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鸿昌看了电报后激动不已,更加坚定了暴动的决心和信心。
宋埠兵变计划顺利启动。
这里要谈一谈宋埠兵变时30军的情况。
中原大战后,蒋介石任命吉鸿昌为第二十二路军总指挥,下辖第30军和1个特务旅(实际上是炮兵旅)。30军下辖30、31师,张印相任30军军长兼31师师长,吉鸿昌兼任30师师长。第二十二路军在河南淮阳一带整编完成后,蒋介石就调该部到大别山地区“剿共”。吉鸿昌潢川暴动不成,只好离开队伍出国,蒋介石命令鄂豫皖边区绥靖主任李鸣钟兼任第二十二路总指挥和30师师长。李鸣钟好享受,经常住在京、沪、武汉等地,轻易不到前方。李看到大别山区的红军日益壮大,怕日后负不起责任,干了不久,便将绥靖主任、总指挥、师长等职一一辞掉了。这时第二十二路总指挥部撤销了,队伍由张印相指挥,30师师长改由彭振山担任,原属第二十二路的特务旅,改归武汉行营主任何成浚直接指挥。张印相和彭振山名义上虽是一个军,实际上貌合神离,各自控制着1个师,谁也不听谁的。
此时30军军部、30师师部、特务旅旅部所在地均为宋埠。宋埠镇在红安东南20多公里处,商业繁华,号称“小汉口”。30师主力在麻城,31师在黄陂。1931年底的黄安大战,30、31师各被红军消灭1个旅,经过半年多的整补,人员重新充实,整个30军有2万多人。
麻城以西的霸王山。阴沉的天空笼罩下的山坡上,鼓起一个个坟堆。凄风摇曳着坟头上的黄草、枯枝。一只孤伶的乌鸦,凄惨地叫着,从坟头上空飞过,更显得凄凉、悲惨。
远处的山坡上,有一个国民党军官徘徊的身影。在他身边不远有一匹战马,啃着山坡上的枯草。
远处的山道上,向坟场走来几个士兵。他们肩头扛着的门板上,静静地躺着一个死者,后面是几个拿铁锹的士兵。他们步履艰难地走着。山坡上的军官看见后,来回走动的频率在加快。可以看出他心中很悲痛。他就是西北军30师89旅的旅长彭国桢。他面对乱坟场,望着抬着死者走向坟场的这队士兵,心情十分复杂、矛盾。
士兵将死者放在坟场一边,开始挖坑。风愈刮愈大,树叶纷纷落下,更显得萧瑟凄凉。那只无处投宿的孤鸦,飞得很低,并发出几声凄惨的哀鸣声,给乱坟场更增加了恐惧的气氛。
士兵抽泣着,将死者放于坑内。他们用锹一点一点地埋土,渐渐堆出一个土堆。几个士兵再也忍不住了,一起跪下放声痛哭。有个兵边哭边说:“大哥,今天你埋在这里,同几十位兄弟做伴,要不了多久,我们也会来跟你做伴。”又一个士兵哭着说:“不是饿死、病死,就得战死,反正是离不开一个死字呀!”
