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长一般都是少校,营长则就是中校了。
“报告长官,卑职正率队打扫战场。”曹兴龙立刻跑步上前向姚常青立正敬礼。
姚常青嗯了声,冷嗖嗖的目光却盯着岳维汉,问道:“曹兴龙,这是怎么回事?”
曹兴龙道:“报告长官,这位是中央军校教导总队第一旅第二团上尉连长岳维汉。”
“岳维汉?教导总队的?”姚常青脸上的神色立刻缓和了下来,对岳维汉说道,“你是黄埔九期的还是十期的?我是六期的。”
“呃,这个”岳维汉一时间无言以对。
姚常青见状微微蹙眉,又转头望向曹兴龙。
曹兴龙赶紧说道:“报告长官,据医务兵说,岳长官可能是头部受到过撞击,所以暂时性忘记了以前的事情,不过他的确是教导总队的上尉连长,刚才卑职已经看过他的军官证和毕业证,他是黄埔十期步兵科的毕业生。”
“看来伤得不轻啊,连自己是谁都想不起来了?”姚常青脸上掠过一丝痛惜之色,又抬头看看天色,皱眉说道,“这天也快黑了,眼下的淞沪战场又打成了一锅粥,桂长官的教导总队也不知道调到哪里去了岳维汉!”
岳维汉不知道姚常青是在喊他,一时间竟没反应过来。
“混蛋,长官点名你怎么不应答?作为一名黄埔军官生,你怎么连最基本的步兵操典都忘记了?”姚常青顿时就勃然大怒,不过很快又意识到岳维汉是失忆了,当下叹息道,“瞧我这记性,算了,你就暂时先留在我的营部给我当副官吧。”
“是!”岳维汉这时候终于反应过来了,当下赶紧大声应答。
就这样,岳维汉便稀里糊涂地变成了黄埔十期军官生岳维汉,又无可奈何地跟着姚常青驻进了宝山县城,虽然明知道宝山会在几天之后沦陷,也知道姚常青营将会全体殉国,但眼下的岳维汉或者说岳维汉却是别无选择。
作为一名军史爱好者,岳维汉很清楚,国军序列中的杂牌军虽然大多纪律涣散,打仗靠的多是一腔热血,可像九十八师这样的中央军却是训练有素,纪律严明,尤其是军中那些黄埔出身的军官,更是对自己和部下严格到了近乎变态的地步。
譬如说刚才,如果岳维汉胆敢稍稍流露出怯敌畏战的意思,同样出身黄埔的姚常青绝对会毫不犹豫地毙了他。
还有,身为一名穿越众,岳维汉当然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姚常青营重演悲剧,最终落个全军覆灭的下场,这样的结局虽然壮烈,虽然能够振奋国人,却绝不是岳维汉想要的,好不容易穿越一回,他可不愿意就此“壮烈殉国”的,更不愿姚营重蹈历史的覆辙。
留在姚常青营只不过是权宜之计,深知历史走向的岳维汉早就有了决定。
当务之急当然是尽可能地说服姚常青,让他不要一味死守宝山,长官的命令当然要坚决执行,但执行的尺度一定要灵活,存地失人,人地两失;存人失地,人地皆存的道理一定要跟他反复讲,再三讲,直到他完全吃透其中的精神为止。
只等淞沪会战结束,岳维汉就会毫不犹豫地脱离国军序列,沿途收拾溃兵再带着队伍北上山西,前去投奔八路军,岳维汉现在的事实身份虽然是黄埔系军官,在极重派系出身的国军中可谓前途无量,但他绝不会因此而对国军有所留恋。
无论是出于情感的考虑,还是出于现实的考虑,投奔八路都是唯一的选择,因为岳维汉很清楚,国军最终战败并退守台湾根本就是不可逆转的历史潮流,岳维汉可不愿跟着“蒋校长”远走孤岛,并在几十年后客死海外当个孤魂野鬼的。
第一卷血战淞沪第二章牛刀小试
夜色倥偬,激战竟日的淞沪战场终于暂时沉寂了下来。
宝山城里的居民早在半个月前就已经纷纷跑回乡下了,此时完全成了座空城。
几枝火把斜插在城头上,淡淡的火光将城垣四周照得朦胧可见,皮靴叩击地面的壳壳声中,岳维汉跟着姚常青登上了东门城楼,站在城头居高临下望去,只见姚营的官兵们正在城垣外围紧张地挖掘战壕,并布置明暗火力点。
“忠恕哪,你觉得我的城防工事布置得怎么样?”
