于美圆,大家认为它也就用来擦屁股还稍微硬了点,想要流通起来却是太遥远的事情。
作为志愿军,在战斗对联军不大有利时,他们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奔赴战场。所有人都对美国唐姆叔叔志愿军抱有极高的期望值,他们粗野,他们英俊,他们勇敢,想想看,两千美国佬将五千澳新军团士兵打的满地找牙!这些人具有怎样的战斗力啊!何况名义上他们是志愿军,事实上谁都清楚,在他们背后有着美国政府撑腰——要不是为了对付讨厌的黄尔,美国政府现在已经对同盟国宣战了——源源不断的物资正从美国运送过来,还有更多的志愿者在不久后既能抵达巴尔干,让他们去和拙笨的德国佬交手,相信一定能给大家带来惊喜的。
徐永晋看着一个面孔黝黑,孔武有力的大胡子,搂着俩个日本女人——日本女人在这个美国莽汉身边,就像缠着千年古树的藤,不是说缠功很好,而是她们太苗条了——咧着大嘴,从一队宪兵面前旁若无人地走过,那些宪兵将脑袋转到其他方向,就好象没看到这个美国佬。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废物!”徐永晋暗暗朝旁边吐了口痰,也不知为什么,他看到那些自高自大的美国人,浑身就上下都不舒服。
有这种感觉,完全是因为美国志愿军在战场上给了徐永晋太大的“惊喜”。
谁都相信世界第二强国,国民又有尚武风气——连国民持有武器都是宪法允许的,这在中国根本不敢想象——的美国志愿军,虽然人数不多,不过面对一个奥地利营,他们最多也不过半天就能将阵地拿下来。出乎所有人意料,阵地在两个小时后就被拿了下来,只是不是奥地利的,而是美国志愿军出发阵地。五百奥地利士兵,在低空盘旋的飞机掩护下,用了一个小时将排成散兵线的美国冒险者击退,又用一个小时,紧随光抱着脑袋撒开脚向后飞奔的运动员足迹,占领了冒险者出发阵地,要不是美国志愿军后面还有日本第六师团一个中队待命,及时对奥地利人发起反冲锋,将奥地利人又驱赶回他们坚守的阵地,那些虎面兔子胆的美国冒险者将被奥地利人赶下大海。
应该说美国人参与的战斗,对联军来说,简直是耻辱——因为美国志愿军的表现,同盟国那边报纸、电台无数次嘲讽联军毫无斗志,认为联军将士根本配不上军人称呼——可跟这支污七杂八队伍一起来的那些美国记者却对战斗有这不同的理解。
徐永晋看过美国随军记者——好象叫什么海明威的——写的一篇战地报道《丧钟为谁而鸣》中,那场规模不大,却显得毫无章法的战斗,在战地报道被写的极为悲壮。按照战地报道所言,一个美国志愿军由十名勇敢者组成的小分队,在平地战斗中突然遭遇到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