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飚尘:一个野种女儿的寻根历程 作者:彭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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飚尘:一个野种女儿的寻根历程 作者:彭健- 第3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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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摇头,问:“爸爸,告诉我实话,我是你闺女吗?”我不在乎妈妈、后妈,只希望他永远是我的爸爸。但,我现在觉得自己就是个祸星,给大毛、给爸爸,给所有关爱我的人伤害。
  爸爸没有说话,惊愕着,大概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再考虑这个问题,女儿学习好,自己工作上有了进步,家里条件也比从前好了一些,又有了一个老婆,一个家看着好好地搭起来,他没有想到他满意的,苦心搭建这个家,在女儿心里还是一个悬疑,还是空中楼阁。“野种”这样一个十几年前的骂名,一个女儿的特殊来历还在困扰这个家。他的眼里浮现一种空明的悲哀。
  他叹口气,看着墙,眼神慢慢在聚拢,把头重新转向我,说:“我就是你爸爸!不要再胡思乱想!你没妈妈,你有爸爸!很多人从小就是孤儿,比你还惨,没爹也没妈。不照样得活着?!这不是你胡闹的借口!所有孩子只要生出来,都是好种。我一个人这么带你,就想让你好好长!你没妈妈不是错,没学好,就是你的错!也是我的错!你这是糟蹋自己,糟蹋我!”他坐回到椅子上,我看见了他的眼泪在眼角。
  “爸爸,为什么你一直都不告诉我你们过去的事?我想知道,你越不告诉我,我越会瞎猜。有什么难的不能说?我都能接受,我就不能接受我被蒙在鼓里。”我终于大胆的质问他。
  他看着我,很悲悯,眼睛里有一种很苍凉的东西。我今天明白了,他为什么眼睛里是一种苍凉。不要说他当时告诉我,即使几天前,他把自己已知的全部告诉我,我恐怕也难以接受。
  我记得那天晚上,他悲痛地站起来,说:“好好学习吧,考上大学,你会知道的。好好活着,活着不容易,不能自己害了自己。”
  没有想到他的话这样接近现实。
  ……
  
  五、大毛他们
  
  大毛在几天以后,走投无路向公安自首,因持械伤人抢劫,被被判劳教。
  在劳教所见到大毛,恍如隔世。他剃了秃头,坐在铁栏的另一侧。
  我眼睛酸着,控制着没有流眼泪。“大毛哥,对不起。”
  “嗨,出去混,早晚的事,没这次,还有下次,说不准更大,和你没关系。”大毛为我开脱。但,毕竟我是直接的诱因,这将成为我一块心病,是我对他一生的亏欠。
  “听说,老二不甘心,他会找人在里面害你。”我的心仍然悬着。
  “呵~”大毛苦笑了,说:“他说:别当个心事。我正好进来好好想想,这两年都没好好想想了。”
  “里面苦吗?”
  “挺好,有吃有喝,就是……”大毛迟疑着,抬头贪婪地看着窗外,“再不能想去哪儿去哪儿。自由,原来感觉不到。呵,习惯就好了。”
  “你怎么样?你爸没发现吧?”他转而问我。我抿着摇摇头,爸爸没有发现我的堕胎,但发现了我的堕落。
  “为什么要伤他?害了你,不值得。”我问。
  “是,可以不砍他。我也说不清楚为什么?不是为你报复他,也不是因为他骂我。”大毛挠着头,说:“可能一步步就赶到那了,我去找他的时候,好象就注定要砍他,这是他的命,也是我的命。”
  “你后悔吗?”我的眼泪在眼睛里涌动。
  他笑了,解嘲地笑,没有回答我。我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多余,后悔又怎样,不后悔又怎样,对事情有改变吗?