姚常青忽然间问了句,站在姚常青身后的岳维汉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姚营长这是在跟他说话呢,这忠恕却是岳维汉的表字,这还是他从口袋里翻出的一封家书里看到的,那封家书是岳维汉的老父亲从浙江奉化老家托人捎来的,开头就是“字谕忠恕吾儿”。
岳维汉对他现在的身份了解还不多,不过从名字上看,这个岳维汉应该是出身名门,这岳家在浙江奉化很可能是当地的名门望族,否则他的老父亲也不可能给他起这样的名字,忠恕维汉,这四个字的字面意义可不一般!
曾子曰:夫子之道,唯忠恕二字而已矣。
再以维汉两字为名,由此就不难看出岳维汉老父亲的心愿了,那是希望岳维汉能以夫子之道来维护汉家统治了,若不是诗书传家的书香门第,那是断然取不来这样的名字的,不过岳维汉现在却实在没多少心思去琢磨这些。
见姚常青发问,岳维汉当即答道:“长官布置的城防工事可谓完美,无论是交通壕和各连排散兵坑的连接,还是轻重火力点和明暗工事的搭配,都堪称典范,无论小鬼子从哪个方向进攻,都会遭到我军的迎头痛击,各处火力点更是能够形成严密的交叉火力网,绝不留任何射击死角,依卑职看,既便是中央军校的德国教官,做的也未必能比长官更好,不过”
现在的岳维汉虽然并非原来的岳维汉,也绝不可能上过什么中央军校,但他身为军史爱好者,多少还是具备一点军事理论基础的,所以要应付姚常青的话题绝对不成问题,而且岳维汉身为穿越众,看过后世许多军事家对于淞沪会战的总结分析,大到整个淞沪会战,小到宝山县城的攻防战,岳维汉懂的比姚常青只多不少!
“哦?”
姚常青依然背负着双手,脸上却浮起了一丝自信的微笑,说道,“忠恕可是觉得我布置的城防工事还有漏洞或者缺陷?”
“没有。”岳维汉摇了摇头,肃然说道,“长官布置的城防工事可谓是滴水不漏,但卑职以为,全营陈兵城外,与敌野战,实为不智。”
姚常青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旋即又道:“说说你的理由。”
岳维汉道:“如果守城兵力有一个师,则的确应该陈兵城外与敌野战,如若不然,全师近万人云集于巴掌大的城垣之中,敌军只需一通炮击,守军无处腾挪躲避死伤必众,则顷刻间就会军心涣散、土崩瓦解。”
姚常青闻言不由轻轻颔首,这倒是实话。
岳维汉又道:“可如果守城兵力只有一个营,则情形又大不相同,这时候如果舍弃坚固的城垣工事而陈兵城外,则难免兵力分散,予敌各个击破之机会,不如收缩兵力于城内,与敌巷战,则可躲避敌军炮火,保全自己,同时也能更大地杀伤敌人。”
“不然。”姚常青轻轻摇头道,“忠恕只知其一却不知其二,如若骤尔放弃城外工事,日寇必趁势而进将我军四面合围于城垣之中,届时与外界的联系将会被日寇完全切断,更可虑者,我军龟缩城垣之后将无法正面展开实施反击,如此,我军就只剩下被动挨打的份了。”
岳维汉略微思忖后接着劝道:“长官,我军如果陈兵城外,则各连排散兵线和苦心构筑的火力点就会直接暴露在日寇飞机、重炮以及各种轻重火力的直接打击之下,只怕未必能发挥应有之作用啊。”
“这个我当然知道。”姚常青伸手拉了拉呢子军装的下摆,肃然说道,“但是退守城垣也一样会遭到日寇飞机、重炮的杀伤,而且我们是军人,军人当以服从军令为天职,既然上峰命令我们死守宝山外围,寸土不能退让,那我们就要坚决执行,绝不能打任何折扣。”
岳维汉急道:“长官,存地失人,则人地皆失;存人失地,则人地皆存哪!”