山坡上的彭国桢,胸中有气无处发泄,他气怒地猛然折断一树枝。
山风送来了士兵的呼喊声:“小日本都打到我们老家了,我们中国人还在这里互相拚杀,究竟是为什么呀?老天爷啊……”
突然,传来一声清脆的枪响。彭国桢心头猛然一惊,忙寻声望去。只见30军特务旅旅长刘翼峰和90旅的旅长徐华荣背着枪提着打来的猎物(几只小鸟)各自牵着马钻出树林时,也发现了这座若大的坟场,俩人都惊呆了。谁也没有言语,长久地立在那里。两匹战马也像懂事似的,一动不动地低着头。
突然,一匹战马昂首长啸,凄厉的声音,使俩人不禁悚然一惊。
彭国桢牵马缓步向坟场走来。当他听到战马的啸声,加快了步子。
徐华荣不由想起诸葛亮《祭泸水文》中的句子,打破沉默地说:
“莫作他乡之鬼,徒为异域之魂。”
刘翼峰也不由忿然道:“我们处在最前线,被红区所包围。前进为红军所消灭,后退又被蒋介石所不容。李鸣钟看到了这一步棋,辞职去武汉躲了起来。张印相、彭振山也经常借看病溜去武汉……”
徐华荣更是忿忿不平:“他妈的!把我们放在这地方等死,老子……”
俩人走着说着突然站住,打住了话头。他俩人看到一个意外的情况,彭国桢早牵马立在了他俩面前。徐华荣、刘翼峰大惊失色。
彭国桢唬着脸盯住他二人。
刘翼峰打破了缰局:“彭旅长,你这是……”
“你们这是……”彭国桢反问。
徐华荣忙陪着笑:“我们出来打猎,看见这些坟,没想到这么多。”这当儿他看看刘翼峰。刘翼峰随声附和道:“是的。”
彭国桢让人捉摸不透地说:“想不到的事情还在后头呢,一起走吧!”
三人各怀心事离开了坟场。
天空阴得愈来愈厉害。晚饭后,徐华荣抽着烟同刘翼峰蹲在宋埠军部朝东的大门口的台阶上,望着街对面墙壁上一米见方大小的标语:“纪念巴黎公社!”
标语已被铲去,但大概轮廓还在,大致看得出字写得很工整。
徐华荣抽着烟,用手指着标语说:“共产党写标语很讲究,标语的后面都有标点符号。”他突然转过头来问:“老刘,巴黎公社是啥意思?”
刘翼峰瞧着他那高深莫测带笑的脸,知道他这是在试探自己。他含糊地说:“我也说不大清楚,大概是与马克思有关的巴黎工人起义吧。”
“你呀。”徐华荣笑着指着他,继而变得满脸严肃,猛然站起身:“共产党这点好,说什么干什么,不像国民党狗日的挂羊头卖狗肉!”
刘翼峰用吃惊的目光打量这位朝夕相处的旅长。
这时来了两个军官,为首的是彭国桢,另一人是89旅的营长路耀林。彭国桢说:“两位旅长,怎么样……摸两圈?”
徐华荣很客气地说:“请。”
他们进了低矮的二层小楼,摆开场子玩麻将。
这时30军秘书长兼88旅副旅长李子纯来了,进了院打量着这里的一切。楼上玩麻将的4人接到卫兵报告,“李秘书长来了!”
李子纯是30军的实权人物,在30师师长彭振山的支持下成立了一个军官教导团并任团长,在30师乃至30军的军官中有很高威信。见他不请自来,徐华荣一惊,看看刘翼峰。刘翼峰也疑惑不解地看着徐华荣。
徐华荣疑惑地问刘翼峰:“他突然来干什么?”
刘翼峰摇摇头,突然对着彭国桢说:“会不会我们在坟场讲的话,你听到了,向李秘书长告了咱俩的状?李秘书长从未来过咱这,这事是不是有点蹊跷?”
彭国桢大喊冤枉:“绝对没有!”
刘翼峰拧眉细想:“咱管他那些,走,下去看看。”
李子纯已经在院子里坐下了。楼上4人走出屋,大声道:“不知李秘书长驾到,有失远迎。失敬、失敬。”
李子纯温和地说:“我今天是随便来转转。”
路耀林关切地说:“秘书长,还是屋里坐吧。”
李子纯坚持并一语双关地说:“就在外面吧,可以清醒一下脑子嘛。”
徐华荣也随声附和:“就在外面吧。”
李子纯问:“你们旅生活如何,徐旅长?”
徐华荣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一时又没弄明白,含糊其词地说:“北方人到南方不习惯,能对付。”
李子纯看着大家:“我们88旅那里吃粮很紧张,吃肉就更困难。人家红军可是一礼拜吃两顿肉啰。”
徐华荣狡黠地笑笑说:“秘书长,照你这么说,红军伙食比我们强多了?”