  “好好念书,别学我,将来上大学。”大毛的话对他是凄凉的,对我却满含温馨。
  ……
  没两个月,我们这座城市进行了一次严打,“九条龙”的老大、老二都被逮捕,老四也在之前被别人捅死,“九条龙”随之瓦解。大毛在劳教所也安全了。
  想起四儿的死,我的心里确实有过一阵难过。难过这个人,毕竟我们曾这样亲近,他带走了我的第一次,也带走了我的少年时光。我仍然清楚地想起他冷酷的表情,帅气的满不在乎的神态,从容的有些潇洒的动作。
  我经过那个属于他地盘的校园,他仿佛仍站在校门口,向他的领地收取保护费,像一个骑士。我经过饭店,他仿佛仍在我对面,冷静,有点傲慢地劝我喝香槟。我甚至能回忆起他的气味,在我身体的附近。四儿曾如此深深吸引过我,让我有些晕眩,差点,我们会发展成情人。
  这样一个影响我一生的人,就这样突然从世界上消失了。我的悲哀或许并不是针对四儿一个人,而是对死亡本身。
  这是我人生路上,第一个周围很熟悉的人,突然死去。这种突然,以及与死者的这种熟悉,使我意识到我死亡的可怕、死亡与我日常生活的接近,意识到死亡冷漠与悄然而至,冰冷地拿走一切,也真正理解死亡的概念。
  以前,不怕死,甚至常常以死为玩笑。在痛苦的时候,在无奈的时候,经常轻易地闪现自杀的念头。那种轻率,只是因为还没有真正接触过死。人死了,原来真的就是没了,但,地球照样旋转,其他人照样生活,一切没有什么改变,只是一个人没了,而且是永远没了。
  死,对于每一个人是百分之百的终结和消失,但对于世界,哪怕对于他周围的人,其实没有什么。四儿死了,或许本来可以留下一根血脉,一个骨肉,但,也被我扼杀了。他的那些所谓马子也没有给他留下什么孩子,他真的仿佛从来没有在这个世界上生活过,就像那个被我做掉的孩子。
  活一次与没有活过,其实,并没有区别。
  这让我意识到有一天,我也会死去,就这样静静地从世间蒸发掉,这些房子、街道再也不会有我的身影,但,它们仍然存在,见证着一茬又一茬人的衰老和死亡。又恐惧地担心:如果有一天,爸爸死了,我会怎样,是否仍然一样的生活,麻木而冷漠,痛苦只是短暂的。这种冷酷,让我觉得生命真的很渺小,很不值。
  现在,想起楚荷菡在黑暗中一个人等待一个确定日期的死亡,她为了挣脱这个必然的死亡而尝试的一切,似乎都流露着一种对死亡无奈的彻底的哀伤。
  记得,四儿被大毛刺伤后不久,曾经到学校里来找过我。我闪躲着不愿见他,他没有拦我,留下一句话:“如果有什么事,想通了,可以来找我”。他还是那种自信、不屑、冷漠,似乎他是钓翁,我是鱼。
  但,一个月以后,他就死在一次大规模的帮派斗争中,那是九条龙和他们的帮手对阵另一个区的一帮体校的孩子,我认识的几个大毛的朋友都参加了这场战斗。那是80年代,我们那座城市最惊天动地的群架,也有最惨烈的结果,两个少年死了,其中一个是四儿17岁,另一个更小。席卷整个城市的严打就因那场械斗的恶劣影响引发。
  我在事后去过那个地方,战场是一个废弃的工地,看不出曾有过的打斗的任何痕迹,没有血印。四儿就从这里消失,想起来很宿命:他的爸爸就死在战场,越南战场。
  四儿也算是一个野种,跟我一样,少年丧父,母亲改嫁,一个人在社会上混,他的八个兄弟可能是他精神的家园。他也是个厌世者,从他的不屑、冷漠,可以看出他对生活的厌倦。他所选择的生活方式可能也是对于自己命运的一种报复,但这种报复,只毁了他自己,就像我的报复只毁了我和我的亲人一样。
  他死了,终于可以到天上和他爸爸团圆了。
