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朵,让他下肢支持不住了,人完全给吓瘫,若不是扶着战壕土堆,徐永晋肯定会瘫倒在战壕里。震耳欲聋的炮声越来越响,到后来简直听不出间歇了。睡意早就不翼而飞,不知是美索不达米亚太炎热了,还是炮弹让他惊吓过度,徐永晋感觉自己脸在发烧,喉咙干的要命,胯在腰间的水壶里虽然有水,可他却无法伸出抖动不已的手臂去抓过来水壶。徐永晋知道自己吓成这个样子很丢人,也很可耻,可身处恐惧中,他也没有办法。
也许自己应该找点什么事情做做,说不定这样能忘却恐惧。趴在战壕上的徐永晋拼命回想自己在学校的生活,优秀的功课让老师常常在课堂表扬自己,功课差劲、以为什么都能拿钱买到的王林斌居然成为自己好朋友,并且还比自己早一年进入部队,不知现在他在什么地方?也许正在军舰上与德国海军军舰作战中。还有张浩天,这个喜欢打篮球的家伙投入了空军,不知道现在什么地方。一想到篮球,徐永晋就想起死在自己怀中的迪迪,这个喜爱篮球,梦想有一天能进入赣江大学加入长臂猿篮球队的强壮男人,让无数女生尖叫的运动明星会同玻璃瓶一样脆弱,倒在土耳其炮击中,只要一回忆起死不瞑目的迪迪,徐永晋心里立刻激荡起无尽的对土耳其人仇恨,虽然自己已经杀了两个土耳其人了,可他还不解恨。在徐永晋身后远征军一零五炮兵团开始还击了,只是猛烈的爆炸声中,简直听不出声音比原先更大。两边炮弹拖着一道道红光划着弧线朝各自目标飞去,徐永晋看到在靠近残破村庄的地方,落下了一颗颗一零五炮弹,巨大的火球裹挟着大量黑烟滚滚升起,很快,那边被黑色烟雾所笼罩,除了模糊闪动的红光,里面什么也辨认不出来。
徐永晋现在已经忘记了刚才的懦弱,很奇怪,他不是头一次上战场,看惊天动地的炮战了,可每回体验这种场面,总是开头有一种奈何桥上走一遭的感觉。过一段时间,或者是敌人上来后就好了。这么猛烈的炮火,哨兵口中正在集结打算进攻的土耳其军队至少在炮火停歇前不用想进攻了。至于炮火停歇后,能有多少兵力冲过来,徐永晋心里十分怀疑。能在炮火下幸存的,数量肯定不多,再让机枪扫一阵,这些土耳其人只有丢弃一地尸体落荒而逃得份。
徐永晋他们已经在这里呆了三个星期了,而且看起来短时间内没有结束停留再原地的希望。
八月二十五日,徐永晋他们开头大家在打到巴格达,胜利结束战争的信念下,信心百倍奔到了库特,与土耳其人展开了战斗。可战斗一打起来,徐永晋他们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原本在迈阿米尔、巴士拉、库尔纳不堪一击的土耳其军队,突然脱胎换骨,任凭十九旅如何猛攻,他们就是不退后一步,敌人机枪、大炮组成的火网让十九旅寸步难行。到了黄昏,十九旅因为进攻失利刚想先撤下来休整,第二天继续进攻,从北面敌人防线侧面突然冒出上千骑兵,挥舞着马刀朝十九旅猛攻,白天一直被动挨打的土耳其人也冲出了战壕,配合骑兵反击十九旅。猝不及防下,十九旅败退两公里才稳住阵脚,拼死拼活将土耳其人反击击退。不过一天时间,十九旅减员千余人。徐永晋他们连在二十五日战斗中伤亡三十人,到了夜里集合,一报数队伍很明显短了一大截。
库特一战,十九旅见识了土耳其人顽强,看起来靠十九旅一个旅想击败当面之敌不大现实,倒是要担心自己反被土耳其人也包进去。正发愁着,外籍兵团第一师第一旅趾高气扬开了过来。外籍兵团中士兵都是由想要加入中国国籍的外国人组成,与正规军相比,外籍兵团里深目高鼻的白种人、卷发厚唇的黑种人比例高的让人望去还以为是外国军队,就是有黄种人,这些人也是来自高丽、安南、日本,并非中国人。
