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是勒阿内尔。”
“勒阿内尔!可他的手是捆着的……”
“他挣脱了绳子,又拿到了手枪。”
“这个家伙!他现在哪儿?”
罗平抄起煤气灯,拐进餐具间。
仆人仰卧在地,两手团在胸前,一把匕首插在脖子上,脸色苍白,嘴角正在流血。
“咳!”罗平踢了一脚,咕哝道,“他死了!……”
“您说什么……您说什么……”吉尔贝声音颤抖地问。
“我说,他已经死了!”
吉尔贝分辩道:“是沃什勒……是他刺的……”
罗平肝火上升,铁青着脸,一把抓住吉尔贝,喝道:“是沃什勒……还加上你,都是废物!你和他在一起,还让他杀了人!……流血!又是流血!你们明知道我最见不得流血!我情愿被别人杀死!哼,活该,两个笨蛋!……到时候你们去偿命好了!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要上断头台了!”
罗平看到死尸,心里格外腻烦。他狂暴地摇晃吉尔贝的肩膀,喝道:“为什么?……沃什勒为什么杀他!”
“沃什勒要搜他的身,找餐橱的钥匙。沃什勒正向他弯下身子时,发现他的手已经挣脱了绳索……沃什勒一害怕……就给了他一刀。”
“那么,谁开的枪?”
“是勒阿内尔……他拿到了枪……死到临头,他拼着最后一口气,开了枪……”
“餐橱的钥匙呢?”
“沃什勒拿去了……”
“他打开了餐橱!”
“打开了。”
“找到了那东西?”
“找到了。”
“你就为了跟他争夺那件东西!……那件圣器?不,不对,一定是个小东西…
…比圣器小……究竟是什么!快说!……“
吉尔贝沉默不语,看那样子,罗平觉得他是不会说实话的。他恐吓地一挥手,说道:“早晚会开口的,鬼家伙!我发誓,我一定会让你讲实话的。倒是现在,咱们该撤了。好了,帮一把……把沃什勒抬上船……”
他们又返回餐厅,吉尔贝俯身去搬受伤的沃什勒。罗平一把拉住他:“听!”
他们不安地对视了一下:餐具间仿佛有人在说话……一个低沉而古怪的声音,像是从远处飘来的……可是,他们很清楚,餐具间里除了那具死尸,别无他人。他们看得见那具模糊不清的尸体。
那声音又响起来,忽高忽低,忽快忽慢,像尖叫,像怒骂,隐隐约约,断断续续。
罗平头上沁出冷汗。这神神怪怪、仿佛出自阴间的声音,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靠近了那仆人。声音停了一会儿,又响起来。
“把灯调亮一声,”他吩咐吉尔贝。
一阵恐惧感令他不禁有些发抖。此刻,情况已经一清二楚了,吉尔贝掀开灯罩后,罗平听到那声音分明是从死人身上发出来的;尸体静静地躺着,嘴不在流血,嘴唇却纹丝不动。
“老板,我害怕!”吉尔贝战战兢兢地说。
又是那个声音,闷声闷气的,像是在嘀嘀咕咕。
突然,罗平大笑起来,他掀起尸体,把它挪到一旁。
“我说是嘛!”罗平指着一个发光的东西说,“……我说是嘛!这鬼东四!…
…嘿,真像个不解之谜呢!“
尸体下面露出一个电话机话筒,长长的电线一直通到挂在墙上的一部电话机上。
罗平拾起话筒。一会儿,又听到了那声音。声音嘈杂,有呼喊和叫骂,似乎有好几个人在同时讲话:“你还在吗?……没有回答……太可怕了……他可能被杀死了……你还在吗?……发生了什么事?……坚持一下……马上会来救你……叫警察……还叫宪兵……”
“鬼家伙!”罗平骂道,丢下话筒,他忽然明白了:他们搬东西时,勒阿内尔可能手脚捆得不紧,挣扎着够到了电话可能用牙叼下来话筒,接通了昂吉安电话总机,向他们呼救。
罗平送走第一只船,返回来时,听到的就是这呼救声:“救命啊!……抓坏人!……有人要杀我!……”
这会儿,总机正在回答他。警察已经出动了。罗平想起几分钟之前,在花园里听到的那阵嘈杂声。
“警察到了!……快跑!”他穿过餐厅往外跑,一边招呼同伴。
吉尔贝问:“沃什勒怎么办?”
“让他死!”
此时,沃什勒已经从惊恐中恢复了神志,哀求道:“老板,您不能扔下我不管!”
罗干停下脚步,虽然情况紧迫,他还是和吉尔贝一同扶起伤员。与此同时,外面已经响起一片叫喊声。
“晚了!”罗平说道。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之后,前院门被打开了。罗平冲到通向台阶的门边,看见房子已经被很多人给包围了,就要冲进房子了。此刻他和吉尔贝两人还来得及在警察到来之前退到湖边,可冒着警察们的枪弹,却难以上船逃走。
他把门撞上,别住门闩。
“警察包围了我们……完了……”吉尔贝颓丧地说。
“闭嘴!”罗平喝道。
“他们已经发现了我们,老板。听!他们在敲门。”
“闭嘴!”罗平一再喊,“别响!……别动!”
