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其士兵好象一截伐断的木头,直挺挺倒了下去。闪动的火光下,这场景就像徐永晋在游走城乡的草台戏班子那里看到的皮影戏。
大地震动,从土耳其步兵两翼旋风般蹿出大股骑兵,那些骑兵正飞速朝远征军阵地靠拢。这时,从远征军阵地上射出一排排机枪子弹,在黎明前笼罩在大地的黑雾中,机枪子弹如同一条条燃烧着的火鞭,抽打着冲上来的土耳其骑兵,嘶——嘶——嘶——砰!嗖——呜——呜——砰!三十八团所属各炮兵分队拼命将各种炮弹打到进攻的土耳其人队伍里。巨大的尘土柱拔地而起,钢片在土耳其骑兵队伍里呼啸而过,将一些倒霉的骑兵从战马上狠狠地撞击下来,很薄的弹片切割了自己飞行道路上那些阻碍它们,让它们不高兴的肉体。原本队形完整的骑兵部队在机枪子弹和炮弹弹片肆虐下,混乱了,只是幸存在战马上的那些土耳其人还在策马朝阵地猛扑过来。
徐永晋操起步枪,沉着地朝外面打着。敌人距离他至少还在六百米开外,没有狙击专用瞄准镜想要瞄准这么远的人,难度可想而知,不过他手中步枪射程达到了三千两百米,就是说在三千两百米距离内,只要给子弹打中了,总是要给肉体造成损害的,千米以内可以致人死命。虽然六百米外不容易瞄准,可只要子弹蒙上谁,就算谁倒霉了。不光徐永晋将一发发子弹射到前方人堆里,整条战线和敌人接触的远征军士兵都跟他一样,能距离很远消灭越多的敌人,那么冲到面前的敌人也就越少了,这对他们坚持阵地自然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至于子弹,这个自有英国底格里斯河分舰队掩护内河运输船给他们补给,倒用不着太担心了。
也许后方炮兵团得知了前方什么地方更危险,一发发一零五炮弹尖啸着掠过徐永晋他们头顶,落在土耳其骑兵队伍里,每隔一两秒钟就有一发炮弹落下来,震动大地,让徐永晋他们所呆着的小小的壕沟抖动,像小船一样摇晃。飞扬的泥土,浓浓的烟雾将快速前进的土耳其骑兵包裹住,战马在倒下,泥土与骑手被炸到高空,爆炸声距离战壕越来越近,那些骑兵也更近了。不过能冲过火网的骑兵只是少数,而且队形散乱,战壕里的士兵用排枪将一个个骑手射杀下来。
徐永晋正专心致志朝外面开枪,有人拽着他的衣角大声说着什么。徐永晋一回头,借助微光,他看到拽着他衣角的是他所不熟悉的一名士兵,那人臂章上表明他是一名下士。“什么?!你说什么?”徐永晋侧头在下士耳边大声喊道。
“王连长在什么地方?!你们连的王连长!”那人嘴巴简直贴在了徐永晋耳朵边,扯着嗓子拼命地喊道。徐永晋这下听明白了。手指着右边战壕,喊道:“在哪儿!你到那边找他!”