自从建国以来,历次对外战争中,从来都是由外籍兵团打头阵。如果说十师在建国战争中立下不朽功勋,那么外籍兵团在对外扬中华之威名战争中,打出了自己的威风。打败过西班牙、俄罗斯这样的所谓“西方强国”军队,让外籍兵团从上到下对欧洲病夫土耳其人不屑一顾。在徐永晋眼中,第一旅士兵眼睛都长到头顶去了,在经过自己身边时,这些自高自大的家伙说是要让他们这些没打过战争的“小鸡娃子”看看真正的战斗应该是如何打的——看起来这些外籍兵团的士兵认为十师自从建国战争后多年不打仗,已经成了聋子的耳朵,摆设了。
徐永晋也不知道十九旅首长和外籍兵团第一旅首长是如何协商的,反正第二天天一亮,徐永晋他们瞠目结舌看到士气高昂的第一旅将士在军乐队伴奏下,排着方阵,迈着正步朝土耳其阵地前进,而十九旅却只是留在原地给第一旅摇旗呐喊。外籍兵团极端小视土耳其人,那些土耳其人自然要好好教训一下这些自以为是拿破仑近卫军的士兵。由机枪和火炮组成的密集火网轻易地击败了第一旅的进攻。让徐永晋他们佩服的是,外籍兵团这些士兵真的悍不畏死,只是他们不怕死的进攻只能用莽撞来形容,天黑时候,外籍兵团第一旅就失去了战斗力,只能撤到后方休整去了。
外籍兵团的自杀性进攻不光没减轻二十旅压力,反而让土耳其人信心暴涨,在击败了外籍兵团第一旅后,将第三、十四师全压到十九旅阵地上,猛攻十九旅右翼想要将十九旅给包了饺子。原本加上外籍兵团第一旅,中国军队在库特——艾马赖拥有一万六千兵力,比防守的土耳其人兵力略多一些,可现在外籍兵团第一旅因为伤亡过大撤下去了,留在这里的十九旅兵力还不到土耳其人一半,在敌人进攻下,十九旅在库特——艾马赖的防线岌岌可危,看起来时刻都有崩溃的危险。拼了老命,十九旅才坚持到外籍兵团第一师第二旅的到来。如果第二旅晚到半天,恐怕徐永晋他们现在不是埋进土里,就是走进土耳其人设立的战俘营了。
外籍兵团第二旅到达后,土耳其人的进攻就减缓了——让他们进攻拥有大量机枪的中国军队,伤亡同样很大。等外籍兵团第二师到达前线,土耳其人连出动小规模部队骚扰也停了下来。虽然总部鉴于二十旅在克泰齐丰的危险局势,为了援救他们出来,甚至想抓住一切机会歼灭土耳其军队,命令前线各部抓住一切机会,一定要冲破敌人封锁线,与二十旅配合围歼土耳其人。可在中国军队加强前线实力同时,在土耳其第十二军到达库特——艾马赖后,敌人守军实力也大大增加了,十九旅、外籍兵团第二旅、第二师对土耳其阵地发起的一次次进攻如同大海巨浪拍打在礁岩上,虽然气势很大,最后却无法粉碎阻碍道路的岩石。徒劳进攻造成巨大伤亡代价下,后方的命令显得既很愚蠢,也不现实。在机枪大炮威胁下,两军都构筑了坚固的堑壕体系,为了寻找土耳其人弱点,远征军将部队朝右翼展开,可每当远征军眼看着就要绕到土耳其侧面了,却发觉自己对面又冒出来身着卡其布的土耳其军人。一直到沼泽地,两军也无法寻到对方弱点。挠头的还有美索不达米亚的道路,低劣的道路让外籍兵团炮兵部队从乌姆卡斯尔运动过来,简直成了蜗牛爬,三个星期了,到达前线的火炮还不过一个一零五炮兵团,与当面敌人炮兵相比,远征军在炮火上处于劣势。而国内信誓旦旦认为战车能有效突破堑壕防御体系,让远征军上下报以极大希望的战车营,在开往库特——艾马赖道路上遭遇了德军战车部队从巴黎到奥尔良同样麻烦,五十七辆庞然大物般得战车中(全营四十六辆战车,十四辆候补战车,其中三辆在法奥试登陆时损毁)五十五辆因为各种故障抛锚,开到前线的只有两辆。大多数抛锚战车短期内无法将故障修好,无法指望他们能开上战场。以前中国人嘲笑过德国战车质量糟糕,现在自己也体会到这种滋味了。
