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好了,我一定会。”
把汽车停泊好在停车场之后,穆澄走下车,直趋询问处。
穆澄礼貌地对当值的一位护士说:
“我已经预先得到警方和院方的准许。探访一位姓郭的病人。我叫穆澄。”
“是,穆小姐,请你乘电梯,按三字,第三0三号房。”
“谢谢。”
穆澄走到三0三号病房,正要叩门,里头刚走出一位雍容而高贵的女士,跟她碰个正着,对方年纪大约是四十多五十岁,穿一袭松身的碎花旗袍,很高雅、细致,满身除了一只成色极高的方钻戒指之外,并没有首饰。
她瞧穆澄看了一眼,有点情不自禁、怯怯地问:
“你是穆小姐?”
“对。这他是?”
“我是郭清的母亲。”
“啊,伯母。”
“穆小姐,你比你的文章更清秀。”
“伯母过誉了。”
“难得你来看郭清,他们刚才告诉我,我还不大敢相信。更要多谢你对我的称呼。”
“伯母,你太客气了。”
“清儿无状,作了对不起你、极之冲撞你的事,我都不知怎样说才好。”
“他并不知道自己在作些什么,不知者不罪!”
穆澄想,严重的情况且不去说它,单是比起一个拿起笔杆去造谣诋毁别人者,郭清是值得原谅得多。
“我并不知道清儿的病会复发,就以为他在香港生活得很好。他早前写信来美国给我,说认识了一位很要好的女朋友,要筹备结婚了,于是我给他买下了那郊区别墅。谁知一切都是他自编的骗局。”
“医生怎么说?”
郭清的母亲摇摇头:
“不可能确知会不会复元,复元之后又会不会复发。他有一个极不愉快的童年,那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有机会,我再告诉你。穆小姐!”
“好。伯母,我先进去探望郭清。”
推门而进,病房内静悄悄的,没有人。
护士从阳台上走进来。给穆澄打招呼。说:
“郭先生在阳台上晒太阳,你是穆小姐?”
穆澄点点头,走进去。
踏进阳台,果见好阳光,照满一地。
郭清默默地坐在太阳伞下,这令穆澄想起那一次他与她在小白屋相处的日子,那个时候。坐在太阳伞下的是穆澄,而不是郭清。
穆澄走近郭清,微笑地打招呼:
“郭清,你好!”
“好!”郭清抬眼看穆澄,也笑了笑。
他看上去跟常人无异,除了表情较为迟钝一点点之外。很难看出他是个神经病患者。
“我是穆澄,我来探望你呢!”
“啊,是吗?谢谢你,请坐!”
穆澄呆住了。
曾几何时,她是他心上的一切。为了她,他不惜千方百计把她禁锢,据为己有。而如今,他把她忘个一干二净。
或者,不单是神经出问题的人才会如是。就是常人,都会选择自己要记得的记住,要忘怀的忘记!
比如她,穆澄,又何尝想再要记起以往?
人人都只应有将来。
郭清或者明白,他的将来不会有穆澄,故此就干脆地把她忘掉了。
无论如何,郭清从没有做过他意识到是对穆澄有伤害的任何一宗事。
他,是少有的、对穆澄友爱仁厚的人。
穆澄伸手过去握看郭清的手,说:
“我这次来看你之后,或会有一大段日子没空来看望你了,你要好好保重!”
“好的,我会。”
郭清笑看回应穆澄。
她笑起来,看到一排很雪白很健康的牙齿。
穆澄突然间眼睛湿濡。
天下间也真大多太多看上去清纯可爱一如郭清的人,而实际上,却完全不是表面那回事。
“郭清,我要走了。多谢你,给我一个很大、很有用、很有建设性的觉醒。我永远、永远都不会忘记小白屋内。跟你共叙的时光,感谢你!”
穆澄站起来,吻在郭清的额上。
郭清仍然笑。突然重覆看穆澄最后的一句说话:
“感谢你。感谢你!”
穆澄擦掉了眼泪,才系好安全带。开动汽车,离开这间精神病院。
艳艳红日,照亮着整个世界,但不知能否照亮穆澄的心。
或者,一个作家的心,是会永远淌泪淌血!
只有商家人的脸,才能永恒的披看阳光。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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