没有什么预兆,一颗炮弹落在战壕外,轰地一声战壕猛地一晃,徐永晋被气浪掀倒在地。炮弹爆炸激起的泥土石块劈头盖脸落了下来,砸在钢盔上乒乓作响,他觉得自己脑袋也要被砸进脖子里。耳边除了响个不停的嗡嗡声,什么也听不到了。刚才问自己话的下士也被炮弹气浪掀翻了,爬起来的徐永晋看到下士站起来,喝醉酒般弯着腰,摇摇晃晃朝自己手指着的右边战壕挪移过去。
徐永晋不再理会那名下士,把被泥土掩盖着的自己步枪挖了出来,略微检查一下,见没什么大问题,将步枪又支在战壕边,耳边蜂鸣还在继续,徐永晋猛地摇了摇头,张大了嘴巴,用力打哈欠一样提了提喉咙,效果实在不好,蜂鸣还在继续着。他也顾不得许多,眼睛死盯着准星,将一名土耳其人套了进去,狠狠地扣动扳机。步枪猛地一震,枪口处窜出一团火光,火光消失后徐永晋瞄准的那名土耳其人无事一般继续逼近徐永晋坚守着的阵地。
两翼的骑兵被打散了,可中路的步兵还在前进。猛烈的阻击让土耳其人匍匐在地上,缓慢地朝前挪移着,远征军的火力杀伤力一时大减。徐永晋看着无数敌人已经逼近到距离自己百米距离,可他却无法阻止这些该死的土耳其人继续前进,要是让他们冲上来,看样子自己想要活着离开战地希望十分渺茫。投降?中国人只有战死鬼,决无懦弱的投降派!至少徐永晋没想过投降当俘虏。
以为最后时刻就要到来的徐永晋正打算给步枪上刺刀,等土耳其人冲到二十来米时跃出战壕拼死一个够本,拼死两个赚一个时,那些爬虫一样匍匐前进的土耳其人纷纷从地上爬了起来,掉转屁股弯着腰拼命朝后面逃跑。一排排机枪子弹一颗颗炮弹将逃跑的土耳其人撂倒在地,活着的顾不得倒下的战友,只是低着头逃窜。徐永晋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直起腰呆看着前面。
视线余光中,右翼阵地处出现了几头黑糊糊的怪物,这些怪物隆隆朝前开着,喷出一团团火球,射出裹挟着死神礼物的火鞭,鞭笞着逃跑的土耳其人。如同镰刀划过,土耳其人纷纷倒地。——战车!东北虎式重型战车在前线最需要他们的时候终于出现了!天空传来隆隆声,一队队飞机出现在朝霞遍布的天空,怪叫着朝下面逃跑的土耳其人俯冲下去,射出一串串子弹,然后又爬升上去。草绿色的飞机说明这就是从徐永晋他们保护的机场升空的中国飞机!难怪土耳其人撤退了,在战车和飞机打击下,再顽强的敌人也吃不住劲。
第十七章
“号外!号外!我军在美索不达米亚大捷!打死打伤同盟国军队五万余人!……号外!号外!我军在美索不达米亚大捷!打死打伤同盟国军队五万余人!……”大街小巷里到处回荡着报贩子的吆喝声,一群群年轻人追着报贩子跑去,掏出钱将报贩子手中报纸抢购一空。
与战争刚刚开始相比,现在抢购报纸的人数已经少了很多,几个月前,当知道远征军在迈阿米尔打了一场大胜仗,当时抢购报纸的场面简直可以用万人空巷来形容。现在战争打了半年多了,作为重大报导,战地新闻还是国内最受到百姓关注的话题,只是隔三差五前面就传回来一个捷报,有些人对这样的大捷已经提不起兴致。对于他们来说,前面打的再热闹,生活总还是要继续的。
半年的战争已经影响到国内百姓生活。为了打赢战争,军队由百万大军很快扩充到五百万,爆炸般的扩军让一批批年轻力壮的青年男子离开各行各业,走进部队,让劳动力市场一时壮劳力不足,有些岗位本来是男人干的,现在体质好些的妇女顶了上去,前面需要大量的飞机、战车、军舰、枪械、子弹、炮弹,需要炸药、防毒面具,需要军毯、作战靴,无数的企业从民用转为军用,供给百姓日常生活的日用品换成了流水线上下来的源源不断的军需品。收获的粮食很多也被军方收购,用来制造军用干粮。工人农民收入没怎么增加,可很多物资却因为产量受到影响,价格涨的很快。国库多年积蓄现在为了作战,流水一样涌进太平洋、印度洋,消耗的无影无踪。幸好英国、俄罗斯为了购买大量战争物资,国库里几百年积蓄现在决堤一样涌入中国,不然这种消耗速度,议会里肯定有人要跳出来对这场战争横加指责的。