他一动不动,冷静地思考着。他好像有很多时间,可以从容地从方方面面去思考一个难以解决的问题。此时,用他自己的话来说,他正处在“生死攸关的时刻”,这正是他大显身手的时刻。每逢这种时候,不管情况多么危急,他心中总是镇定地默数:“—……二……三……四……五……六……”直数到他的心跳恢复正常。在这危急时刻,他才真正开始思考,他那过人的思维,惊人的毅力,以及对局势极为准确判断的能力,才真正迸发出来。在这种时候,他所掌握的与此有关的一切材料就一下子在他的脑海里全部排列出来。靠了这些他可以纵览全局,洞察秋毫,继而采取既实际而又有绝对把握的对策。
时间过了约莫几十秒钟,警察还在使劲地敲门和撬锁。罗平朝自己的伙伴喊道:“随我来。”
他进入大厅,小心地打开一扇侧窗,又推开外面的百叶窗。外边满是跑来跑去的人,要想从这儿逃走是办不到的。在这生死当口,他突然装出好像喘不过气来,用全力大声叫起来:“来人呀!……快来帮我!……我抓住他们了……在这里!”
他举起手枪,朝屋外天空打了两枪,然后返回沃什勒身边,弯下身子,将伙伴的血涂在自己的手上和脸上。然后,他又转向吉尔贝,猛然捉住他的臂膀,一把将他推倒在地。
“您想怎么样,老板?您怎么这样做!”
“听我说!”罗平以不容分辩的口吻说,“一切都交给我……我向你们保证…
…听我说……我会救你们出监狱……为要做到这一点,我必须行动自由。“
警察们聚在窗下,跳跃着,叫喊着。
“在这里!”罗平喊道,“他们跑不了!快帮我一把!……”
而后,他又坚定地低声对吉尔贝说:“你们都想好……还有什么要说的!……要不要转达什么信?……”
吉尔贝气愤地挣扎着。他心慌意乱,紧急中搞不清罗平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沃什勒比同伴老练,他的伤势使他丢掉了逃跑的幻想。他说:“听老板的,傻瓜!……只要他逃出去……这才是最重要的!”
罗平突然想起那件东西,吉尔贝从沃什勒手里抢来并揣到怀里的那件东西。这会儿,他想把它拿到自己手里。
“哦!那个东西,那可不行!”吉尔贝甩开罗平,坚决地说。
罗平又一拳将他击倒。就在这时,两个警察从窗口露出头。吉尔口只好极不情愿地把那件东西交给罗平。罗平来不及看一眼,就把它揣进衣袋。吉尔贝低声说:“拿着,老板……来龙去脉,以后再说吧……您放心,放……”
他没能把话说完,已经上来两个警察,还有一些宪兵,都赶来给罗平“帮忙”。
吉尔贝被抓住了,警察将他牢牢地捆住。罗平挺起身。
“把他捆牢,”罗平说,“为制服这家伙,费了我不少力气;那一个也被我打伤了,好家伙……”
警察局长急问道:“看到仆人了吗?他被杀死了吗?”
“不清楚。”他说。
“不清楚?……”
“噢,老天!我是听说发生凶杀案后,跟你们一起从昂吉安赶来的!你们从左边绕过来,而我是从右边冲进来的。那边窗子正好开着。两个强盗正要跳窗逃走,我就爬上去,朝他打了一枪……”他指着沃什勒。“……在这之后,我抓住了这家伙。”
准会怀疑他呢?他浑身都是血!他捉住了杀害仆人的凶手,那番勇敢的搏斗,大家都看见了。
此时,里里外外已经乱成一团,没有人去深思细想,去体会这里面的可疑之处。
同时,住在左右的居民一听到警察的叫喊声都跑出来看热闹;一群人钻来钻去,屋里屋外都是人,甚至地窖里都跑进去一些好事的。人们呼喊吵闹,谁也没有用心思去追究罗平的真假。
当仆人的尸体在餐具间里被发现之后,警察局长才想起自己该干点什么。他命令外面的警察守住栅栏门,不让任何人进出,他本人也来到餐具间,向当事人查问。
沃什勒自报了姓名,而吉尔贝却闭口不言,表示只有请了律师才开口。警察指控他是杀人凶手,他则把杀人罪责推到沃什勒身上;沃什勒矢口否认,说吉尔贝才是真正的凶手。他们两人大叫大喊的,显然是为了吸引警察局长的注意力。局长转身想让罗平来解释,才发现这个陌生人已无踪影。
局长还未明白过来,招呼一个警察:“把那位先生叫来,就说我有事要问他。”
警察接受命令,立即去寻找那位先生。有人瞧见他在门口点烟,还把烟拿给几个宪兵抽,而后就去了湖边,还说需要的话,他随叫随到。
众人一齐喊他,可就是没有回音。
一位宪兵朝湖边奔去,发现那位先生正登上小船,拼命地划离岸边。
局长盯了吉尔贝一眼,这才醒悟过来,知道自己上了当。“快去抓他!”局长大叫,“向他射击!他跟他们是一伙的……”
他边喊边跑向湖边。两名警察跟在后面。剩下的人看守着那两个俘虏。局长来到湖边,发现那位先生已划出1OO米开外,在黑暗中向他挥帽致意呢。
警察们无可奈何,只好举枪向他射击。
微风送来一阵歌声。那位先生划着桨唱道:“向前进,水手,风儿给你力量…
…“
局长在邻近一家门前的湖堤边找到一条小船,便带领部下越过庭院间的栅栏,让几名士兵留下看守湖岸,发现逃犯上岸,立即逮捕。吩咐完毕,便带着两名警察上船追赶逃犯。
月亮在云层中穿行,逃犯的去向清晰可辨,他显然想穿越湖面,划向右前方的圣格那第安村。
警察局长仗着人手多船轻便,追得很快。不消10分钟,两船间的距离已缩短了一半。
“他跑不了。”局长说,“不用别人帮忙,有我们几个他就休想上岸。我倒想见识见识这家伙,他真有胆量。”
两船之间的距离迅速缩小,那位先生发觉自己似乎已难逃脱,于是便不再划船。
警察们又加了一把劲,小船破浪前进,只剩不到1OO米就追上了。
“停船!”局长喊道。
逃犯镇定地坐在船上,蜷曲的身子隐约可见,船桨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