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这么个机会为什么不不过参观参观?到了现场,黑压压一片人头差点让他打了退堂鼓。
乃木希典的剖腹仪式让徐永晋大开眼界,他突然发现从小害怕刀子把手割破的自己,看到乃木大将把那把亮晃晃的军刀插进肚子里,在腹部开了一个十字形窗口,内脏从里面流出来,空气里弥漫着浓厚的血腥气时,心里却想着要是第二大队那些官兵,在敌人阵地前,集体来这么一个仪式,说不定那些德意志人、奥地利人、匈牙利人、保加利亚人会吓得双股发颤,丢弃阵地逃之夭夭。
心里既然如此想象,脸上虽然想面带戚容,哀戚的程度也实在有限。不光没有落泪,他还好象、可能、也许、大概……露出了笑容,当徐永晋注意观察周围日军军官时,才发现那些人正用恶狠狠的目光狞视着自己,其中一个就是现在人群中的小胡子。
“这位是中国陆军的徐……中校?”茱莉这才注意到徐永晋肩章上的两颗豆豆——她刚才的注意力全让杜申利和张浩天飞行员服装吸引去了。
“既然不是杜英雄,请问我能采访这位尊敬的徐中校吗?”
“什么英雄……胆小鬼!支那猪!”
徐永晋还没说话,人群中钻出一句刺耳的话。
詹妮弗·茱莉转头看看,说话人在恨恨开口后,又闭上了嘴巴。
“我是《沃斯堡自由新闻报》记者罗伯特·怀特。徐中校,听说中国派驻日军顾问与日军关系并不融洽,中校认为责任在谁?”
“中校您好,我是《华盛顿明星晚报》记者威廉·福斯特,我曾经采访过巴士拉战役!我知道你们中国人在美索不达米亚动用了五十万陆军,为什么登陆欧洲这种更重要的战役,只出动了一个旅,这背后是否有什么阴谋?”
“中校,我是《纽约时报》记者舍伍德·艾萨利,请问……”
“我是《巴尔的摩太阳报》记者约翰·凯恩斯……”
徐永晋耳朵边仿佛有无数只苍蝇围着他嗡嗡乱转,他刚才还想揪出叫自己“支那猪”的混蛋,狠狠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一顿,可他还没站起来,不知从什么地方突然出现几十名记者,一个个操着半生不熟的中国话,或喊或叫冲着他抛出无数个问题,具体什么问题,他脑子里乱成一团,也分辨不出,只知道那些问题自己要是可以一一回答出来,中央政府可以聘请他担当新闻发言人了。
徐永晋张了张嘴,不知该如何回答。啪地一声,酒馆内骤然一亮,雪白的亮光闪过后,里面显得更暗了,可没多少时候,又一个白色闪电在徐永晋面前划过,亮光刺激的徐永晋两眼不停眨巴着,眼角有一种叫做液体的东西在滚动——如果流下来,他今天算是出丑出到家了。
徐永晋心底里无数遍后悔见到校友得意忘形了,早就知道美国志愿军中跟了几百名记者,那些记者在这里每天东游西逛无所事事。
在攻占萨洛尼卡后,前线就没什么大变动,要是为了能近距离从军方发言人口里套出点战况,他们还不如躺在家里沙发上看报纸来的更轻松些,反正军方发言人说的那些话,与新闻通稿没有任何区别,你连从字里行间挖掘新奇思路都不可能——军方发言人根本是在照本宣科,朗诵要刊登在报纸上的新闻通稿。
这些跟着志愿军,跨越大西洋,穿过地中海来到巴尔干的美国记者整天在各地搜集他们感兴趣的新闻,以前只知道他们只对自家的美国弟兄感兴趣,把个叫威廉·胡德·辛普森的普通牛仔,塑造成了下凡的上帝,或者将一个小分队级别的战斗,描绘成了改变整个地球文明进程的转折点……现在这些眼睛里只有美国英雄的记者们把他徐永晋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这实在出乎徐永晋意料。
“张学长,这里太吵,我们是不是换家地方?”徐永晋侧身探询张浩天的意见。
张浩天还没说什么,那些挤进来记者使用的照相机镜头已经伸到他面前,闪光灯让张浩天眼前亮起了无数个小太阳。
现在想离开这里有点晚了,过道上空间有限,现在那里聚集了太多的人,连周围的座位上也站了人,好象看动物园里的大熊猫,饶有兴致看着不依不饶的记者将一连串问题丢炸弹一样甩给三名中国军人,别人的不幸是自己的幸福,这些人现在就体验着幸福,他们又怎么可能允许三人顺顺利利走开?