  如果,他像我一样能够听过爸爸对我的生、生命的残缺、“种”与对错的教诲,或者可以选择另一种不这么激烈的生活。但又很难说,四儿的选择是不对的。多年以后,仍有男孩子兴奋不已地聊起那场械斗,真实的故事已经发展演绎成为传奇。四儿的名字被湮没了,但传奇中有相似的主人公。作为男人,这种感觉可能正是四儿和他的那些兄弟们想要的,他们渴望成为英雄,在青春热血澎湃的时候,燃烧自己,哪怕烧得快,熄灭得也快。
  文革后,城市里没有了政治英雄,那时,社会的经济刚发展,也没有现在的经济英雄。80年代的上半期,城市里的英雄是属于试图挑战传统观念与生活方式的叛逆——混子。
  我不知道如果大毛没有被捕,以他的英雄情结在那场群架中将会怎样,会不会像他所说,出更大的事。有时福祸相依,真的很难判断。
  四儿,大毛,还有那个被我孕育的野种成为我少年时代最疼痛的记忆,成为除身世之外又一个不愿意去碰的心结。也许一个人的成长就是不断封存记忆的过程。内心深处不愿意揭开的疙瘩多了,一个人就成长而成熟了,尽管成熟是幸福的反比。
  我在成熟中适应孤独,孤独带给我思考,带给我读书时间,把我带到北京。但,少年时代也因这种加速的成熟而提前结束。
  想起来,楚荷菡杀了试图非礼她的张代表,我是假大毛的手伤了与我发生关系的四儿,并杀死了四儿的孩子。我们母女一个保护了自己的贞洁,一个没能保护;一个杀了人,一个杀了胎儿。我并不比那个我不喜欢的鄙夷的楚荷菡更高尚。
  
  六、种的制度
  
  从常大夫的办公室出来,看见董升旭仍然站在走廊的尽头。
  我没有招呼他,静悄悄地一个人,他跟在后面,对我的情绪有感觉,没有说话。
  我们穿过医院,不知道这所医院有怎样的变化,当年我出生在哪个房间,楚荷菡又从哪个房间脱逃的。我默默地看着周围白色的墙,白色的穿梭的人。
  董升旭有些高兴地说:“莹今天告诉我,她找到了你妈妈在国外的电话号码。”
  我突然厌倦了,对自己的执着觉得无聊,厌倦得简直有些恶心。我抢白了他:“我不想联系她,你想联系就你联系吧!”
  他楞了一下,不明白我为什么突然烦躁,问:“你不愿意我帮你找了?”
  “你不光是帮我找吧?你自己也想找吧?!”
  他有些生气,但忍住了,问:“你刚才都听到些什么?你不能接受?”
  “你想让我告诉你什么?啊?我告诉你,我不是张代表生的,你满意了?你不也一直不愿意接受这个吗?怕破坏你的回忆?!你要还想问,你去给她打电话,不用告诉我,也不用打着帮我问的旗号!”我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尖刻地伤害他,转身一个人跑开,跑下楼。
  我站在楼下的草坪上,低着头,批判着自己,想让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旭跟过来,站在我背后,口气很真诚:“我是不是不应该替你做主来找常大夫?”
  我摇头,我无法回答。我知道我的发怒不全是因为常大夫告诉我的事实,甚至都不全是关于寻找的这件事。
  听到他的声音从背后传过来:“是,我不光是帮你找,也想回答自己的疑问。我和她已经不可能再有什么感情,但,那确实是我的一个纪念,我不希望这个纪念受到损害,可能,我自私了。”
  我回头看着他,他的表情很认真,我很想靠到他身上,觉得自己很虚弱,觉得对他很歉意。
  “你想听吗?她根本不想要我,她是为了让自己活命,因为怀孕有孩子,就不会执行死刑!你明白了吗?她为了救自己,逃出去找一个男人!才生我。这算不算对你纪念的损害?”
  我的右手抓着头发,接着说:“一点没错,我就是个野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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