“苏区还提倡男女平等,恋爱自由。”李子纯毫不顾忌地笑着说。
彭国桢笑着接上话,一语双关地说:“路营长不是没有结婚吗?何不到苏区‘自由’一个?”
他们5个人全笑了,不过笑得各有不同。刘翼峰笑容中多少还带些疑虑和勉强。李子纯来这里,实际上是一次试探性地行动。尽管这些都是闲谈,可这闲谈里面的奥妙是有学问的。李子纯初次试探成功。
李子纯回到30军秘书处,见到了从红安秘密前来的吉鸿昌联络官燕鸿甲(在蒋先云、胡底安排下,自然不会象历史上那样惨遭杀害)。李子纯一阵惊喜,忙着给他倒水,关切地问:“一路辛苦了,没遇上麻烦吗?”
燕鸿甲说:“一路顺利,吉总指挥在河口见到了特派员蒋先云,中央苏区的书记周恩来也来电了,对起义做了具体指示。”
李子纯接过指示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激动地说:“有了党的指示,我们抓紧做好工作,争取在7月13日凌晨全部起义。”
燕鸿甲又补充道:“吉总指挥很快就来宋埠,蒋先云同志已携电台到了红安,要我们做到万无一失。”
李子纯是中国共产党长期潜伏在西北军30师中的秘密党员。
“九一八”事变后,日本侵略者占领了东北三省。在这国难当头、民族危亡的关键时刻,中国共产党发表了《对日抗战宣言》。李子纯为激发30师广大官兵的反蒋抗日情绪,以“北望满洲”为题,填写“满江红”词一首,亲自谱曲教唱。歌词的上阕是:
一九三一,九一八,怎敢忘却!沈阳城,日本强盗,铁蹄溅血。东北三省颜色变,千万同胞遭浩劫。奈当局,下令不抵抗,空悲嗟!
这通俗易懂、深沉悲壮的歌声,迅速传遍30师的各个角落,有力激发了广大官兵的抗日反蒋情绪。
原二十二路军被蒋介石拆散后(葛云龙的33师调出,驻浠水),改编为30军,由张印相任军长,彭振山任30师师长,下辖88、89、90旅。李子纯也已打入上层,任第30军军部秘书长兼88旅副旅长。此时的他,就像一颗重磅炸弹,埋藏在敌人的心脏。
蒋先云、胡底等安排吉鸿昌率旧部“提前”起义,并派人与李子纯取得联系(历史上就是联系不够,导致起义失败)。李子纯立即着手策应。之前他利用30军秘书长的身份,向彭振山建议组建一个大约200人的军官教导团,专门训练中、下级军官。不明就里的彭振山批准了这个建议,让李子纯负责挑选学员并担任军事教官。李子纯原本就是想通过教导团培训出一批起义的骨干力量,所以,挑选的都是出身贫苦、具有抗日反蒋思想基础的中、下级军官。一方面宣传革命思想,发展党的地下组织;一方面通过地下党组织安排胡道孔、陈化愚同志到教导团,分别担任政治、国语教官,有力加强了起义的领导力量。与此同时,李子纯还组建了一个士兵群众团体“反帝大同盟”,作为党的外围组织。
7月初,李子纯得到吉鸿昌已到红安、即将来宋埠的消息后,心情难以平静。然重任在肩,身居虎穴,又必须万分谨慎。为避免引起敌人的注意,他布置教导团提前结业,为武装起义作准备。在结业大会上,李子纯动员说:“现在日本鬼子疯狂践踏我们祖国的锦绣河山,一切具有爱国心的中国人,尤其是我们爱国军人,都负有神圣的抗日使命。结业以后,大家要团结周围的士兵,密切监视卖国军官的行动。以后具体怎么办,到时候由我另行安排。”学员们听到这壮怀激烈的演讲,无不欢欣鼓舞,心潮澎湃。李子纯的话字字句句说到了他们的心坎上,就像火星溅到了汽油桶里,一触即发,不可收拾。是啊,自从被蒋介石改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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