“瞧啊!勇敢的中国勇士要逃跑啦!或者他们不是逃跑,只是向其他地方勇敢进攻,就像兰加扎湖一样?”人群中那个让人讨厌的日本小胡子声音再次很刺耳的响起来。
酒吧里各国军人都有,汉语、日语、英语、法语、希腊语……语言五花八门,要想大家都能听出个大概,除了英语与汉语,其他语种还没那个资格。那个日本小胡子分明是拆徐永晋台来了,有意用自高自傲的中国人能听懂的语言说出来。
徐永晋气的脸发白,兰加扎湖战斗是让徐永晋最别扭的事情,那些日本军人不服指挥,擅自发动莽撞进攻,等攻击失败了,又说中国顾问胆小如鼠,躲在后面安全地方烧香拜佛,与日军军官争吵闹事倒很厉害。要知道,好几个中国顾问因为日军的莽撞,战死在兰加扎湖附近,可那些日本人根本视而不见。他们将矛头对准了抛弃乃木大将的中国顾问——这个中国顾问是谁?自然是徐永晋了。从徐永晋这里又以点带面,引申到所有中国顾问。
“谁?!说话要有根据,造谣生事是要付出代价的!”
“我,西田中佐,怎么,徐顾问忘记了?恭喜啊,胆小鬼也能荣升,徐顾问现在是中校了,你们中国升迁制度还真让人羡慕啊。”西田中佐大声尖刻地嘲讽着。
徐永晋点点头:“西田中佐是吗?你刚才说过你是十四联队的,我记下了。等着,你会为今天说过的话,承担责任的!”
说罢,徐永晋站起来打算走人。
“看啊,瞧这位尊贵的支那猪,战场上他抛弃了顶头上司,找个隐蔽地方研究他那养生之道,现在这位尊敬的中校又打算当缩头乌龟……”
徐永晋感觉一股热血猛地冲上头,他看到围在旁边的那些记者惊讶地看着他,向两旁退开,腾出一条通道,将那个西田中佐让了出来。和一般日本人一样,西田中佐顶多也就一米六的个子,典型的营养不良让他又黑又瘦,张大了嘴,胡子一翘一翘正吐着什么肮脏的词语。西田中佐的面庞在徐永晋眼中急剧放大,小眼睛的西田眼睛突然瞪得可以与牛眼媲美。接着,一只拳头——好象属于徐永晋的——出现在西田中佐脸上,很准确,如果是射击的话,可以评为满分十分,拳头刚好与西田中佐的鼻梁接触,于是中佐直挺挺向后倒了下去,刚才还圆睁着的小眼睛,在拳头与他脸接触前,已经下意识闭了起来,眼泪与鼻血顺势而下。
西田中佐身后站了不少人,他要倒下去,那些人自然不愿给人砸了。后面人一推,脸上开了杂酱铺的西田中佐眼睛都没整开,又踉跄着向徐永晋过来,刚好,徐永晋另外一个拳头正从下向上挥了记勾拳,拳头刚好与中佐的下巴亲密接触,酒吧内回荡起中佐凄惨的哀号。
后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徐永晋并不是很了解。他只知道揍了这个惹人讨厌的日本人后,酒馆内好象开了锅,先是他们三个中国军官与日本人打了起来,良好的营养让中国人在日本人面前怎么看怎么觉得身高马大,体格健壮,那些“日本矮子”在中华武术面前,上窜下跳,狼狈不堪,期间徐永晋被一个柔道高手摔了一交,如不是一个白种人给他当了肉垫,恐怕徐永晋有那么一段时间,呼吸不会太顺畅了。不过那个日本高手也没讨到什么便宜。他在下一秒钟让学过正宗少林功夫的张浩天一脚踹的飞出三米远。摔了交的徐永晋也不知自己砸在什么人身上,反正酒馆内原本看热闹的那些白种人也加入斗殴中,英国绅士很有风度让一个日本人脑袋与酒瓶子亲吻,嘴里还很有礼貌道着歉;浪漫的法国人将花容失色闭着眼睛的日本女人搂在怀里,赠送给她一个湿吻,下面却狠狠踩了旁边约翰牛一脚,美国牛仔这时候最兴奋,几十个牛仔高呼着什么垃圾俚语,将东躲西藏的希腊人打的躺倒一地,接着站在英国人后面,冷不丁给英国人后脑勺一蒙棍,至于那些躺下人身上的钱包,怀中的美女,都成了牛仔们的战利品。