远征军的敌人不光是同盟国、糟糕的运输,还有美索不达米亚这里与中国截然不同的气候,炎热的气候让初次踏上美索不达米亚的外籍兵团远征军将士极为不适应,大量将士得了霍乱,因病丧失战斗力比战场上伤亡的还要多,连指挥远征军作战的总司令高明辉上将也病倒了。与疾病的搏斗成了远征军最重要任务,在敌人与疾病面前,进攻不得不暂停。
二十旅的情况尤为糟糕,他们被土耳其人包围在克泰齐丰,几次尝试突围,都给占了绝对优势的土耳其人挡了回去,现在在土耳其人猛攻下,二十旅已经失去了突围能力,全旅只能苦苦监守阵地希望外面的援军能冲破敌人铁壁,将他们救出去。全旅所有的补给只能依靠夺取了制空权的空军给他们运送。只是空军虽然尽了最大力气,补给二十旅的速度还是赶不上二十旅消耗速度。而且空军因为战斗机腿短,到达克泰齐丰后,无法长时间逗留,这就造成了运送补给的轰炸机每次到达目的地后必须以最大速度通场,将物资投下后赶紧跑回去,或者利用夜间空投,这样的空投常常造成投下去物资中很大一部分投在了两军交战战场中间的无人地带,或者直接投到敌人阵地上,让嗷嗷待哺的二十旅将士只能干瞪眼,大骂空军都是些胆小鬼、卖国贼。九月十四日,远征军空军部队负责保障二十旅运输的参谋给二十旅发电报,说是要乘作联络飞机到二十旅看看空投效果,在得知这位参谋真实身份后,二十旅旅长发了只有九个字的电报:“马上来!我要把你绞死!”于是害怕了的参谋借口联络机飞行不安全,从此不再提到克泰齐丰考察空投情况。
唯一能让大家感到略微宽怀的,就是飞机了,至少在库特——艾马赖战线上空,远征军空军拥有绝对的制空权,白天在飞机压制下,土耳其人任何的进攻只能是留下大片尸体狼狈逃窜,只有晚上,飞机因为天黑看不到目标,这些土耳其人才能如老鼠一样出来活动。徐永晋身后不远的地方就是空军前线机场,他相信这些土耳其人一定是发现了机场位置,所以才想攻破阵地,冲到机场那边去,将机场破坏掉。这样的尝试土耳其人这些天已经做了好几次,只是每次他们都被担任防御的远征军陆军部队所击败,而想要通过底格里斯河渗透到后方去的土耳其底格里斯河区舰队又被英国底格里斯河分舰队击败,到现在他们还无法得逞,只是搞的徐永晋他们疲惫不堪。
早上五点,东边的天空露出了一抹绚丽的红晕,过不了多少时间太阳就要出来了,相信今天的太阳又是一轮血红血红的残日。猛烈的炮火打了一个半小时后,土耳其那边炮兵打过来的炮弹渐渐朝远征军前沿阵地后方延伸。战壕里活着的战士抖落身上尘土,全神贯注死盯着北面。渐渐消失的烟雾中,借助天亮前那抹微光,密密麻麻的人影如同鬼魅从烟雾里钻了出来,潮水般朝三十八团阵地涌了过来。徐永晋看到后方炮兵阵地打过来的一发一零五炮弹拖着一道弧光落在潮水般人群前列,红光一闪,炮弹猛烈地爆炸了,炮弹落点站着的几名土耳其士兵如同玩偶般被炮弹炸的腾空而起,而附近的十来名土耳其士兵好象一截伐断的木头,直挺挺倒了下去。闪动的火光下,这场景就像徐永晋在游走城乡的草台戏班子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