“存地失人,则人地皆失;存人失地,则人地皆存?”姚常青对这句话细细品味一番,旋即又向岳维汉道,“行了忠恕,天色也不早了,你赶紧下去歇着吧,明天肯定得有一番恶战,到时候有你累的,还是先把体力养足吧。”
岳维汉无奈,只得向姚常青敬了记军礼然后转身下了城楼,话说三遍则寡淡无味,再说第四遍就该惹姚常青烦了,好在宝山还要再过七八天才会沦陷,岳维汉还有时间来说服姚常青,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得做好准备应付明天的恶战!
天色微明,忙碌了大半夜的姚营官兵正在用餐休憩,尽可能地恢复体力以应付即将到来的激战。
营长姚常青却是食欲全无,此时正对着地图沉思,姚常青虽然只是个小小的营长,但作为一名黄埔军校走出来的军官,他的眼光绝不会局限于宝山县城一隅,在经营好宝山城防的同时,他也在关心着整个淞沪战场的敌我态势。
岳维汉则正忙着将子弹的弹头挫平,然后又在上面挫出十字纹。
这玩意虽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达姆弹,可威力却绝对不容小觑。
警卫排的几名小战士见了觉得好奇,便纷纷围了上来,有士兵麻着胆子问道:“长官,你这是在干吗?”
岳维汉扬了扬手中加工好的达姆弹,说道:“这玩意能让小鬼子吃尽苦头。”
那士兵又问道:“长官,这玩意不就是多了个十字纹,别的还能有啥区别?”
“区别大了,等小鬼子来了你们就知道了。”岳维汉淡淡一笑,也不多做解释。
正说间,头顶天际便响起了凄厉的尖啸声,有经验的老兵一听就知道那是炮弹划过天际的尖叫声,而且弹着点就在附近不远,顿时间,便有老兵弹身而起,凄厉地大吼起来:“小鬼子开始炮击了,快,弟兄们快找地儿躲起来”
“长官!”岳维汉也弹身而起,向姚常青道,“赶快进地窖吧。”
话音未落,一发炮弹已经落在院子里轰然爆炸,警卫排的两名士兵立刻被巨大的气浪掀翻在地,临时充为指挥部的大院也顿时间剧烈地颤动起来,大量的灰尘朴簌簌地从房梁上掉落下来,姚常青和岳维汉顿时就闹了个灰头土脸。
“慌什么!?”姚常青却是冷冷地瞪了岳维汉一眼,然后伸手从容掸去身上的灰尘,哼声说道,“难道你忘了我们老祖宗的兵法上是怎么讲的了吗?哼,身为长官,就应该做到临危不惧,处变不惊!”
“是。”岳维汉赧然道,“临危不惧,处变不惊。”
姚常青这才拉了拉衣摆,将呢子军装重新扯得笔挺,然后从容下了地窖。
日军的炮火准备足足持续了将近大半个小时,直到天色完全放亮,天上的尖啸声和地上的爆炸声才渐渐变得稀疏起来,重新上到地面指挥部的姚常青立即下令,让前沿阵地各连排立即上报战损情况。
各连排的战损情况很快就通过电话报到了营指。
各连排的人员伤亡倒是不大,但是,昨晚上苦心修筑的外围工事以及各处轻重火力点却几乎被日军的炮火给犁平了,对此岳维汉是早有心理准备,只花了一晚上仓促修建的土木工事,要是能够抵御日军的炮火覆盖,那真是有鬼了。
要知道参与淞沪会战的九个日军主力师团中,有七个是最精锐的常设师团!
日军那些个常设师团的火力配置虽然无法和同期的德军以及奉行大炮兵主义的苏军相提并论,但和重炮严重匮乏的国军相比,那可是强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