酒馆内混战成一团,其中倒是美国人与英国人之间打斗的更激烈些。事后了解,发生这样的事情并不奇怪,跑到巴尔干来的美国志愿者大多是爱尔兰裔美国人,这些人和英国人有着不同的宗教信仰,又认为爱尔兰应该从英国独立出去,让他们对英国人有好感,那自然十分困难。
看来这些日子联军官兵在城里打架已经不是一起两起的零星事件了,挂羊头卖狗肉的江户料理店内刚砸了桌椅,头戴白钢盔,胳膊上戴着红袖章的宪兵队提着棍子冲了进来。宪兵队中各国军人都有,这些宪兵原本以为只是两国军人打架,将他们抓起来就是,可进来后却发现里面爆发的根本是一场小规模的世界大战。酒馆内各国军人都有,不光有士兵,还有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将军不停摇头叹息,哀叹军人没有纪律约束,可他自己却不时偷偷用拐杖给人家后脑打蒙棍,一些记者打扮的,一边保护自己的相机、采访本,一边尖叫躲避着,暗地里也使个绊马腿……
现场不是几个或者十几个军人在打架,而是几十人的武斗,傻了眼的宪兵,开头还想好言将大家劝开,把始作俑者带回去,好好教训教训,可这么多人,又岂是三言两语可以劝说开的?反而劝架的自己身上挨了不少拳头,于是本来劝架的宪兵也投身入混战……
日本人挨揍最惨,有日本人从酒馆里逃了出去,在外面一声张,萨洛尼卡城里的上千日军浩浩荡荡出动,要到酒馆找回场子。日本人要过来,英国人、美国人、法国人、希腊人也要找兄弟帮忙。很简单,只要对着自家军营喊一嗓子:“弟兄们快出来,英国佬欺负人了啊!”或者是:“东亚病夫(自然是说日本人)骑到我们法国人脖子上拉屎了!”
接下来自然有闲极无聊的士兵义愤填膺地从军营里走出来。
几方人马还没到内讧中心,先在各街道口相逢,双方略微停顿一下,发声呐喊,接下来就爆发了联军成立后规模空前绝后的一场内部战争。砖头、酒瓶子、皮带、木棍……只要不是可以打规模屠杀的武器,如机关枪、轰炸机、战列舰,打架双方都很愿意使用。其中惟恐天下不乱的美国志愿军勇士们表现最好。
美国牛仔们最喜欢的除了金钱和美女,就是打群架,眼前这么大场面的混战,实在让他们热血沸腾,激动的无法自制了。看看日本人人多势众,揍的浪漫的法国人抱头鼠窜,于是一声大喊:“杀死日本猪!”上千牛仔以大无畏的精神,将没听明白英语的日本矮子揍的躺倒一地。不大一会儿,看到英军增援上来了,“祖国的尊严要求我们英勇战斗!”于是在华盛顿总统的伟大号召下,新时代大陆军汇集成的洪流又向英军淹没过去。
和牛仔比起来,浪漫的法国人表现实在太好了,他们时而高呼:“联军万岁!”萨洛尼卡幸存的商铺被他们砸了个稀烂,时而高呼:“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