九月的江南秋高气爽,一群群候鸟从北方飞来,在湿地寻找他们需要的食物。湖面上停留了大量的白鹳、绿头鸭,清晨,当太阳升起的时候,无数的鸟儿带起点点水滴离开湖面,翱翔在蔚蓝的天空时,场面巍为壮观。中午,紧贴长江、鄱阳湖让浔阳市区显得有些潮热,虽然没有夏天酷暑让人十分难熬,可穿着绸缎制作轻盈的短袖衬衫在外面走动的人们还是汗珠不停朝外淌落。
“倩姐……等等我!”报贩子吆喝声中,稚嫩的女声在拐角处传来,从拐角后面蹦蹦跳跳跑出来一名二九佳人,鹅黄的连衣裙衬托出女孩苗条匀称的身材,清秀的瓜子脸上娥眉淡扫,单眼皮,有一双会说话的明亮妩媚的丹凤眼,用发带束起来乌黑俏丽的短发,白皙温润的肌肤、修长柔美的手指。连衣裙下摆随着少女跑动飘逸着,马路上过往的行人总会在走过之后不由自主地回头张望一下。女孩前面还有一位打着缀花遮阳伞的年轻端庄淑女,虽然生活水平提高后,漂亮的女孩子也日渐增多,可如此漂亮的女孩并不多见,一下子能看到两个,还是很让男士们养眼的。
“倩姐,等下我,你走的太快了!”小姑娘追上前面打着遮阳伞的淑女,苦着脸娇憨道。
“伶俐,你怎么出来了?”徐倩一回头见跟在自己后头的是刚到报社实习的吴伶俐,现在小姑娘跑的面颊上泛起一抹潮红,娇喘连连,不由得浅笑道。
“我听朱编说倩姐你要到下面采访,反正没什么事,还是跟倩姐一起出来好了。倩姐,你不会不喜欢带我出去采访吧?”小姑娘好象做错了事的孩子,背着手低着头,可怜兮兮盯着脚下。
“怎么回呢?我怎么会不喜欢带你采访?只是你出来跟朱编辑说过吗?”
“说过了,朱编同意后我才出来的。”小姑娘见徐倩没反对带自己出去采访,高兴的如同小鸟一样,唧唧喳喳叫了起来。徐倩苦笑地看着这个不懂事的小女孩,毕竟还是孩子,朱编长朱编短的,难怪朱编辑会让她跑出来跟自己采访,耳朵边整天听着“朱编”,朱编辑恐怕脑袋早就大了。小女孩一说要出去,他还不送瘟神一样请她出来?“对了,倩姐我们到哪里采访?”
“军分区,我和唐司令约好了下午对他进行专访。要是采访的晚了,晚饭可能还要在部队吃。”
“采访部队?……太好了!报纸上整天都是驻美索不达米亚中国日报记者发来的电稿,看来看去都是相同的,一点意思也没有,我正想知道一些内幕消息呢!倩姐快走吧。”这下轮到吴伶俐拉着徐倩一个劲督促她快走了。
对着这个好战狂,徐倩只能无奈地被她拉着走。吴伶俐喜欢战争,这是徐倩在小姑娘到报社实习时,吴伶俐对她的第一印象。因为当时朱鸿铭编辑问小姑娘时,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女孩居然口出惊人说是浔阳早报没有派记者到美索不达米亚采访绝对是错误之举,她很乐意帮助报社填补这个空白。如此直率的女孩让报社那些老资格编辑记者对她刮目相看——嘲讽的眼光比欣赏的要多许多。虽然朱鸿铭觉得吴伶俐说的话很幼稚,不过面对这么清纯的小姑娘,朱鸿铭还是笑着略做解释:无非是小姑娘勇气可嘉,只是到那么远的战场需要很多钱,而报社资金有限,没这个财力;还有男人上战场都十分危险,如果女孩子去,万一发生意外,大家都很为难,而浔阳早报里面女记者又偏多……不管怎么说,吴伶俐是留在报社了,徐倩因为自己丈夫现在正在战场,对热爱军队的吴伶俐自然也就多了一份好感。
“倩姐,我听老翁说你先生在军队,听说还在美索不达米亚那边战车部队?”吴伶俐亲热地挽着徐倩左臂,望着她好奇地问道。徐倩微微点点头。虽然她也曾经是个小姑娘,可现在小女孩心思徐倩觉得自己猜测不透。“怎么?”
听徐倩丈夫真的在战车部队并且就在美索不达米亚,吴伶俐大眼睛显出开心的笑意,嘴角边露出两个小酒窝。“倩姐去过他们的部队吗?那些干部战士是不是和报上说的一样帅?……听说倩姐你先生很英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